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执疾身来到那道利箭前,如同霜封冰冻的眼凝视着扎入木板上的利箭。
“今夜是没法安安稳稳混过去了。”
容天音来到他的身后,犹如此低叹一声道。
就差一点,如果不是她躲开了一些,只怕这箭钉的不是木板,而是她的脑袋了搀。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慢慢转身下楼。
容天音一愣,“你干什么?”
“他们该死,”这样平淡又残忍的话从秦执的嘴里吐出来,真的一点也不适合。
“现在不合适,”容天音赶紧回神扯住了他的衣袖,行怕他真的做出点什么不合时宜的事,她有点不理解他突然生气的理由,她这不是没事吗?
秦执却是没有听她的,执意朝着客栈外走出去。
容天音望着空荡荡的手,第一次真正的愣住了。
看着秦执挺拔的修长身形,转目看向身后的方拓,方拓对此也是一点意外也没有。
抬头望了望已经有动静的二楼,只是没见有人出现在视线内,容天音眼神微微一闪烁,还是跟着下楼,折了出去。
店小二早就被刚刚那支短箭给吓坏了,站在二楼与一楼中间阶梯间,愣愣的不知所然。
容天音出门,便见一道黑影朝着他们的脚边狠狠的砸了下来。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砦劲衣人是容侯府上的人,而被狠狠踹飞过来的人也觉得熟悉。
萧远是容侯身边的得力助手,容天音能在这里看到他,吃惊是理所当然的。
“铮!”
迅如电闪的利芒挥斩而下,一道黑影倏地窜了过来,血线冲天,却是那人被伤及了后背。
一道迤逦徇烂的血芒带过空气,铮鸣声震荡着不去,容天音在那一瞬间便见到那两道熟悉的身影,不由愣住在当下。
身后有光芒疾射来,伤了劲衣人的黑衣女子与地上的人猛然回头来,几道视线同时对视。
黑衣女子不是谁正是数月前还好好的萧薰儿,男子正是苏卓。
没想到回到褚国,第一个见到的竟然会是萧薰儿,还是如此的见面方式,让容天音有点意外的同时有些疑惑,萧薰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狼狈了?
刹那间的对视,似静湖中投入一枚石子,搅成浑水。
秦执的眼睛如同墨一般深黑,凝视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容侯府诸众。
萧远领头,又岂会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容侯府的人在追杀凤悦楼的萧薰儿。
“容侯爷训导出来的人,果真非同凡响,连本王的王妃都想误杀。”
容天音:“……”
原来他是为了这事气的啊。
萧远的手高高一摆,身后的人缓缓收敛了杀气,手中长剑也一并收拢静立在那处。
“寿王,寿王妃!”
在秦执没说话之前,容天音眼神微闪,赶紧横在前面笑着道:“可是父亲派你来接的我?”
萧远愣了愣,视线落在相扶站在一起的萧薰儿和苏卓,眉一蹙却是道:“是。”
容侯确实是让他来接人,可萧薰儿和苏卓也是顺便的捉获。
“大半夜的不进门来,却在外头打打杀杀,看来萧大人另有其他任务需要完成。”容天音似笑非笑地瞅着前面挺直的萧远。
萧远表情微僵,谁都知道容天音与萧薰儿的关系好,这种时候在容天音的面前动手实在不太妥,可若在这里让他们逃了,后面只怕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在犹豫中斟酌之际,便听容天音说道:“萧大人既然有任务在身,那么我也不必劳烦萧大人迎接了。只是萧娘是我的好友,萧大人这样做是否有些过了,哦,方才萧大人的部下还差点要了我的性命,这些小账是否要当面算算?”
萧薰儿闻言一愣,回头看着容天音,一时间有些回味不过来容天音这是什么意思。
“吃下它,你们都受了内伤,”容天音没看萧薰儿疑惑的眼神,从怀里掏出两粒药丸放在她的手心上,示意他们二人服下,“这是冶内伤的良药。”
萧薰儿眉睫轻轻颤动了下,仍旧以疑惑的目光看着容天音。
“怎么,萧娘是不信我?”
“不,我只是有些意外……”萧薰儿就是盼着容天音的亲近,面对这样的突如其来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容天音看着萧薰儿和苏卓吞下药,慢慢地退后了一步,嘴角的笑容不由加深了些许。
望着容天音如此高深莫测的笑容,萧薰儿脸色刷地一白,猛地瞪大了眼,“你……”
“萧娘也是识毒的人,却在这样的情况下毫无防备的吞下我的东西,实在太大意了。”别说是吞,想要靠近她都必须要仔细斟酌一番才行,她碰过的东西绝对是要小心对待的。
自从被诸葛犹给坑害后,容天音身上所携带的毒药越发的多了。
苏卓脸上闪过慌乱,蓦然拔剑指向容天音面门。
比他快一步的,萧远和方拓同时出手挡住了他的剑,气氛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怎么了?”容天音失笑,“你们这是要打起来吗?”
言罢,容天音当真向后让了几步,一副你们打吧的样子。
苏卓脸色铁青,沉声道:“解药。”
“我的毒药向来不会有解药,苏先生难道不知道制毒人不喜欢练解药吗?”容天音勾着一抹笑。
苏卓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没想到容天音会对他们下手。
也不知道是什么毒药,竟毫无知觉。
容天音看着色变的苏卓和萧薰儿,低首间又抬起。
“你想要杀了我们?”萧薰儿满是痛心地看着她,“我并未做过伤害你的事,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个好人,”容天音耸肩道,“你只是没有那个机会做出伤害我的事罢了,如若我没有去齐国,是否现在又是另一番境地?”
深深凝望着容天音,萧薰儿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认了这点。
如果不是容天音突然离开褚国,让某些计划无法实施,萧薰儿绝对不会放过容天音这枚如此好用的棋子,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来这样的好机会,如若不把握那才是傻子。
“那么,你现在是要将我杀死吗?”萧薰儿没有反抗,也没有去追究容天音给他们下的是什么毒药。
“萧大人,现在这两条命是属于我的,你还要拿走吗?”容天音没有回答萧薰儿,却突然对萧远说出了这句话。
众人一愣。
萧远眉头一皱,正待说话,一直站在旁侧的秦执叹息般出声,“夜深了,回屋去吧。”
容天音突地想起秦执的病,脸上闪过一丝慌,赶紧回到他的身边,“回去吧,你的身体要紧。”
秦执嘴角微勾,望着容天音小心翼翼的样子,方才那些郁气也全消了,也罢,她自己找回来了也就不必他当面插手了,往后要做事也不能当着她的面前做了,秦执暗想。
方拓收剑跟上,萧远身后的众人皆是看向他,请他示意。
萧远沉凝半晌,沉声道:“保护好寿王妃。”
众人明白了,这是放弃了对萧薰儿和苏卓的追击,因为容天音毫不犹豫的向他们二人出手,证明他们于容天音而言并不重要,反而是让他们觉得有保障了。
突然来了萧远这么一群人,客栈内那些伸头探脑的人都缩起了脑袋。
“凤紫……”
“走吧,”黑夜下,萧薰儿以一种复杂的眼神深望了眼客栈门一眼。
苏卓一愣,“可是——”
“你还没有看出来吗?她给我们吃的根本就不是毒药,”萧薰儿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苏卓慢慢地睁开眼,“她这是在救我们?可是这不可能的事,她怎么会如此发善心?”
如若不是了解一些容天音,只怕萧薰儿也不会相信的,隐约的,萧薰儿知道容天音这是在还她娘的那点恩情,此后,只怕她们之间就是陌路了。
这确实像是容天音的做派,两清的做法。
帮了你这一次,至于你后面会如何做那便是你的事了,如若犯在她容天音的手上,必然也只有一个结局的。
看似帮着她,实则这是容天音最无情的做法,将彼此的有关系撇得如此清。
容天音知道萧薰儿是不可能会放弃的,复仇于她而言已经是筹备太过长久的岁月了,又岂会因为一个容天音就轻易的放弃。
所以,萧薰儿与容天音之间只能注定为敌。
萧薰儿想要容侯死,容天音是容侯的宝贝女儿,自然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外人杀害。
如若不是有容天音娘亲这一层关系,容天音完全可以拧断这条关系,不必出手相救。
“她又怎么可能会发善心,她这样的人……”声音自喃喃中悠传过来,萧薰儿迈着小步,缓缓向黑夜走进,苏卓回头深望了眼二楼的位置,衣裳被微风吹得微动。
黑暗里,两道身影前后没入最漆黑的边际。
容天音站在二楼的窗口位置,望着那两道身影隐入黑暗,心里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腰,朝后轻轻一带,落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中。
“我是不是太过仁慈了?”她这样救了他们就相当于是在害了容侯,她的亲爹。容侯对容天音的疼爱并不只是表面,有些东西还是实际的用上了。
就比如在齐国陷入危难时,容天音并不知道秦执用的其中一部分人也是容侯的人。为了护容天音一路的安全,容侯瞒过了皇帝的眼线,安插了一队人马在暗中保护着容天音,由此可见,容侯对容天音的偏爱,有时候秦执就在想,是否是因为容天音与容侯长得太像的原因?
关于这个真实答案,秦执并没有让容天音知道。
“容侯会明白你的苦衷的,小音还有为夫在,”所以任何事都有他在她的身后护着。
“希望爹能够理解我做的,”容天音并不希望容侯误会她,与她这个女儿生嫌隙。
*
一夜无话,也无大小事发生。
早早起了身,对客栈那些隐藏的人容天音和秦执完全无视,明着有萧远这支部队保护后,暗中的那些人也需要再三斟酌一番了。
萧远明知道容天音是在救那两个人,却毫不犹豫的放虎归山,实在令人不解。
马车在官道上疾奔,一路上,暗中跟踪的影子不少。
夫妻二人则是坐在马车中,一人打盹,一人静静看着手中的兵书,安静得如此的温馨。
随着皇城的路越来越接近,容天音越是放松了下来。
如若再出现什么事,他们只怕又得在路上耽误时间,佘妃的事拖得越久,会有变数。
容天音瞧出秦执随着接近皇城,越是焦心,虽然他并未表现在面上,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容天音就知道他根本就放心不下,毕竟在皇宫掌权的那个人是秦闻。
看过秦闻对秦执的冷淡后,容天音可不认为宫里的那位会极力对佘妃施救。
悄然的,容天音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未拿书的手被人突然握住,秦执倏地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撞,看出了容天音的担忧,秦执顺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身边,抱住她聊以慰藉。
吸着空气中的药香味,容天音闭了闭眼,主动环过他的腰身,将自己的脑袋贴进了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往里拱了拱!
看着容天音的动作,秦执眼中更是温柔。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的。”而她,也需要这么一个人站在她的身边。也许孤独太久了,在这个世界找到这样的一个人相伴,也许是上天对她的补偿,既然是这样,她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和秦执在一起,觉得轻松,舒服。虽然他身上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可这不防碍她的舒心,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何干?
秦执还是没有忍住,原本调养好的身体突然急剧的加重,在回皇城的半途中吐了血。
一旦他吐血了,事情可就坏了。
容天音不想让他拿性命来赌,急急让人全部停了下来,让秦执好好的休息。
“小音,无碍的……”
“什么没事,看看你,白得跟纸片人似的。”容天音将人按了回去,彼时,他们落脚于另一个城池中。若非是容天音的强行如此做来,只怕秦执已经病入膏肓了。
但现在与病入膏肓并没有什么区别。
“小音,你且听我说。”
“闭嘴,”容天音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勺了一勺子递到他的唇边,“喝了它。”
“母妃身边虽有人保护,可在皇宫那样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做到万事俱全。暗中保护的人只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在父皇的面前,为夫的那些人根本就无法起到作用。”所以,还是需要他亲自出马才行,容天音明白,可是她也不能让他如此赶得心力交瘁而死。
“既然你这么担心母妃,那就给我好好吃药,只有好起来了才能做得更多。”容天音将手里的勺子朝前递了递,示意他赶紧喝。
秦执想要开口,见容天音如此唯有先乖乖的喝药。
再急也不能让容天音为他焦心,这就是秦执的无奈之处。
看着秦执将一碗药喝完,容天音松了一口气,没再等秦执说话容天音又让他吃了一大堆的热食。
只是直到秦执吃完也没能开口让容天音松口,因为他此时已经沉沉的睡过去了。
凝视着榻上安静闭上眼睛的秦执,容天音抹了抹额间的冷汗,下了这么大的药量才把他弄睡过去,实在是难为自己了。
方拓准时的出现在容天音的身后,扫了眼榻间沉睡的秦执,眼神微微闪烁,等着容天音的吩咐。
只有将秦执弄晕了,他们才放心。
“替我好好看着他,我先行一步。”
“王妃,让属下随您一起,”方拓一惊,急道。
“父亲的人我不放心放在他的身边,我与他们一道回城,不会有事,到是他,醒来后只怕是会恨不得剐了我不可。”容天音露出一抹苦笑,脸上全是无奈。
“若是王爷知道王妃去冒险,只怕恨不得剐了的人是王爷自己了。”
身为男人却无法将自己的妻子护在怀里那种感觉,只怕不好受。
容天音耸肩,“难道佘妃娘娘就不是我的母妃了?凭什么他可以这么做,我却不能?”
方拓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话。
不管怎么样,容天音肯为秦执这么做,说明容天音已经将秦执放在了心里。
对寿王府的人来说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可也同时不想让容天音去冒这个险。
皇帝对容天音的不喜,褚国皆知。
“王妃,请让属下随您一起回京。”
“好了,就这样决定了,你们留在他的身边我才能放心,明白吗?”
“王妃?”
方拓的声音一起,回过头付出,容天音的身影已只剩下小小的一个黑影。方拓愣愣地站了半晌,猛地惊醒追了出去。
萧远对容天音这番决定并没有异议,侯爷的吩咐只是将容天音安全护送回去,至于秦执的死活并没有要多管闲事的意思。
容天音与萧远等人策马飞出了这座城池,将追出来的方拓抛得远远的。
暗中的人是不可能会动的,因为他们主要的任务是保护好秦执,只要他没有走,做为影子的他们就不能走。
方拓才追出去数丈,突然就被跳出来的戴弦给截住了。
“戴弦,你干什么。”
“王妃的决定没有几个人能改变得了,再说,如果王爷现在是清醒着的也不能阻止得了王妃,放心吧,王妃不是一般的女子,她身边又有容侯的人随时保护着。我们只要好好看着王爷,才是对王妃的最大帮助。”
“戴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万一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如何向王爷交待?”
“方拓你还不明白吗?王妃只是想让王爷轻松一些而已。”
“让开。”
“立即备马,回城。”
就在两人争论之际,只听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两人均是惊愕回头。
微风将扶着门框,一手捂住心口位置的俊美男子发梢微动,墨一般暗沉的眼眸正凝重的望着门外那条长道。
刚刚那里是容天音疾马飞去的地方……
空气中短暂的沉默着。
“备马。”
从苍白无色的唇瓣溢出沉然的字眼,二人哪里还敢怠慢,带着惊疑的心情下去准备。
容天音却不知道,在她前脚刚踏出去之际,刚刚自以为被她弄成沉睡的人正疾风般追在身后。
容天音这个时候去面对绍文帝,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从一天始,秦执都会避免容天音与皇帝的接触,以免又让秦闻有机会编造更大的理由取她的性命。
马车依旧如飞般冲进官道,以速度急追。
可是还是慢了容天音一步,他们是马匹,而秦执的身体不得不使用并不太方便的马车,在速度上自是不如容天音他们的快马加鞭。
*
皇宫。
元和殿内,柴公公缓步而入,尖着声线道:“皇上,侯爷求见。”
“啪!”
正批阅奏章的皇帝突地将手中的笔重重放下,柴公公一惊,吓得不敢再出声。
“为了这个女人,他到是肯拉下脸来了,告诉他,朕不会见他。”
于是,又继续拿起笔低头批奏折。
柴公公张了张嘴,几次对着上首没有打算再理会的皇帝无法开口。
皇上这是铁了心不会去理容侯了,自半年前那次争吵,容侯离开朝堂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
只是这几天来,容侯到是几次的主动入宫来了,皇帝当真气极了不见。
经过这么久,容侯仍旧闲职在家,大家这次真正的对容侯的地位有了改变,皇帝不可以一再容忍这样的人立足于朝堂中。
权势涛天,可不适合臣子,要拔掉是迟早的事,就算是亲如手足的兄弟又如何?威胁到了江山,一样会下狠手。
所以,容侯在半年多来,一直不受朝廷命官看好,容侯有复职的希望少之甚少。
对外人的看法,容侯从来不去计较,依旧我行我素。
“侯爷,皇上还在气头上,您请回吧。”
柴公公站在元和殿外,望着挺拔的容侯低叹气着道。
容侯回头看了眼紧闭着的殿门,没有表情地颔首,然后没有犹豫的转身离去。
柴公公突然叫住他,“侯爷且等等。”
容侯回头看小跑上来的柴公公。
“请容许老奴多事了,侯爷不应该再三的逆着皇上的脾气来,有些时候顺着一些也是应当的。皇上是真正将侯爷当成是兄弟的,侯爷莫忘了皇上对您的特例,有多少次皇上为了侯爷可以不顾自己的帝王威。还请侯爷想想,皇上对您的好。”
柴公公说完,冲容侯一揖身。
容侯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那道开了又闭上的殿门,柴公公的一些话突然震醒了他。
似乎在很多不经意的时候,秦闻总是在让着他,唯独这次,他们之间别扭了这么久,甚至是不肯再放软了心来原谅他。在潜意识里,也许他只是希望秦闻让着他,先主动缓和僵硬的关系向来都是秦闻的事,而他容戟从来也只是被动的那方。
也许太过习惯了,才发现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正是因为柴公公的话将容戟忽略的东西给点醒了,秦闻是皇帝,让了他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还受得了他的脾气。
就算是亲兄弟也不会如此吧,突然间,有些隐晦的东西慢慢地注入身体,仿佛有什么地方是被他忽略掉了,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法想出那是什么,只隐约的知道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看来是为臣的我逾越了。”
对着洗白的天空,容戟低喃一句,步伐也慢慢的折了回去,不再像以往那样见不着就直接走掉。
也许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是臣,那个人是君。
在发现这个错误时,容侯觉得有必要好好的改正过来,为人臣子,也需要有一个臣子的样子。
容戟当真跪在殿门之外,有种只要里边的人不见他便不起的感觉。
很快,容戟在殿前跪足了几个时辰皇帝仍旧不见的话传了出去,许多大臣都惊讶了。
按着容戟的臭脾气,一定不会轻易的做到这一步,竟是为了什么让容侯如此做为。
里边坐着看折子的人早已没法看入眼,容戟的做法让秦闻十分恼火又心疼,他记得容戟受过腿伤,那次的重伤差点让容戟站不起来,秦闻仍旧记得当时容戟消沉的样子,万一跪坏了,只怕这人又要露出那种让他揪心的表情来了。
“啪!”
皇帝的手重重的合着折子一并拍在桌案上,发出一阵极重的沉响,清冷的殿内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守值的太监和宫女都被吓了一跳。
唯有这个人才能让他失控,秦闻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崩溃做出伤害彼此的事,可是容戟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耐心。
“皇上,侯爷已经在外跪了三个时辰了,可要将侯爷请进来?”柴公公瞅着盛怒的皇帝,小心翼翼地问。
秦闻一双黑眸翻涌着乌沉沉的暗流,声音像是来自地狱,“他到是为了那宝贝女儿,什么都做得到了。”
替佘妃求情可不就是为了容天音是为了谁?
容侯对秦执的不喜,连秦闻自己都知道的,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容侯竟然容忍容天音嫁入寿王府,实在是意想不到的事。
“皇上——”
“他既然想跪便让他跪着吧。”秦闻气不打一处来。
“这……”柴公公再想说几句,皇帝却不打算再理会的样子,唯有低低一叹重新退出了殿门。
容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可若是让秦闻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佘妃这个人一旦崩塌了,会引来的是秦执的反抗,居时又让容天音如何决择?他必然是站在秦闻这边的,可女儿的性命呢?难道真的要替秦闻拿过来?
做为一个父亲,容戟也是十分的为难。
经过这次,容戟发现自己竟是偏向了秦闻,对女儿的爱护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的重,这就是让容戟一时脑子混乱的原因。
虽是在跪着的,可是脑子里则是一片浑浊,怎么也无法理清楚突然闪烁的想法。
对秦闻,他还是放不下的,同时他也不希望女儿与秦闻成为仇敌,但让容戟觉得不耻的是自己最坏的打算。如若真正有那天到来,他容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秦闻。
容戟不由自嘲一笑,柴公公出了殿门便看到犹自嘲笑的容侯。
“侯爷您这又是何苦呢?”
“柴公公你不会懂的。”
柴公公确实是不懂,这是皇帝和容侯之间的事。
“皇上并不想这个时候见您,佘妃娘娘的事还请侯爷莫要再挂心了,”柴公公忍不住婆口了句。
容戟却没有动,坚定的眼神仍旧直直望着殿门,他只是想阻止一场褚国浩劫发生。
难道秦闻还没有发现吗?他的女儿身边的人也并非是简单的,单是这次的传闻就够天下人震惊的。
神隐者相护回国,这是何等的关系才会让神隐者做到如此的地步。
佘妃的性命,就是一个关键。
若说他为了容天音,到不如是为了秦闻,可正在气头上的秦闻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只知道容戟如何为了他那宝贝女儿做到了这份上,却忘了容戟若是有心离去,又何苦三番四次的入宫来。
只知道容戟如何为了他那宝贝女儿做到了这份上,却忘了容戟若是有心离去,又何苦三番四次的入宫来。
天际突现雷闪,乌云密布,说变天就变天。
乌沉沉的天际落下急雨,拍打在殿门外的容戟身上,打得有些疼痛。
雨点砸得太快了,像是积郁了许久的眼泪,突然间的暴发。
里边的人被外面的乌云密布和雷鸣声骇了一跳,手里的折子怎么也看不进了,满心对外面的人的焦虑。
几次想要拉下脸来,可却忍住了。
柴公公在下首偷偷望着坐立不安的皇帝,灯光下可见皇帝隐忍得周身僵硬的样子,心下低低一叹。
皇上对容侯也是真真的好的,只是容侯却从来不知道这点。
夜幕掩盖着雨夜下的所有表情,容戟直挺挺的跪在殿前,任由雨水拍打,他仍旧如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对着元和殿。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久到容戟都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麻痹了,身上被雨水打得发冷了,头顶的雨水突然停了下来。
容戟低垂的眼帘下出现一双龙纹靴子,上面早就沾了水渍,龙袍被雨水打湿了一角。
顺着这龙靴龙袍慢慢抬起视线,雨夜下,男人刚毅俊雅的五官被放得更立体,容戟有瞬间的愣怔,似乎没想到秦闻会主动认输了。
容戟已经抱着被皇帝震怒拖下去重打一顿的准备了,可惜,他们之间仍旧让秦闻先认输了。
以前的容戟并没有发现,确切的说,是他自己没有这个觉悟,皇帝所为他做的远比他为皇帝所做的,实在太多了。
道不明此时的心情,容戟只是哑着声道:“皇上。”
在容戟清明的目光注视下,秦闻将失神的自己偏开脸,听到他自己的声音说道:“进来。”
容戟愣住,没动。
秦闻等了半晌不见地上的人动,捏紧了手中的伞柄,差点就朝地上的人气得踹一脚,到底还是忍住了,声音比刚刚重了些,“怎么,你还想在朕的面前跪到死。”
“是,是微臣——”
容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秦闻转了身,站在他的身边,伞大部分挡在他的身上。
容戟刹住了官腔上的话,起身,落后秦闻半步。
秦闻见他的动作,眉宇几不可见的皱了皱,却没说什么。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进元和殿,容侯极力的维持臣子的形象,却忘记有些细节上的东西是无法改变他自己的忽略,这也许就是习惯吧。
让一个帝王替他撑伞本就一个特殊性的东西,如若有旁人在场,必然震惊于秦闻的作为。
而这一细节,容戟自己似乎永远不会发现。
然,就在秦闻出元和殿前,一道旨令传达了下去,一杯鸩酒已传进了佘妃娘娘的寝宫,而处于清醒过来的佘妃却全然不知,自己的生死在今夜走上未知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