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院子里,滴滴哒哒的下着小雨,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从那一夜大雨之后,雨势一直未停止的意思,持续到了现在。自那夜后,梁国之中似乎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生灵都不再出来活动,缩在家中连呼吸都压得极低,生怕吵醒了谁。
一道淡蓝身影立在雨幕前,隔着一道廊,面对着那院子的那边房门,远远的还可以看到警惕的守卫。
在他的身后,是一道单膝跪着的纤影,看那僵硬的姿势,似已经跪了许久。
冰寒的雨风吹打在她的身上,她浑然不觉撄。
“主子——”
也许是因为这个人太久没有说话了,所以她才忍不住出声提醒他,她就在他的身后偿。
修长的身影微微一动,当真像她所想的那样,他才发现她一直跪在他的身后。
可是他没有说话,他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
有那么一个人,总是能改变他的初衷,开口说出一些连他自己意想不到的话还有做一些他平常时都不会做的事。
可是那个人就有那样的魔力让他做了,说了。
站在这里已经一天一夜了,可是他的动作,他的神情一直未变。
他好似雕像般,直直望着那道紧闭的房门,远远的注视着,不敢靠近,不敢动。
身后的人不是谁,正是陪着他跪了一天一夜的柳芙。
那天夜里的一战,他们没有输,也没有赢。
秦执和他的突然醒来,给那个人极大的压力。
在容天音重伤不醒后,他们离开了,秦执不会放过他们,只是眼下救容天音才是最重要的,他只能暂时放着那些人逍遥一阵子。
秦执恨,他恨神策,同样的,他更恨他自己。
如果可以一命抵一命,他愿意拿出自己的命将容天音交换回来。
容天音用她自己的命交换了他的健康,怎么可能再换回来,机会,只有一次。
所以,不论秦执如何悔恨,如何沉痛,容天音不会醒来是事实。
阙越,他只能找阙越。
对方的行踪就是容天音自己也不知道,秦执这个时候派人满世界的找,根本就是大海捞针,等他几年后找到阙越,只怕那个时候已经迟了。
害怕,恐惧,在这几天里充刺着他的全身。
秦玥不见了,他没有精力亲自找回来,他得守着容天音。
寂,死一般的寂。
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容天音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他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秦执不敢想。
门内的人痛苦,门外的人何尝不是如此。
有一种无能为力充刺着他们,容天音的身体早已经该死绝的,是她自己用特殊的法子一直维持到了现在。
她的情况只怕比神策的还要严重,因为神策有她,而她,没有另一个容天音。
“如果可以,柳芙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她。”
前面的人仍旧没有动静,直直望着一个方向没有改变。
容天音的事情,像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他的心里。
疼痛的程度,比他所想像的还要深。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雨中,只听得柳芙虚弱的声音传来。
容天音的事情已经酿成,谁的错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身后嗖地一下,一道青影落下,冲那条等直的身影道:“主子,齐国人也在找阙氏,随着他们的踪迹寻下去,并没有找到可疑点。阙氏是寿王妃安排离开的,或许她身边的人会知道一二。”那人提醒着神策。
淡蓝的袖口一抬,他终于是有了些动作。
那人在他的手势下朝着院子穿过去,朝着黎叔他们走近,在低声的交谈中,他们走开了一边。
等了好半响,那人又回到了神策的身后,说道:“主子,他们也一无所知……”
“找。”
嘶哑的声音吓了身后两人一跳,柳芙眼底盈满了泪水。
青衣人骇得不敢看神策的表情,虽然他向来没有任何表情,但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可怕。
“是。”
身后柳芙的声音已经哑了:“主子,还是回屋去吧,哪怕是去看她一眼……”
明明想要确认她的身体状况,明明是想要守在她的身边,可是他却不敢靠近,也不敢看她苍白的样子,更不敢看她只余一口气的狼狈样子。
他知道,只要他跨进去了,那些东西就会随着他一起崩溃。
所以,他不敢。
没想到,神隐者也会有不敢的事,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他害怕看到闭眼的她,害怕失去呼吸的她。
这种害怕一直从他醒来的那一刻不断的侵蚀他的骨血,不断的扩大再扩大。
不论是容天音的死还是活,都能轻而易举的影响着很多人。
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围着容天音一个人在转,这些男人,似乎没有了容天音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柳芙不知道容天音这个人还可以将神策影响成这般模样,看着并无任何的改变,实则在内心里,神策所有的观念被容天音深深的影响,他的想法也会随着容天音的一举一动被牵动着。
成为容天音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同样的,也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
“她不会有事的,请相信柳芙。”
咬着唇,柳芙慢慢地仰着目光,直视着这道修长的背影。
静了许久,只听他慢慢道:“可以感受的……”
声音低得柳芙几乎是听不清楚,她瞪了瞪眼,似乎明白他的这句话的意思。
“五年,我可以感受。”
他似说给对面房屋里的人听,又似在说给自己听。
柳芙愣怔地看着他,他的话里意思是说,他一直可以感受得到,这五年来,容天音所有的一举一动,他都可以感觉得到。
五年的陪伴,五年的照顾,五年来对他的悉心……他都可以感觉得到。
陷入昏迷,却可以感受到她的每一个动作和照顾。
所以,这五年来,除了他不会开口说话以外,他都能对身边的动静感受得到。
柳芙呐呐道:“寿王妃她一直不知道。”
神策没回答她,视线仍旧投放在前面的屋子。
秦执所有的势力,包括容天音的势力大肆在全天下间寻找着阙氏的消息。
他们却不知道,连阙越这个神医也没有办法让这样的身体重新恢复过来,容天音用了极端的方法将自己的身体弄成了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可能有其他人能帮她。
除非,有另外一个容天音。
否则,她只能永远长此下去。
只是现在她自己都昏迷不醒了,又有谁知道治愈她的法子?
没有人。
秦执知道自己不能乱,不能慌。
冷静,一定要冷静,他的音儿还在等着他来救命。
“王爷,齐国的诸葛犹传来的书信,是否要过目?”
子默从暗角现身,呈上书信。
秦执视线从容天音的身上移开,拿过了他手中的书信展开一看,只一眼,就在手里毁去。
之后没有再说什么,子默也不知道他的想法,只好退出。
现在秦执身边的人都派了出去寻找神医,他现在是做为唯一留在他身边的贴身侍卫。
秦玥那边是由细心的高螓去找,至于其他人都不会留下来,如数派出去找阙氏。
可是至今过去了五天了,他们仍旧没有阙氏的消息,连秦玥的消息也没有传回来。
根据绿铃的提供,他们认为秦玥有可能在出去的时候被神隐家族的人抓走了,他们可以让神策相助,可是这个口他们是不会开的,在秦执没有这层吩咐之前,他们是不会开口。
神策那边是怎么个动静,他们现在也没有精力去了解。
容天音这件事,他们都认为神隐者是不会轻易走开的。
现在,人还站在院子的那边呢。
一直未离开过。
子默从雨中穿过来,进了廊道站在神策的面前,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像是没有看到子默一样,视线一直投放在对面的屋子。
面对这样的神策,子默也有些踌躇,“王妃的事……”
“她如何了。”
子默被他低哑的声音吓了一跳,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愣了下道:“王妃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如果再找不到阙氏神医,只怕……”
子默发现神策的笔直的身体一抖,似乎在强撑着自己。
后面的话,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口了。
子默清楚,躺在床上的容天音如若得不到最快的治疗,光靠秦执那点真气维持,根本就持续不长……而且再这样下去,只怕连王爷他都会跟着倒下。
现下,他觉得能够帮助他们的也只有神隐者了。
秦执就算恨,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容天音死。
他的沉默,也是一种默许。
默许神策的插手,默许神策的帮助。
“很快,阙氏会很快找到。”
这是神策给出最好的回答,子默觉得唯有信他。
子默似松了一口气,道谢:“多谢。”
神策没有再理会子默,他救容天音不需要任何人来谢。
似乎知道他想法的子默也默了默,再次开口道:“小姐她有可能落入了神隐家族的手里,如果你放便,也许能帮得上忙。”
现在他们王爷的情绪非常的糟糕,如果不是他自己强行压制,只怕连他自己都撑不住。
容天音一倒下,秦执就像是连体婴一样,也跟着一起倒下。
虽然现在他好好的,但倒下去,迟早的事。
可子默不知道,神策又何尝不是已经在跟着倒下了?
“主子?”
发现神策异样的柳芙想要起身,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站起来,身体麻木了。
子默也发现神策的身体有异常,再看看他两眼的淡,淡到几乎的空洞。
子默被神策突然晃动的身体吓得不轻,“神隐者!”
伸手就要去扶他,他却已经再次站稳。
看到这样子的神策,哪里还敢再靠近,哪里还敢让他为此事忙活。他与秦执一样,在面对容天音的倒下时,根本就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坚强。
这两个人若是也跟着倒下了,那他们又该如何?
子默一咬牙,转身离开。
身为主子的他们已经无法支撑,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就要尽最大的努力找到路口。
“主子……”
本欲要离开的柳芙看到这样的神策哪里还敢离去,只能哀求着:“进去吧,就进去看一眼。”
雨滴滴哒哒砸在青石板上,永无休止。
就像那夜他看到她满身黑血的躺在秦执怀里一样,没有人可以碰她,只有秦执……
房里。
秦执给闭眼的容天音盖好被子,然后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就知道他不同,他在她的心里占有最大的位置,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他,不是神策。
当躺在他怀里时,她念出他的名时,他就知道……
可是,他就要永远失去她,怎么可以。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失去,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敢走。
“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离开,并不是真的要逼你变成这个样子,音儿,醒来,求你。”
任凭他在她的耳边如何说,说出怎样的话,榻上的人仍旧纹丝不动,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恐惧和疼痛不断的侵着他的周身,不敢闭上眼,也不敢眨一下眼,盯着她,每时每刻。
也许就在他闭眼时她就停止了呼吸,也许就在他闪神之时,她就要永远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看到你这样子,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吗?恨不得将自己杀死,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以后,你要去哪我都不会拦着了,只求你醒过来……音儿……”
紧紧握住她戴上手套的手,传递他手心的热量。
容天音的身体越来越冰凉,有时候会听不到她的心跳,他会惊慌,会恐惧。
几天的折磨下来,他的脸色也比不得容天音的脸色好看多少。
不论身边的人怎么劝,也劝不走他。
直到最后,再也没有人敢劝他。
戴弦他们说过容天音曾经用毒虫喂养自己身体的情形,秦执也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可是没有容天音的指挥,那些毒虫子根本就不会靠近。
连那只大蜈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见了,他们想要却再也找不着。
梁国毒术的厉害他们也知道,在明惜云的求助下,慕容霄确实也带了人过来,可是察看了容天音的身体后,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
他们也试过使动毒物来传入毒液,可惜,他们那些毒虫子显然不够毒辣,刚碰到容天音的伤口反被容天音身体时的毒给激走了,那些毒虫子根本就不敢再靠近。
慕容霄使用了梁国皇室最毒的毒药,对容天音并没有任何效果,唯一的效果就是能让容天音的呼吸变强了些,但再试几次,容天音的身体不再接受他们喂给的毒,直到他们想到让内功深厚的人给容天音隔两个时辰输真气的法子。
只是这个法子只能暂时维持容天音那点微弱的呼吸,而且,像秦执这样的高手根本就不可能再有几个,也没有人会愿意为了一个容天音做出这样子的牺牲。
神隐者算是一个,可是,单凭他们两人的真气不可能维持太久。
一旦没有第二种法子,断了真气,容天音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她现在就是一具破旧不堪的身体,短短的时间里能将自己的身体弄成这个样子,也唯有容天音了。
秦执知道最大的原因在他的身上,所以他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
如果那个时候死的是自己,她就不必受这样的苦。
也不会离开。
“呀!”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发出轻响。
秦执没有回头,除了他身边的人,不会有人轻易的踏进这里。
听这脚步声,唯有那个人了。
那人的手慢慢伸过来,慢慢地扶起了榻上的人,从后背慢慢输入浑厚的真气。
几天几夜未合眼的两人,精力根本就不足,还要不断的给她输入真气,特别是秦执,已经达到了极致了,仍旧在支撑着。
今日,是神策第一次踏进来,看到她躺在那里无呼吸的样子,他的心里边抽疼得厉害。
等容天音的呼吸慢慢恢复了过来,神策才慢慢收了力量。
就那样站在床边,视线一直盯住榻间的她。
睡得太沉,连他们的心都跟着沉入底,想爬也爬不起。
秦执从自己的身上取下一块玉佩,将它交给了神策,“它是你的,她不需要。”
神策接过,紧紧握在手里,缓缓展开正要放进容天音的身上,旁边的秦执嘶哑着声道:“它只会给她带来厄难,给她,就是在扼杀她。”
在秦执的眼里,神隐家族要找的东西,是不详的。
秦执的话让神策身形一僵,然后慢慢收了回去。
“是我害了她。”神策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着。
秦执闻言,不断的发出苦味的笑,是他害了她才是真。
“她若去,我也不会独留。待我复了仇,便随她一块去。”
最后一句话,似是在说给自己听,又似在说给神策听。
神隐家族,他秦执绝对不会放过。
神策最后还是展开了自己的手,将手里的玉佩重新系给了容天音,秦执见他温柔的动作,黑眸一眯,却不阻止。
容天音接了这块东西,那么就是她与神策之间的某种约定。
只要容天音没有说不之前,秦执绝对不会阻止。
只要是她想要的,他如何阻止得了?
“她不能死,”秦执可以为她,他神策也可以。
秦执没有答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容天音每一个细微的轮廓。
手紧紧握着,只要她有一点点的动静,他都会看到,察觉到。
可惜的是,这几天下来,容天音一直处于生死的边缘,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她的生命从指缝边溜过。
两个人,一坐一站地守着她。
隔了两个时辰的样子,又给她输进真气,维持她的呼吸。
……
“放我出去,我要找爹爹,找娘亲。”
小峰山之下一处密室,一名面具红衣女人正坐在椅上,看着挣扎的小姑娘,眼睛一寸寸的眯紧。
被制在小柱上的小姑娘不是谁,正是他们寻找的秦玥。
“你娘亲现在只怕已经要死了,而你的爹爹,根本就不可能会撇下你的娘亲来找你。可怜的孩子,你现在已经被你的爹爹和娘亲抛弃了。在这里有吃有喝,也有好玩的,你娘亲和爹爹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还有什么不能知足的?”
“娘亲才不会死,娘亲是最厉害的,她才不会死……”秦玥大叫着反驳对方的话。
“是吗?”面具女人轻轻一笑,笑里边有些苦味,“可惜,连你的爹爹和神隐者都没有办法救她,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救她?”
“胡说,娘亲才不需要别人来救呢,娘亲可以自己救自己!”秦玥用力挣扎着,对女人的话非常的生气。
“你的娘亲确实是厉害,只是再厉害的人也是人,不可能是神。”
“你这个坏女人,坏蛋。”
“小东西,说说看,你还有什么小计量,都耍出来让我瞧瞧,看看你的娘亲都教了你什么。”女人走近秦玥,慢慢地抬起了她倔强的小下巴。
“哼。”
秦玥撇开头。
“模样长得像你的父亲,这一点到是值得庆幸。如若长得像你那娘亲,可就不好办了。”
“呸,你这个丑女人,我娘亲不会放过你的。”
“本来我还想着与你的娘亲会一会,却错过了机会,现在老天爷将你送到我的身边,也算是对得起我了。”女人放开了她的下巴,转身回座,说出一些秦玥永远不能听懂的话。
秦玥被关这里几天了,还记得那天的雨夜里,她好不容易爬进来,就被这个女人撞了个正着。
她连爹爹和娘亲的面都没有见着,现在听到这个女人的话,秦玥坚信爹爹和娘亲不会有事,可是心里边还是很担心。
如果女人知道这个小孩子能够将自己的心思掩饰得如此之好,也不知道会露出什么表情来。
秦玥一直在寻找机会,可是她以前所有的小计量根本就使不出来,这个女人好似早就看穿了她似的,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揭穿她。
知道这个女人的厉害,她哪里还敢大意。
在之里,她一样的吃喝,一样的骂女人,小脑袋不断的在转。
娘亲说,人走到绝境时,绝对不能靠别人,只能靠自己。
她一直劳记于心。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从这个女人的手里逃出去?娘亲和爹爹是不是遇上什么危险了?
想起雨夜的那些黑衣杀手,秦玥小眉头皱得极深。
如果娘亲和爹爹没有及时来救自己,说明真的出事了。
在着急之下,小玥儿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冷静。
娘亲说,遇到危险时不要慌,要冷静,冷静。
“臭女人,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女子一愣,回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秦玥,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怪异的笑声,秦玥小眉皱得更厉害。
难道她猜错了?
“好,很好!你这小女娃到是比你的娘亲聪明多了。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胆识和眼力,实在难得,难得。”
对秦玥,女人满满的是赞赏。
“哼。”
当然,她可以娘亲的女儿。
“小娃娃,你太聪明了,有些事情还须得慢慢来。”
秦玥眉头大皱,又哼一声不理她。
聪明是好事,同时对女人来说也是一件坏事。
如果秦玥聪明又好骗,那就另当别论了。可惜,秦玥聪明,一点也不好骗。
这样的小孩子,有时候杀伤力比一个高手的成年人要让人忌惮。
因为有些人永远会忽略小孩子带来的麻烦,也有人认为孩子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在放松警惕的同时,吃亏的就会是你。
女人很小心,只是有时候小心过头了也不是件好事。
防备太多,事情有时候就会弄得更加的糟糕。
看着女人回到帘子之后的小屋,秦玥哼哼两声。
在女人离开的半会,刚刚低下眼帘的秦玥突然抬起明亮的乌瞳,四下看了眼,然后慢慢地挣扎着身后的绳子。
“吱吱!”
就在秦玥挣扎之时,看到了地面上爬动的一条东西。
看到熟悉的蜈蚣,秦玥黑瞳闪烁着光亮,“身后,身后……”
秦玥示意蜈蚣爬到她的身后解开绳子,可是蜈蚣似乎不是来找她的,而是找别的东西。
看着大蜈蚣爬远,秦玥不由泄气,“娘亲果然说得没错,凡事还是要靠自己!”
眼珠转啊转,脑汁绞尽了也想不出安全的通路。
蜈蚣快速的爬进一处密封的石壁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秦玥彻底放弃求蜈蚣的想法,自己扭动着身后绳子,那女人好狡猾,每一次离开回来就要检查一次她的绳子,一点缝隙也不给她。
所以,她的机会只有一个。
……
黑色的漩涡不断的将她吸入,耳边偶尔能听到一两句的交谈和呼唤声。
可是她分不清楚谁是谁,那是在谁在喊她,谁在她的耳旁交谈。
挣扎,却无能为力。
想要就这样往下沉,任由自己去哪就去哪,不再挣扎。
眼前一幕幕的闪过,它们像一股力量,生生将她扯了回去,声音渐渐的清晰,偶尔能分辨谁是谁,却在下一刻又掉回深深的漩涡里,如此周而复始。
也许真的太累了,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来回的折腾让她连想试试的想法都不想,最后放弃时,耳边的声音就会清晰……
……
数日后。
等子默进屋时,那两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气。
谁能想到,当初两个至高无上的男人,会为了一个人,变成如此的模样。
似乎感觉到了子默的动静,秦执两眼深凹,低喃着:“找到人了吗。”
“王爷,黎叔那边来消息,已经有阙氏的消息了,只是……”
子默犹豫了下说:“神隐家族那边有阻饶,还有齐国的阻碍,阙氏恐怕会陷入危机,想要带人过来,不易。”
身边的神策在他的话未落,人已经缓步走出。
外面的柳芙仍旧守着,见神策出来了,眼中带过喜色。
“主子,你已经数日未进食了,也未曾休息过……”
“今后,执法者一职撤除。”
“主子?”
柳芙瞪大了双目,不敢相信这是她听到的话。
撤除执法者的职位,就等于是撤消了他与她之间主与仆的关系。她不再受命于他,而他也不会再用她。
“我,我明白了……”柳芙抽尽了自身的气力,才勉强挤出一抹笑来。
神策容色淡淡地走出宅院,身后的柳芙紧随,他没有阻止,外边的路她是自由的。
只要她跟得上来,他不会阻止她。
他不阻止,她会一直跟随他的身后,永远不会退。
纵然不是他身边的人,她柳芙也不会轻易的离开他身边。
这就是柳芙的爱,就算他不再用她,也要一直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爱。
……
边境。
秦礼和董曦一路来,好不容易进入梁国,却听说了容天音这事。
现在整个梁国的人都在等着容天音的死讯。
等着秦执精力渐失之时,就是他们梁国动手之时。
对这样绝佳的机会,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梁国太子妃确实是与容天音的关系不错,可是,梁国和褚国并非是盟友,现在他们在梁国的地盘上出事了,难道梁国不该利用这样的好机会除掉可能成为敌人的秦执吗?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董曦抬头看了看外边的行人,说道。
两人此时就坐在梁国某个酒楼里,对梁国的情势也大慨了解到了一些。
现在他们再进梁国国都实在不妥,董曦这话是想让秦礼想想,只要他点头,他们就会折返而去。
可是秦礼不会回头,特别是听到容天音受伤的事,他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当初,他有想过让容天音死,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可是,当真正听到她危命的消息时,他却茫然了。
来之前,他就想过很多要与她说的话,想过要问她的那些话,现在,他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只是想要看一眼,看看她是否还活着。
“后面的路我可以自己……”
“不,你不能撇下我。”董曦舌道他的想法,当即出声。
秦礼低头吃下最后一口饭菜,然后起身走出酒楼,看着他苍凉的背影,董曦咬了咬牙,忍住眼底的泪跟上。
她不能放他一个人,他身上还带着重伤。
……
诸葛犹不知道容天音发生了什么事,梁国境内只传来她重伤的消息,是生是死,是否真的伤重,他完全得不到正确的消息。
但是秦执和容天音的人正极力寻找阙氏神医,他都看在眼里。
她的情况已经危急到如此境地了吗?
为什么?
秦执为什么没有将她保护好?
他原来是想将阙氏碎石万断的,可是,他不能让她死,不能……
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了他们同时生还于这个世界,他不能让她再次死去,如果能一命抵一命,他愿意相抵……
他竟然愿意与她的命相抵?
哈哈哈……
诸葛犹坐在冰冷的宫殿里,发出凄然的大笑声,有苦,有痛,有悔……
上辈子,他负了她。
这辈子她要从他的身上讨回来,一定是这样。
“神隐者,你果然没让朕失望,她可以覆我诸葛犹的天下,而我却不能再次得到她的心……”
外边守夜的人听到这阵阵的诡异笑声,没有人敢靠近。
五年前,她离开,他就没有想过她容天音会死,可是这次……事态只怕比他想像中的还要严重。
她不会死的,也不应该死。
老天爷给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就不会再剥夺她第二次的生命。
不会的,不会的……
她不可能死,她那么强的一个人。
“皇上。”
外边传来战战兢兢的叫唤声。
诸葛犹眯眼,哑声道:“何事。”
“前往梁国的影卫已经回来了,是否要……”
“让他进来见朕。”
“是。”
外边的脚步声远去,不多会儿就走进一道黑色的影子,然后冲诸葛犹说了一句话,让诸葛犹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寿王妃命危,只怕撑不过一个月。”
撑不过去?
怎么会这样?
诸葛犹跌坐于龙椅里,这次,他才真正的感觉到什么是疼痛。
他后悔,后悔上辈子的自己为何要放手,为何对容天音那样的残忍。
可是是一切,都不会再回去了。
在这个世界里,容天音再次抛弃了他,让他一个人活着。
褚国。
祭祀台。
范峈负手静静站立,就在他前面的身影刚刚退下,给他带来了同样的消息。
谁也万万没想到,容天音会死。
神策醒了,秦执病愈了,而她,却要离他们而去。
到底生命是公平的,你救了一命,上天就会夺你一命。
再也公平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