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百姓的生活依旧继续着,有人水深火热,有人平平淡淡,有人为了温饱奔波,有人颠沛流离。
而那些寻常百姓眼中,除了享乐别无烦恼的大人物们,也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样的轻松。
韩时安这个名字,像是笼罩在啸洲郡上空的一片乌云,眼看着这片云黑压压的罩在自己的头上,却没有人知道,这片云最后会消散于无形,还是落下大雨瓢泼。
当然这些都还能忍受。
怕的最后落下的除了大雨,还有雷霆万钧!
所有人都在用尽全力去扇动这一片乌云。
听了那边传来的消息,再想了很多办法都无解以后,啸洲郡的各方势力,终于用出了最平常、但也最无解的手段!
人海战术。
既然韩时安那边的人能杀,那就看到底能杀多少。
是一百,是一千……还是更多?
既然这甬道狭窄,石头又炸不开,那就一点一点的敲下来,现在只能过十个人,早晚能过二十人三十人……
双方之间比的就是个速度!
一旦有了决定,早先种种试探都成了小满这边的喘息时间。
以前还会想对方又用出了什么手段,这次不用考虑那么多了,但要面对的却比之前更加艰难。
这周围全都封锁了起来,一只鸽子都飞不进来。
早先还能得知外面的情况,如今已经彻底失联。
那些人在这样的甬道之中,开辟出了两部分,一部分冲杀,一部分拖着尸体离开。
不眠不休,没日没夜。
甬道之中的火把就没有熄灭过,在这样的时候,燥热的环境让所有人窒息。
有风雨来过,却并无半分影响。
小满冲杀在前面,只有熬不住的时候才会回去休息一会儿。
她不敢休息的时间太久,每次她休息的时候,都会有重伤的人被抬回来。
小满从来都没有如此强烈的感受过她自己的天赋。
那漫无终点的拉锯,让她一次又一次的临阵突破,她已经麻木了,杀人杀到麻木。
甚至偶尔休息的时候,看见自己身边的人都下意识想要砍死。
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知道饿了就要吃东西,吃过了就要继续杀人!
她的敌人并不是一样的勇猛,偶尔会有人被她震慑的求饶。
小满比任何时候心肠都要柔软,可是她不敢。
这样的人她用毒功打死了好几个。
不是因为她想要折磨对方,而是在她松懈的时候,那些人举着武器朝她而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其它任何能够一击制敌的手段。
韩时安已经感觉到了小满的异常,他穿着一套软甲,想要亲自把小满换下来,却被人直接拒绝。
小满不能让韩时安有任何的危险。
起码在她死之前是这样的!
小满被韩时安拉下来,她的刀已经不是最初带来的那两把。
那两把陪伴了她许多年的刀,在这一战之中已经伤痕累累,她如今的都是多准备出来的。
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场恶战,只是她从未想过会有如此残酷。
小满看着因为韩时安出现而沸腾的敌人,她推着韩时安往回走。
“你回去!”
韩时安扯着她的胳膊。
“我不能看你这样下去,这样下去,就算是我们都活下来了,你人也毁了!”
小满此刻麻木的有些冰冷,她所有负面的情感全都封存了,只有这样,她才能平静的站在这里。
“这是我的事!”
小满没有多余的情感用来体会韩时安此刻的担忧。
她此刻不像是她自己,更像是一个杀人的工具。
韩时安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他摇了摇头。
“你不能这样下去,小满!你还要做小满先生呢!”
如果自己活下去的代价,就是把小满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韩时安宁可自己死在这里!
他无法想象自己要如何背负这样的愧疚,更不能想象如意要如何面对自己和小满!
小满一把将他甩开。
“你别管我!”
小满先生在此刻更像是一个梦境,如果不是前生的事情,那就是以后的事情。
小满此刻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不顾一切也要将这些人拦在外面!
每个人都有各自需要背负的人生和责任,小满来到了这里,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韩时安打不过她,被她甩开。
可他不能真的不管,他沉默的看着小满重新冲入那甬道的背影,压抑且沉默。
回到山腹之中的屋舍之中,那里的人也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这里的人不知道自己能熬到什么时候,有人畏惧,想跑,却不知道能跑到哪去。
有人则是已经看开,帮着秦旭照顾重伤回来的人。
看见韩时安,赶忙有人过来问他。
“韩大人,可有外面的消息?”
韩时安收敛的很多焦虑,摇了摇头。
“眼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那些人还在外面想要冲进来,可见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走。”
“若是真的有了消息,他们必然不是这番嘴脸。”
韩时安此刻最大的靠山是皇帝,一旦皇帝决定放弃他,那外面的人就不着急了,直接围困了这里,慢慢熬着他,他存放在这里的东西又不能坚持一辈子!
眼下,外面的人完全没有放弃杀他的打算,正说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韩时安的平静感染了周围的人,让那些人已经濒临崩溃的情绪平复了许多。
看他如此,大家又似乎还能够再坚持一段时间。
只是,等他回来,韩时雨已经找了过来。
小满的状态不能再拖下去了,这样下去,人就废了。
只是,韩时安除了沉默以对似乎并无他法,韩时雨在他这里找不到答案,转头去了外面。
小满并不知道背后的这些事情,她甚至连身边有谁都快要没有印象了。
那些在她身边的人,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人,都变得格外危险。
她不能让任何能动弹的人越过她去!
在她连续几次差点砍死自己带来的人后,那些人就算再疯癫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
在被人换下来以后,陆生生找到了沈婉婉。
他觉得虽然沈婉婉实力也就那么回事,但看着好像脑子比他好用那么一点点。
沈婉婉实力确实没有陆生生更强,但能在那样复杂的环境之中活下来,就是因为她还有脑子。
沈婉婉受了些伤,不过,眼下大家身上都有伤,谁受伤都不奇怪,她自然也不例外。
看见陆生生的时候,她还是平日里的样子,只是当陆生生用自己那乱七八糟的吹嘘表述出对小满的担忧后,沈婉婉难得的,给了他一个平日里只有沈宿绵才能看见的凝重表情。
而就在这里紧绷到看不见终点的时候。
京城之中,也有人正因为这次的事情彻夜难眠。
城中但凡有点能力的,都已经知道了李如意现在的情况。
有人想她活,有人想她死,有人只想看热闹不要惹火烧身,有人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想要掺和一笔。
颜若凌穿的衣服都是有些颜色的,但她打扮却总是格外素净,这让她的气质看起来越发出尘。
太后年岁大了,身体明显不如以往,颜若凌入宫陪伴的时间也变得更多。
宫中的势力混乱,但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和对时机的把握,颜若凌不止有了许多寻常贵女都难以想象的体面,更是在这鱼龙混杂的后宫之中有了自己小小势力。
太后喜欢她陪着自己,或许是真的对宋灵儿有着真挚的情感,或许是到了年纪,身边有个年轻人作伴心中也有一份挂牵。
颜若凌这么多年,为了陪着她错过了大好的年华,太后知道她的一些小动作,也常常带着弥补的心思放任自流。
贵为太后,她怎么会不知道一旦没有了她,颜若凌这个被她捧到天上的姑娘,应当会落入何等局面。
所以她放任颜若凌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底牌。
反正在她看来,颜若凌终究只是个没有背景,只能依靠她活着的孤女而已。
宠爱所代表的只有上位者居高临下的舍予,从来都不是灵魂的平等交流。
颜若凌何尝不知道她的种种行为在太后看来,和那逗闷子的猫儿狗儿没有区别!
只是,她那强大的感知,让她总能轻而易举的窥探到别人内心真实的想法。
除了太后的想法,还有今上的想法。
颜若凌是个心思很深很重的人,那些外人看来的安静,都是她心中汹涌时无暇顾及旁人的伪装。
她将自己所有的线索一条一条的梳理着,最后得出的,是一个她跳出太后对她那巨大影响的契机。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起来,按照惯例收拾妥帖,先去小佛堂中做早课,打坐半个时辰后,方才起身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这会儿并不清闲,皇后最近因为啸洲郡的事情正在闹妖。
太子似乎和啸洲郡的一些海商有牵扯,皇后这会儿正想办法联合一些人在前朝弹劾韩时安,借此帮着啸洲郡那些海商给皇帝施压。
这时候,当然没有功夫打理后宫事宜。
太后要接见女官,自然也要穿的体面。
颜若凌到来的时候,太后还在梳妆。
看见一把年纪的太后在梳妆台前坐的笔直的背影,颜若凌过去顶替了端盘子的宫女,端着太后用的东西站在一边。
太后通过铜镜看了她一眼,嘴角都比刚才高了一点。
太后身边的宫女见此,赶忙笑呵呵的说道。
“都说太后娘娘最是疼爱颜姑娘,果真,看见咱们姑娘,心情都好了许多。”
颜若凌似怒似嗔的看了那宫女一眼,那宫女顿时笑了起来,年轻的脸上带着讨好之外的一丝丝敌意。
太后心情似乎是真的不错,没有责怪这人,只是说了一句。
“连哀家都敢调侃,你可真真是越来越皮了!看哪天胡说,让人拖出去打板子!”
那宫女赶紧求饶,却并没有求饶的姿态。
“哎呀哎呀!都是奴婢的错,看见太后高兴,奴婢这就有些没边了,都是太后娘娘菩萨肚肠,把奴婢这等小丫头,都惯的没边了!”
太后这两年越发喜欢这种有些闹腾,但关键时候又会乖巧的宫女了。
这宫女显然很是知道太后的脾气,才能如此。
颜若凌见了,也没说什么,仿佛没有听出对方暗讽她是被人惯的没边的丫头,也没有领悟太后对她好到能容她随意放肆。
这人压了她一手,又抬了太后一下,明面上看,不过就是更希望颜若凌能领太后的好。
颜若凌却只是淡淡的笑着,稳稳的端着东西,平静的像个真真正正的主子。
就算这些宫女再得太后的喜欢,也改变不了双方身份地位并不相同的局面。
颜若凌就算整天干着丫鬟的事,可也是这皇宫之中所有下人见了都要行礼的颜姑娘!
太后似乎很受用,但笑着的同时,还在透过铜镜打量颜若凌的表情。
眼见着颜若凌还是那稳重端庄的模样,太后不禁更为满意。
太后也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更不是什么人都能放在身边的。
颜若凌不争不抢,不是代表她懦弱,恰恰相反,在恪守礼仪规矩的太后看来,这才是大家闺秀应有的格局。
等到收拾好,一行人陆续退出,颜若凌赶紧过去扶着太后起身。
太后看她一眼,拍拍她的手背。
“听说这两晚睡的不太安稳,可是近日来房中太热,难以入眠?”
太后并不是刻意打听这些,这宫中要说谁眼线最多,可是非太后莫属。
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颜若凌这段时间的情绪。
不过,之前不说,是太后自己也有架子,不可能为了颜若凌放下。
今天问起,某种程度上,就是要给颜若凌这段时间陪伴的奖励或者补偿。
颜若凌听了这话,自然摇了摇头。
“并非如此,太后待若凌极好,这里的姑姑也心疼若凌,更没有人会怠慢,若凌在宫中吃的好,住得好!”
太后听了这话,很是满意,她也不喜欢告状的人,若是颜若凌说出谁谁谁的不好来,那太后虽然会为了她主持公道,但也不会太高兴。
如今没有什么公道要主持,太后也更和善的两分,静静的听着颜若凌把话说完。
“若凌这么多年身边并无太多好友,若说闺中密友,更是少之又少,唯有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