又平平淡淡过了几日,姜绾听小清说:“娘子,明日就是吉日了,你该看看大婚的流程了。”
“有何好看,拿走。”
小清朝小竹使了眼色,小竹上前柔声劝道:“娘子,女子嫁人可是终身大事,您……”她们哪知道姜绾和洛子商之间的弯弯绕绕,只知这门婚事是节度使大人做主,是姜绾在刑场,在大庭广众之下求来的。
所以姜绾只道:“郎君并不想娶我,我上心岂不触他的霉头?你们实不用费这个心。”招惹上她,应该是洛子商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我想歇息了。”
“娘子……”近些天姜绾休息的时间着实太多了,小清小竹有些担心。
“不死就没大碍。”她躺下,盖好被子,摆摆手,“出去。”
院中,“公子。”小清小竹将写满婚礼流程的文书交还洛子商,“娘子说……”
“行了。”他打断道:“明日你们在旁提醒即可,她若有要求,就一一照办。”
大婚当日,洛府中人人腰间都系了红绸,鸣一羽南也不例外。
鸣一来到洛子商面前,“公子,城内没有杨文昌的踪迹,他是不是已经逃出城了?”
“继续找,我不信杨文昌会抛下她一走了之,注意今日府外围观的人。”
鸣一得令,刚要走,就见小清跑来,气喘吁吁道:“公子,姜娘子说,说……”
“她说了什么?”洛子商蹙眉问。
“娘子要花轿绕城街一周,不然……”
“不然怎样?”
小清欲言又止,洛子商便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公子,那……”一旦答应,要想借此机会找出杨文昌可就难了。
洛子商想了想,“按她说的办。”
鸣一看了看自家公子,没说什么,领命退下。
唯有羽南,愤愤道:“公子,依属下看,就是因为您对姜娘子太过宽厚仁慈,她才敢一次次的得寸进尺。”
洛子商摇摇头,“答应这一两件事,又不会少块肉,为什么不呢。”
对于不如他的人,保持大方,是一种善良,而对于姜绾,这就成为了施舍。他们本质上是一类人,走一步算十步,且还都不愿低头。
不过到头来,一个不肯认输的人却不得不认命,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姜绾坐上花轿,低头把玩着用以掩面的团扇,不知情绪几何。
轿外,洛子商上马,领着仪仗队开始绕街,听着是和柳玉茹嫁给九思那天差不多的吹吹打打,她不怎么在意,她只希望杨文昌他们不出现。
街道两侧,大多都在感叹郎才女貌的两人修成正果,但也不乏神伤的女子。
花轿到了城东,东琅站在最前,企图看清花轿中的姜绾,而栖闻和杨文昌只能乔装了躲在熙攘的人群中,这时,姜绾用团扇掀开了轿帘……
挽青丝,双环结,头上插满珠翠,红妆淡抹,清冷昳丽。
她淡淡扫过,没有片刻停留。
人群起了惊艳之声,洛子商回头看去,却没发现什么。
鸳鸯佩,腰上坠,环上鸳鸯欲双飞。
回到洛府门前,姜绾一身大红婚服出现,是和洛子商相同的并蒂莲绣花。
他递出的红绸,问:“你不是不喜欢这婚服?”
她伸手牵过红绸,“没有最难看,只有更难看。”
之后,洛子商便没再言语。
礼堂之上,王善泉作为主婚人,高高端坐。
到了跪拜天地父母时,姜绾和洛子商都默契地没有屈膝,只得作罢。
姜绾就这么嫁给了洛子商,曾经的她以为,她这辈子该都不会嫁给谁。
更不会再被困住……
合卺酒,红烛流,芙蓉帐前合卺酒,欲作两白头。
洛子商被王荣推进婚房,他迅速拉下伪笑,绕过屏风,入目的却是已经睡下的姜绾。
他小心走近,姜绾呼吸平稳,是真的睡着了。
挺好,反正说不上两句就要吵起来,安安静静度过这一夜也未尝不可。
洛子商走到桌边坐下,看着合卺酒边搁着的团扇以及姜绾拆下的发饰,鬼使神差地拿了团扇在手里转了转。
却扇……
想法一出,他微有错愕地看向姜绾,然后又慢慢将团扇放回原处,他平静地端起属于他的那杯合卺酒,仰头饮下,起身离开。
姜绾缓缓睁眼,她身上大红的婚服还未脱下,高嫁绿,低嫁红……送到姜绾手里的几套皆是大红。
无论如何,他都在今日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可要说感受,她只觉得内心一片死寂灰沉。
一想到以后,她只能用力缩紧身体,闭上眼不让自己哭出来。
自己到底还是不够坚强,面对不了……
第二天,天都大亮了,姜绾还睡着。
小清和小竹不敢唤,见洛子商来了,小竹才怯懦懦道:“公子,夫人近些日嗜睡的厉害,怕是病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
洛子商看向紧闭的房门,“你们先候在外面。”他推门进去,绕过玉竹屏,床榻之上的姜绾,仍旧保持着昨夜的睡姿。
看来是真没醒,他还以为……
“该起了。”他温声道,“今日你我去趟王府,带你见一个人。”
然而,他话都说完了,姜绾还是没有反应,连动都没动一下。
洛子商走近几步,“姜绾?”
“姜绾?”他大声唤。
片刻后,他察觉了不对,神色一变,三步并两步上前,坐到床边一把扶起姜绾,“姜绾!”
这一声,直接把门外的鸣一和羽南叫了进去,“公子,怎么了?”隔着屏风,他们看不真切,且也不敢真的撑脖子去看。
“她,她可能服毒了。”洛子商猜测,但看着姜绾烧得通红的脸,他伸手探她的额头,又说:“也有可能是热病。”
“快,快叫大夫!”
姜绾软绵绵地倒靠在他的颈窝,干裂滚烫的唇烙在肌肤上。
洛子商想将她重新放倒躺下,却见姜绾哭了,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他止住动作,仔细听了听,听清楚了,也愣住了。
“娘,娘,娘……”
一声声嘶哑呼喊伴着泣泪化成一道道刑鞭抽在洛子商的心上。
梦里,姜绾跪在一道模糊的人影前。
姜绾看不清,但她就是知道,这是她记忆里已经模糊了的亲娘。
“我被宅院困住一生,直到死都没能得到解脱,绾儿,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跟我一样呢……”说着,女人背过身要走。
“娘,娘,我错了,你别走!”姜绾用力去拉女人的手,她拉不住,就去扯女人衣摆,尽一切的可能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