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侯爷来了。”
皇家别菀,柴公公匆匆奔走进门,推开积雪的小门,就见褚国的皇帝背着修长笔直的背影,面朝着一处结冰的小冰湖,身边的柴公公抖掉身上的积血,扬着笑脸朝里边的人道。
尖锐中带着几分窃喜,那份笑意可以没有瞒得过里边的秦闻。
背对着柴公公的秦闻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温淡朝柴公公扫视来,警告意味犹为明显偿。
柴公公赶紧将自己细微的得意收起来,听闻身后传来踏地雪地上的脚步声忙侧开身子。
一道破雪幕而来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紫竹伞挡住了那人的半截身子,待近了,那抹烟波似的身形映入眼帘。
菀内的秦闻不由倒抽了口气,就算是见惯了这个人,可今日容戟这身打扮着实令他有种恍然回到了那个少年时代。
这个人总是在无时无刻的吸引他的目光,就是此刻也似那天上仙人踏雪降来。
有一丝丝的梦幻错觉,秦闻喉头一紧,身子微微一颤动时突地急急上前,以一种生怕容戟会从他的面前消失不见的急迫感将他的手腕箍住!
正合伞的容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收了伞,抖去伞上的积雪拧起好看的眉峰,声音不善地道:“干什么,放手。”
随着这一声低喝,四下宫人皆纷纷垂首不敢多看一眼。
秦闻讪讪地松手,随着容戟退进了菀内,屏退了左右。
见秦闻进来就一副紧盯着自己生怕他消失的样子,容戟的眉毛拧得紧紧的,黑着脸,沉着声道:“别用这眼神看我,今天来是和你说正经事,天音出城了,身后跟着些人。”
听到容天音的名字,秦闻的脸都黑了下来。
又是容天音,难道他不就知道多将视线投放在他秦闻身上吗?
没有理会秦闻的不满,冷声道:“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他们却如潮而退,城外必然是出事了。”
“让沈闲等人过去,这些事你根本就不必担心,你的好女儿可不是泛泛之辈,”秦闻可没有忘记容天音威胁他的样子有多么的嚣张。
容戟闻言脸色更不好看了,“我与沈闲一道出城。”
言罢,人就转身而出。
秦闻气恼不已,又是容天音破好了美好的气氛。
当即,秦闻气不过扬声叫唤了句,迫不得已跟在了容戟的身后去。
“皇上,可是出事了?”不明始末的柴公公见容戟匆匆离去,以为他们又吵起来了,赶紧抹汗多嘴问了句。
皇帝脸色阴沉地摆手,“传令沈闲随朕出城。”
柴公公讷讷道:“皇上,沈大人已经在城外了。”
皇帝袖子一拂,“还不快备马。”
柴公公大抹冷汗,赶紧招呼着:“备马!”
容戟担心女儿,秦闻只能跟着一起出城看个究竟。正如容天音心中所想的那样,他只能认输。
“该死。”
策马奔在后头的秦闻忍不住咬牙低咒了声,脑子全是想要如何弄死容天音的画面。
只要再让他逮到,非要她消失不可。
……
“嘎登!”
就在容天音之前刺下的地方,传出一声脆响。
正在撕杀包围中的神策见大部分的力量朝着容天音的方向攻击,眉头首次轻蹙了起来。
身形猛然一旋,稳稳的落在了容天音的身前,将她身前的危险都挡了下来。
“走。”
“我不走。”
容天音哪里如他的愿,就算现在想走也走不成了,因为他们已经被包围得个水泄不通了。
冷冽的寒风从耳边刮过,之后就是锋利不可挡的剑刃挥洒而来。
容天音眉头紧紧一拧,“小心后面。”
他们被逼到了悬崖口,已经没有退路了,再往后他们就真的要掉下去了。
然而就在容天音以为他们可以杀出一条血路之际,一条身影突然飞身直入,将她狠狠的踹了出去。
“见鬼了。”
从容天音的喉咙里吐出一句,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在她以为自己要落入虚空之时,只见一道如仙的身影猛地将她扯住,生生从虚空的位置将她扯回到了现实中来,没等容天音回神,又开始一通惨然的嘶杀。
沈闲等人一路急追进入大安山内部,身后是褚国枢密院的人,再来是皇帝与容侯的烈马奔腾的身影。
有皇帝和容侯的地方,身边总会有一些高强的高手跟随着。
容天音怎么突然进大安山,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在寿王府吗?秦执到底是怎么回事?沈闲在烈风中飞腾着,没敢怠慢。
不知是谁敢在背后做出此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实在令他们心惊不已。
想到神隐者被人围杀的场地,再有容天音介入其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容天音满身浴血的样了闪现在脑海中,沈闲手中的动作不由紧了紧,不顾风雪的猛烈,直冲在前面。
而就此时,从西面迎来了另一道急促的声音,远远的看过去正是一匹黑马,身上坐得个白衣袍人。
只要细细端之,就会发现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些熟悉的身影。
沈闲没有在那道身影上多做停留,策马急奔冲入。
到了大安山坡度的地方,积雪太厚,大雪不断在密集着落下来,严重的影响到了正常视线。
“王爷,是皇上与容侯他们。”
跟在身后几步狂奔的子默,指着前面不远的方向说道。
此时的秦执一脸的冷峻,连眼角都是冰霜,看不出一丝波动的情感,那种让人心惊肉跳的阴寒令人都忍不住抖上了几抖。
从驻守在京都内的人快马来报时,他们可以看得到秦执那张温润如春的脸瞬间冰寒的样子。
那种似要吞噬一切的感觉一路上不断的传递着他们每根神经,他们更可以预见到范峈的悲惨下场,纵然他与王爷多年的朋友,可是在这件事上却出卖了他们王爷,这点就不可取。
秦执连声音都没有发出,紧抿住唇,眼神紧盯着前方。
连马儿的双腿都要跑断了,他仍旧没有减慢的意思。
子默等人都很担心秦执会在这样的心理冲击下,会受不住。
一根弦绷到了极点,是会断裂的。
此时的秦执就是如同那根绷紧的弦,只要有一样东西砸过来,就会断。
现在只希望他们的王妃不要有事,否则就是杀了范峈也无法挽回失去的。
范峈没有想到事态会变成这样子,他并没有让人通知容天音进入大安山,结果却将容天音引进来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错误?
本以为完美的计划,现在却出现了偏颇。
“轰隆!”
容天音脚下的冰雪松动,下一刻就朝着高高的山崖体摔下去。
而容天音另一脚则是险险的踏了一个虚空,另一只手被神策稳稳的拉住。
就在神策一个分心之际,身后两刀砍了下来。
“哧!”
第一次眼睁睁的看到神策在她的面前受伤,容天音只能用震惊和愤怒来形容。
“我不需要你救。”
言罢她已经气红了眼,看着他为自己挡剑,她心里一点也不好受。
没有理会容天音的气话,神策已经揽住了她带到了身后去,容天音不敢大挣扎,因为身后就是悬崖,只能咬牙大喝:“该死的巫婆,给我放开,听到没有。”
神策连眼神都没有变,表情淡然得仿若自己身处的不是一个撕杀的世界,而是一个安静的世外桃源。
容天音眼见着他们越退越后,哪里还敢再挣扎,只能抓紧他的袖子,一手紧握住手中的血剑横扫。
两人共进共退。
从上而下的观望着,那等触目惊心的密集撕杀感在震撼。
前方突有弓弩破空声响起,范峈哪里还是心情再战,脸色都变了。
“你们想干什么!”
刀剑碰撞的金戈之声传来,范峈厉声大喊。
回应范峈的是不断夹击的攻击,根本就没有时间去阻止事态偏向严重方向发展。
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血水洒在雪地上染红了再被一层厚雪覆盖过去,一层叠着一层,永无休止的势头。
“杀了他们。”
后面一道声音喝来,众人更是将他们逼得更后。
容天音身体一错,人就到了悬崖边缘,脚下一个错位,再加之被他们逼迫得无法还手,一时间整个人就像是被制在对方的手中一般,任他们为所欲为。
“小音!”
也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容天音只觉得眼前一花,眼前一条血线喷涌而出,随即一道熟悉的身影跟着跃了下来,硬生生的朝下奔下来,在她震惊的目光下猛地将她掉下去的身形一翻,而他则是挡在身上,成为她最好的肉垫。
“王爷!”
在容天音掉下悬崖之际,秦执以惊人的轻功飞掠上来,但还是迟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容天音朝着悬崖底掉下去而他却无能为力。
一口郁血上冲,身体趔趄,脸色猛地苍白失色,大口的污血从他唇中喷涌而来。
那种郁结的情绪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心脏,呼吸瞬息间停止。
捂住心口的位置,秦执脸色苍白如鬼,眼神阴狠且痛苦。
“王爷……”
一道道惊心的声音传来,他两耳嗡嗡,像是没有知觉似的木偶人。
“音儿。”
风雪颤抖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到,周遭只能感受他浓烈的杀气和悲戚的丧痛。
那种悲痛的气息压抑得令人无法喘过气,仿佛在下一刻就会被这个人催毁得一无所有。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后退,让开一个道,露出了那头凄然崖壁口,下面是看不见底的悬崖底,大安山下的悬崖谁也没有真正的下去过,路也难找。
“王爷,您保重啊。”
秦执却已经不顾了,或者说他已经没有知觉了,尽管不断的嘴巴里涌出鲜血,脸色比这雪还要苍白无色。
这一刻,谁也不会怀疑他会马上死掉。
跌跪到悬崖中,望着万丈深渊,连痛觉都失掉了。
秦执就像是没看以这周遭的所有人,也没有看到身后随来的容侯与皇帝,他的眼里,只有空洞和痛楚,只听见他依然做梦一般地道:“你说你要陪我,你说要陪我一辈子的,我……只是想要你陪在我身边而已,然后一起白头到老,难道你连这点奢望的东西也不给我吗?难道你舍得抛下我一个独自离去……”他突然笔直的站起来,朝着刚刚容天音跌落的方向走去,“你不能这样对我,音儿……”
万籁俱寂,每个人都听得见他的自言自语,部下的眼里都有了眼泪。
其他人,皆静静观着,竟是一时被这个男人的悲伤所感染。
“王爷,不可……王妃她也许还有得救。”
眼见秦执就要靠近过去,有种一跃而去的感觉,身后的人连忙阻止。
所有人都被眼前发生的一切震懵了。
秦执有一瞬间被身后的声音唤得一震,然后缓缓回首,嘴里喃喃:“对,一定能找得到的,一定能。”
“砰!”
“王爷!”
秦执苍凉的身体朝着雪地狠狠地砸下去,发出重得的响声。
“还不快将你家王爷带回去,沈闲,你随本侯下去寻人。”
容侯朝着方拓等人大喝一声,其他人早就见势离去了,唯有范峈和阙越留下来了,阙越急跟着秦执的队伍离去。
由子默护送回去,方拓和戴弦带着一些人随着容侯寻找悬崖口,因为下过大雪,将地面的路线都给覆盖了,天色已经渐渐暗下,而天空飘的风雪越发的猛烈了。
秦闻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眉头不由紧紧蹙在了一起。
神隐者不死只怕会揪起一场腥风血雨,如若是死了,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的严峻。但结果如何,秦闻也说不好。
事情发生了,只能去填平了。
秦闻回头看着急喘着息刚到达的小儿子,冷声吩咐下去,妥善的将后面的事情顶了下去。
让神隐家族发现事情不对劲后追回来,后果可就不是他们褚国能随受的。
现场并没有神隐家族长老会任何足迹,只怕是被引到了某个地方,他们这才好实施计划。
秦闻越是想到整件事情与褚国沾边,就头疼。
“七皇嫂她……”
对上皇帝阴郁的眼神,秦谨抖着声音询问。
皇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看着零星几人朝着悬崖口的方向游走,秦谨的声音哽在喉头竟然发不出声来。
秦闻没有跟着容戟一起去找容天音,两人很有默契的各自处理事务,身后的神隐家族需要秦闻来挡着,身后容戟会做好,容天音是生是死都要看她的造化。
……
震荡在耳边的颤动让容天音的心狠狠地一颤,神策用他自己的身体垫在了下面,而她只感觉到身体震动了几下,下面是人肉垫不说,在下面还有一层厚厚的积雪。
从那么高的地方砸了下来,就算不死也残了,再加上容天音垫在上面,神策伤上加伤,不论是外伤还是内伤都十分严重。
感觉到身下温热的水渍染在脖子间,容天音惊得跳了起来,不顾身上的不适,红着眼眶检查当肉垫的人。
“神策,你怎么样?”
“咳咳……”神策被砸得狠了,一时没有缓和过来。
容天音在身上搜了又搜,抖动着手好不容易捞出一小瓶子药,一只冰冷的手覆在她颤抖的手上,一道清雅的声音传来:“不哭。”
容天音狠狠地用袖子抹了一把泪,“谁哭了,雪粒进眼了。”
“唔……”神策手猛地一收,急咳中吐出大滩的血。
脸色瞬息间苍白。
容天音被他吓到了,赶紧从瓶子里倒出药丸来,连喂他吃了几粒,可是血水还是不断的从他嘴里涌出来。
容天音连喂了几种药,才把他的血给压制住。
“天黑了,我们得找个地方好好的休息,等天亮了我再带你出去,到了外边,你招集你的家族力量杀光他们给自己报仇。”
神策眼眸闭了闭,迷糊的听到她中气十足的声音,眼睛又强撑开。
容天音死死地抿紧了唇,将他带离原位,朝着一个方向慢慢移动,风雪打在两人重叠的身影上,犹显得萧瑟。
“你不能睡啊,快陪我说说话。”
容天音用肩膀轻轻抖动了下,示意趴在自己身上的人不要沉默。
等了半晌,容天音以为身上的已经昏死过去时,声音狠狠地一颤,“巫婆,你别吓我啊。”
“说……什么。”
低弱的声音由耳边传递,容天音暗送了一口气:“说你以前的糗事,你总是这么完美,说点糗事让我乐乐!”
气氛在压抑中放松着,在放松的一刻又紧绷着。
又等了很久,身上的人才虚弱的开口:“没有。”
“别逗我了,肯定有,你就给我说说呗,我出糗的样子都让你看到了,你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容天音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身后的人似乎真的累了,这次隔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声音。
四下沉寂得让容天音感到害怕:“巫婆,你睡着了吗?”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颤意。
“没有……”
呼!
容天音哽着喉咙轻呼了一口气,紧绷着身子将神策慢慢的带走。
雪埋在脚下,很艰难的移动着。
行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容天音终于惊喜的在一个山坳口发现一个大洞穴,四面都是一些枯木。
将神策安放在干燥的洞口,从外面的地方,折下了一些干枝回到洞口打了好久才将湿柴烧起来了。此处背着风,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这里看着是暂时安全的。
火焰升起,洞内才暖和了起来。
容天音就着火堆坐着,神策就被她紧紧的护在身边,神策面容苍白无色,像是涂了一层粉一样,如同他无情感的眼睛一样。
容天音一侧头,就见神策睁着眼看她。
容天音赶紧将他带了起来,让他的重量靠在她的身上,两个人面对着火堆而坐。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你饿不饿……”容天音沙哑地打断了空气的沉默。
“有些冷。”
容天音看着他染红的大衣,犹豫了下,替他扯得紧紧的,然后包裹着他修长的身形,而她娇小的身体也紧紧贴住他,艰难地半揽着他。
“这样是不是暖和些了?”
“嗯。”
“神策,还有哪里不舒服?”容天音不敢停止说话,生怕这个安静的世界一下子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没有……”
“是不是我连累了你……你这个傻瓜,干嘛没事跑到这种地方……”容天音眨巴了下眼睛,将没有涌出来的眼泪眨了回去。
“担心你。”
容天音哼道:“只有你这样的傻瓜才会被骗到,你以为我是傻了,跟着他们跑上来让他们拿我来试探你……”
说到此处,容天音自动消音了。
因为她就是个傻的,竟然就这么傻傻的跑上来了。
“以后不要再这么傻了,万一再被骗,可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神策没有回答她的话,安安静静的让她心跳不由加快,“巫婆,你别不说话啊,巫婆?”
叫了两声,神策仍旧没有动静,容天音一动,将他翻了过来,轻轻的将闭上眼目的人放下来,在身上又掏出了一种药,连给他喂了几下才让他缓过了气来。
神策一闭一睁的撑着眼皮,那苍白的样子像是真的已经到达了油尽灯枯的尽头。
容天音心底一慌,“神策,你可不能死在这里啊,万一神隐家族的那些老家伙将虚有的罪名放在我头上,你是要让我与你共赴黄泉啊……”
“小音……”
一只手突然紧紧扣住了她的手,然后收得更紧。
容天音心魂一震,这是神策第一次唤她的小名,从他嘴里发出这样的声音,竟觉得极是好听!
“嗯。”容天意低着声,掩饰心底的害怕。
“还记得你曾问我为何白发吗?”
“你现在愿意说了吗?”容天音回握他的手,顺着他的话往下。
那曾淡淡无情感的眼缓缓抬起,容天音从里边看到了一线温淡的笑,却不知为何,这漾出来的笑意莫名让容天音心头一哽,险些落了泪。
这个人……
“是你……”
一句是你震得容天音有些愣愕,“什么是我?”
“在我没有遇到那个自称神隐者的人之前,我先遇见了你,等我再来到你的面前时,你却已经不记得我了。”
容天音呆呆地看着男子依旧神峻的面容,张了张嘴,竟不敢说出那个人不是她,到了中间只改道:“我那个时候太小,记忆力也差,你为何没有提醒我……”
多煽情的一句话,等我来到你面前时,你已不记得我了。
“活见鬼了!”容天音低骂一句,用袖子狠狠地抹了几下眼睛。
“我是个没爹没娘的乞儿……是你给我生命,给我最好的记忆,为了拿取我这些美好的东西,他拔除了我的记忆,在一个偶然间逆转功力时,我重得这些美好的记忆,只是我这一头青丝……”
“所以你是因为我白头的?”容天音咬住牙,偏开红红的眼眶。
“因为他可以给我深厚的背景,深重的权力……”
“别说了。”容天音将他抱住,紧紧的揽在怀里。
神策顺从地闭了嘴,缓缓地将身上的力量朝她的身上靠去。
找到她,看到她幸福,足矣。
现在不说,他就没有时间了。
突然想让她记住,在她的和命里,有一个叫神策的人。
“好好活下去,我心慰矣!”
一句低低喃喃的声音传递入耳,容天音的身体僵了僵,哽着声音点点头,“你也不能死,听到没有,我还要听你讲故事呢,你还真会装,忍了这么久终于被我发现了吧。”
“好。”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逼你。”
“嗯。”
“神策,你别睡啊,我睡不着,你得陪着我说话。”
“好。”
“你还没有跟我说说你的糗事呢。”
“我是个孤儿。”
“我知道,你刚刚说了,你个乞丐嘛。其实乞丐也没有什么的,无忧无虑多好啊,干什么偏偏去做个无情无欲的神隐者?看着光鲜,其实也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看看你,结了这么多仇家,到最后也没有多好的下场。要不,你回去后,重新做你的无忧无虑的乞丐……不好不好,你这个样子不能做这种没等级的脏人……”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累了还是如何,神策就这么昏死了过去,容天音趁着这个时候赶紧给他喂芘,等火堆将空气烧暖了一些后才给他脱掉衣服,又快又细的给他包扎好伤口,又快速的给他穿上衣物,生怕他冷着了。
等容天音做完一系列动作后,人就悠悠转醒,精神看着比之刚刚还要好。
容天音心里边咯噔的一下,这分明是回光返照的后果。
“神策,你没事吧?”
神策竟然自己撑住坐了起来,虚弱地溢出一抹淡淡的笑。像是败莲间最后一抹温暖,黑暗中最后一束光。
容天音神情紧绷,一双眼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无碍。”
“什么没事,我看你根本就是回光……”容天音咬住自己的舌头,后面的话不敢说出来。
神策却是温淡地道:“这场雪也许会下很久……”
容天音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外面,果然看到雪花越飘越急,密集得连前方景致都看不到一丁半点。
容天音哼道:“真是讨厌的雪天。”
神策没有回头,却兀自轻轻一笑,笑声清雅沁人,震动了人类的每一根弦。
容天音被眼前的一幕震得失了魂,仿佛神策所有的第一次都在这里展现了出来,她在惊的同时也在害怕。
总觉得神策是尽量将所有隐藏的东西展现在她的面前,然后无遗离去。
透过雪幕,眼前人像蒙上了一层烟雾,随着雾气越飘越远,直到快要消失在她的面前。
“神策!”
容天音突然伸手紧紧抓了他的衣袖,大声叫了出来。
神峻男子愣怔回头,眼中有丝丝的疑惑。
“别走。”
闻得她近似哀求的声音,神策淡淡道:“你的身边有秦执,我已放心。”
容天音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紧抿着唇,用力摇了摇头,“不同的,你和他不同的。”
“他是你所爱之人,足够了。”
“可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容天音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种话根本就不适合现在说出来。
“我累了,让我睡一会,可好。”
“好,天寒,你靠着我一起睡!”
对方依言躺在她的身上,两人紧紧靠在了一起,在担心受怕中,容天音给神策服下了另一种药。
也许真的太累了,容天音竟与他一块儿睡了过去。
第容天音再次醒过来时,天已大亮。
洞口已经一片冷冰冰,容天音猛地惊起,大声去叫神策:“神策!”
可是神策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体也冰凉冰凉的,容天音吓得紧紧将他抱住,不断的传递着温度,将自己身上的药物灌入了他的嘴里。
不断的在他的身上捶打着,希望能把他的心跳捶回来。
可是她已经尽力了,神策的呼吸仍旧停止了,身体的温度没有升起。
“不可以,不可以,你怎么可以死在我的面前,我是谁啊,我怎么可能就这么窝囊的死掉了,神策,你这个大混蛋,赶紧给我起来……”
对着压心口,插人中,人工呼吸……一切施救手段都使出来了,可是躺在地上的人仍旧没有一点反应,一具生命就这么在她的面前消失殆尽。
“我不会让你死的……”
“天音!”
就在容天音慌乱不知从何下手时,一道声音将她给惊了回来。
突然冷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咬紧了牙关,最终跌坐在他的面前,呆呆地看着横躺在自己面前的尸体。
“天音……”
所有人都停在了洞口外,没有人敢这种时候跑进去,心中不禁震惊。
神隐者就这么死了?
有一种做梦的不真实感觉。
“天音,没事了。”
容侯看着呆呆愣愣的女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死了,爹,他死了,是我害死了他,是我,都是我的错……”容天音垂着头颅,眼泪一滴又一滴的滴在他的身上,哽咽的哭泣声不断的扩大。
“神策死了,怎么办,他死了。我该怎么救他,我该怎么办……”
“天音!”
容戟靠近着她,试图要将容天音失控的悲伤给扯回来。
没等容戟靠得太近,容天音猛地转过身来,朝着容戟的怀里扑来,发出悲痛的呜咽声。
“他死了,爹,神策死了,他怎么能够死……”
容天音突然放声大哭,整个山坳里回荡着她悲怆的哭泣声,令闻者都酸了鼻子。
容戟没想神策的死会对容天音的打击这般大,他不知道容天音如此的在乎神策,那么秦执呢?又是怎样的一个位置?
倘若现在躺在这里的是秦执,她又如何?
容戟没敢想,只是紧紧地揽住了女儿,给予她最有力的安慰。
这一天,雪下得很大,风吹得冰冷,绝世无双的神隐者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消逝了生命,世上再无神隐者……
这一天,是容天音最伤痛的一天,同时也是秦执加剧病重的日子。
仿佛一切的不幸都是从这一天开始,然后不断的扩展,神隐家族的报复,各国使臣的窜走,齐国突然发兵边境袭击褚国边城。梁国同时出兵直逼而来,各国纷争一触即发,天下仿佛突然间被某种力量扭转,变成了另一个时空……
容天音带着神隐者的尸体离开了,没有谁知道她将神隐者的尸体藏在了什么地方,最后一次的出现是在寿王府。
失而复得的容天音让秦执从重度昏迷中清醒过来,由阙越持针将他的命抢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