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生了,是个小公主!”
丫鬟抱着襁褓守在淳儿床边,里面传出婴儿响亮的“哇哇”啼哭声。
淳儿汗湿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她勉强撑起身子,命令丫鬟:“快抱来让我看看。”
“娘娘,您看。”
丫鬟将孩子放在淳儿床边。
只见明黄『色』的襁褓里,包裹着一个粉嫩嫩的小婴儿,她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半眯着眼睛,生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不住的挥舞,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
这便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淳儿看着身边这个小小一团的孩子,眼中充满好奇。
淳儿伸出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孩子娇嫩的小脸,孩子立时停止了哭泣,伸出软软的小手一把握住淳儿逗弄的指头,放在嘴里吸吮。
“宝宝乖。”淳儿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将手从她嘴里取出来,手指取出的时候带出一段头顶的银丝,孩子张着没长牙的小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被她这样开心的情绪感染,淳儿也跟着她一同笑起来,这一大一小,都像是长不大的小孩。淳儿一边逗弄着孩子,一边分神去问身边的丫鬟:“皇上呢,他方才不是一直守在殿外?”
“皇上方才去了坤宁宫,约莫是去找二夫人回来了。”
淳儿点头轻轻应下,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留心逗弄孩子。
元诩心情复杂的走进了殿内,入耳便是母女两人清脆的笑声,顿时更难迈进脚步。
淳儿却已经先一步看见了她,欣喜地叫道:“皇上!”
淳儿一边逗弄怀里的孩子,一边分神往元诩身边望去。见他身后空无一人,不由疑『惑』道:“皇上,我娘亲呢?您不是去坤宁宫找她回来了吗?”
“二夫人......”
面对淳儿的疑问,元诩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话来。脑子里却又想起方才在坤宁宫外听到的话,心情瞬间复杂难辨,他口中的二夫人,分明才是他的亲娘,而他,不过只是个冒牌皇上......
“皇上,皇上?”见元诩走神,淳儿不由得疑『惑』的叫了两声。
“二夫人她......”
被这声叫唤回神智,元诩反应过来正要说些掩饰的话,孝真已急匆匆的进了殿中。只见她面『色』焦急,边走边喊道:“娘娘,不好了!方才将军府里传来消息,说是二夫人暴毙身亡......”
“什么?!”
听得她这样的叫喊,元诩和淳儿齐齐惊叹出声。
淳儿的反应更为夸张,她手中襁褓一松,孩子险些掉在地上,多亏元诩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孩子。淳儿整个人都楞在原地,整个人都无法反应过来,嘴中不住的喃喃:“怎么会,怎么会......”
她眼中含泪,求救似的望向元诩:“皇上,您不是说我娘亲在坤宁宫吗,怎么会突然回了将军府?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听了淳儿的话,孝真偷偷打量了元诩两眼,见他面『色』如常这才稍稍放心。
孝真假惺惺的从眼眶中挤出两滴泪,在淳儿身边故作悲痛道:“方才二夫人说是要回府一趟,去取给孩子准备的小礼物,太后娘娘还亲自安排人送她回去。可谁知她一去不返,到尔朱府上后突发疾病,方才将军传了口信过来,说是二夫人已经没了......”
“怎么会,怎么会......”淳儿口中一直不住的念叨着这两句话,她始终无法接受萧氏暴毙身亡的消息,“我娘亲身体一向康健,怎会如此突然......”
她才刚刚生下孩子,还没来得及让萧氏看上一眼,没想到她竟已离自己而去。
“娘,娘......”
淳儿坐在床上不住的哭泣,元诩怀里的孩子似乎是感受到了母亲此刻悲伤的心情,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延禧宫里『乱』成了一团。
元诩还得分神哄着怀里的孩子,孝真只好在一旁不住的安慰淳儿:“娘娘,节哀顺变啊。您才刚生过孩子还没出月子,现在还不能哭,哭了对您的身体不好......”
殿中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淳儿和刚出生的小公主身上,无人察觉,元诩的脸『色』异常的苍白。
关于萧氏暴毙的真相,凭着自己在坤宁宫外听到的那些秘密,元诩心中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可是他却不能告诉淳儿。毕竟,胡太后才是她的生母,萧氏只是她的养母。而害死萧氏的,其实是胡太后,他才是萧氏的亲生儿子......
胡太后过来看望淳儿的时候,她还在默默的流着眼泪,孩子已经躺在她身边睡着了。
孝真悄声附在胡太后耳边道:“娘娘,是个小公主。”
听到淳儿生了女儿的那一刻,胡太后竟不知自己该做出怎样的表情。庆幸或是喜悦,就连她也分不清哪个更多一些。
看着淳儿还在不停哭泣,胡太后也只好安慰她两句:“孩子,人死不能复生,是你娘亲她命不好,没能活着见到你们母女两。”
“太后娘娘。”淳儿哭倒在胡太后怀中,上气不接下气,胡太后则伸出一只手轻柔的替她抚着背。
站在一旁的元诩看着胡太后的眼中却是百般复杂,他已不知该如何来面对胡太后。
从前胡太后掌权,他还能说服自己胡太后是他的亲生母亲,虎毒总不至于食子。可是如今呢?胡太后居然不是他的生母......
入了夜,坤宁宫仍点着一盏油灯。胡太后坐在灯下细细写好一封信栈,她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
搁下了笔,胡太后将这封信卷好,塞进一只小木筒里,最后系在了信鸽的脚上。甫一推开窗子,那信鸽便迫不及待的飞了出去。黑夜中它蜿蜒飞舞,最后翩然进了尔朱府。
尔朱荣推开窗子,伸手取下这封信,坐在烛火前细细读了起来。
灯火葳蕤中,隐隐只见笔墨晕染的极重的“皇位”、“夺权”,几个大字。
冬去春来,春来又冬去,三年时光一晃而过,当年襁褓之中的小婴儿,已然成了个爱跑爱跳的小姑娘。
“公主,您慢点儿啊公主!”
小公主在前面跑,看护她的宫女在身后追。害怕追的太快小公主摔倒,宫女也不敢使劲儿去追,已是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
元诩一下朝便来到延禧宫,甫一进到院子,双腿便被人狠狠的冲撞了一下。他后退两步,勉强稳住身子,伸出胳膊将自己腿边的小不点儿捞了起来。
小不点儿一边在他耳边咯咯的笑,一边用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叫着:“父皇。”
元诩满心欢喜的应了下来,故作嗔怪道:“下次不许在跑这么快了,万一摔倒了该怎么办?!”
身后的丫鬟这才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向元诩问好。
殿内的淳儿听到声音,拿起一件披风走了出来,急忙从元诩身上接过来孩子,嗔怪道:“皇上您不要老是这样惯着她。”
将披风围在元诩身上,淳儿伸手想要从他怀里抱过小公主,熟料小公主又往元诩怀里钻了钻,不让淳儿碰她,嘴里喃喃道:“要父皇抱。”
淳儿见状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斥责小公主:“你父皇前日病才刚好,不要老是劳累她。”
小公主听罢扁起嘴来,委屈兮兮的看着元诩。
元诩哈哈大笑了两声,将小公主往怀里揽了揽,不在意道:“淳儿不必太过忧心,朕的病已经好了。”
淳儿看着往殿里去的父女两人一眼,眼中带着点儿无可奈何的宠溺。
夜里,元诩不住的咳嗽,一声接着一声,身旁熟睡的淳儿也被吵醒。她下床点了盏油灯,忧心忡忡的回到床上看着还在不住咳嗽的元诩:“皇上,您怎么样,要不要叫太医过来?”
“没事...咳咳...朕没事......”元诩一边咳,一边朝淳儿挥手,另一手拉着她,不让她叫太医过来。
淳儿拗不过他,只好无奈的坐在床边,倒了杯水递给他。喝完水之后,元诩的咳嗽好不容易才停下。淳儿提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半是埋怨道:“今日风那么大,定是你抱孩子在院子里受了凉了。”
元诩心虚的笑了两句,匆忙转移话题:“没事了,现在朕没事了,赶快歇着吧。”
吹了灯,淳儿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待她呼吸平稳吐气悠长,渐渐熟睡,身旁一直装睡的元诩这才睁开了眼。
他轻手轻脚的掀被下床,匆忙间披了件大衣搭在身上,便脚步匆匆的去了庭院。
到了院子,元诩再也抑制不住的剧烈猛咳了起来。咳着咳着,他直觉的什么东西要从喉咙里出来,匆忙拿帕子捂住嘴。
伴随着“呕——”的一声,一大团黑血吐在了帕子上,嗓子里犹余一抹腥甜。
元诩怔怔的看着帕子上的那团黑血,脸『色』瞬间煞白。他悄悄的收回了帕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回去躺在了床上。元诩刚一闭上眼,身后的淳儿便睁开了眼睛,她的眼底一片清明,并无半点儿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