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元叉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众臣都怒目瞪向元叉,让身处高位的元叉一下子有些下不来台。
元叉的笑意僵在脸上,缓了许久,将方才一直拿在手中的假圣纸藏在了身后,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元诩脚边。
元诩冷眼看着地上的元叉,且看他要如何表演。
只见元叉诚惶诚恐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他伸手一指还僵在原地的院正,替自己找了个替罪羊:“皇上,都是他,是他骗了微臣!”
院正一时间百口莫辩,没想到元叉竟会在危机时刻将自己拉出来顶罪。
只听元叉在元诩脚边恳切道:“皇上,是院正骗了臣。他说您身体有恙,怕是时日无多,特地找到臣来,让臣考虑另觅新主一事。这圣旨也是他交给臣的。如今见您安然无恙,臣方知是被『奸』人所骗。”
“是吗?”元诩询问的眼光望向院正,只见院正一个劲儿的擦脑门上的汗,确实连一个辩解的字都说不出来。
院正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可他的儿子将来还要入朝为官,元叉便是拿他儿子的前途来要挟他出来作伪证。
如今反遭元叉倒打一耙,他依然毫无办法。院正老来得子,儿子便是他的命脉,即便他今日难逃一死,也绝不能毁了儿子的前程。
“臣一时鬼『迷』心窍,罪该万死!”
院正跪下朝元诩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接着低头冲向了身旁的柱子。
伴随“咚”的一声,院正的额头瞬间绽开了血花,身体也紧跟着颤巍巍的倒在了地上。
守在一旁的侍卫上前一步探了探鼻息,接着冲在场众人摇了摇头。
院正自行了断,接下来等待审判的就剩下元叉。即便今日元诩胜过他一筹,元叉却依然手握重兵,元诩不能轻举妄动。
他静静的望着跪在脚边的元叉,即便想将他当场处死,却不得不下命令道:“王爷听信『奸』佞谗言,真假不辨。责令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一月。”
这场闹剧仿佛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元诩疲惫的望了一眼朝中众臣,代替刘腾平日里的职责缓道:“诸位可还有要事相奏?有本请奏,无本退朝。”
朝中再无一人敢发一言。元诩深深望了一眼方才站在元叉那一派的朝廷大臣,扬声道:“退朝。”
元叉今日得了惩罚,最近几日想来会老实许多。元诩和淳儿回宫之后,发现元叉原本设在皇宫中的士兵都退了。眼下实在是个救出胡太后的好机会。尽管元诩很想自己掌权,但他明白如今自己的力量还太过弱小,若要一举歼灭元叉等人,还得依靠胡太后的帮助。
即便他和胡太后有间隙,为今他们却是在一条船上的,当务之急必须要救出胡太后。
淳儿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毫不犹豫的承担起了责任,对元诩道:“皇上,您去那边,嫔妾来这边,今日务必要找到太后娘娘。”
元诩没有多言,只深深地点了点头,两人分道扬镳。
淳儿先是去了坤宁宫。毕竟坤宁宫是胡太后当初居住的地方,刘腾得势之后也住在那里,想来有几大的可能将胡太后也关在了这里。
那日的一无所获,淳儿归咎于是自己搜查的太过匆忙,今日天时地利人和具备,定要好好搜索一番。
“太后,太后娘娘?”淳儿在坤宁宫一路找一路喊。
偌大的坤宁宫却如同坟冢一般静寂,往日里伺候的丫鬟和奴才们也不知都躲进了哪里去了,殿内空『荡』『荡』无一人。
偏殿,主殿,甚至是下人房,淳儿都挨个找过了,却始终不见胡太后的踪影。也不知胡太后到底还活没活着,找的越久,淳儿心中的希望便越渺茫。
找完了坤宁宫,淳儿又将自己这半部分的宫殿都挨个翻了个遍,胡太后的存在却依然像个『迷』一样。
元诩很快搜寻完了自己负责的那片区域,跑来和元诩会和。两人看了看彼此失望的眼神,皆已明白了其中深意。
淳儿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犹豫道:“皇上,太后娘娘她,会不会已经被『奸』人给害死了......”
元诩想都不想的出声反驳:“不会,她那样一个霸道的女人,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死掉?她一定会有万千种办法活下来。”
淳儿望着元诩坚定的侧脸,心中慢慢的有了个答案。即便胡太后同元诩不和,在元诩这里,胡太后依然是养育他的生母,他对胡太后做不到真正的无情。
“你这边都找完了吗?”
“还没呢。”淳儿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破落的宫殿:“冷宫还没有找过。”
冷宫最后一个关着的,还是先帝身边的犯了错的妃嫔。元诩当皇上以后,身边的妃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却从未有人被罚入冷宫。那处破落的宫殿,已经很久无人在踏足。胡太后,真的会在哪儿吗?
“走,咱们过去看看。”
元诩一马当先的朝冷宫走去,淳儿紧跟在他身后。
冷宫的庭院中长着半人深的杂草,高大的树木遮去了整个院落的阳光。即便现在是中午,冷宫竟也犹如夜晚一般幽森可怖,怪不得从未有人踏足此处。不远处的枝头栖息着几只寒鸦,不时的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叫声。没有人能想到,金碧辉煌的宫廷还会有一处这样破败的院落。
淳儿忽然有些庆幸元诩陪她过来,否则的话,她怕是不敢孤身踏入此事。元诩牵着她手缓慢穿过草丛,几座破败的宫殿呈现在两人眼前。
每推开一扇门,迎接两人的就是铺面而来的灰尘。淳儿一边用手在面前煽风,一边剧烈的咳嗽:“皇上,太后娘娘真的会在这里吗?”
冷宫她们也几乎快要翻遍了,每一扇们背后都没有胡太后的身影。若是这次找不到她,那么胡太后多半就已经罹难了。元诩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却越皱越紧。淳儿的手被他紧紧地攥在掌心,仿佛抓着自己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直到最后一扇门出现在两人面前。看见那扇破旧的门板上落上的新锁,元诩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将淳儿往身后推了推,嘱托道:“你先站在这里。”
元诩积蓄了十足的力气,抬起一脚揣向了面前的朱红『色』大门。伴随着“咚”的一声门板倒地,房内的情景这才呈现在眼前。
听到门口响起的动静,胡太后勉强积蓄了一点力气朝门口望去,迎面正对上元诩和淳儿看过来的目光。
胡太后还穿着当日建德公主围困坤宁宫时的那身衣服,自那日以后,已有半月有余。她的身下铺了一层干草,她正躺在那堆干草上奄奄一息。
向来保养得当的胡太后,此时犹如风烛残年的老『妇』人一般。这些天她从未吃过一顿饭,全凭着残破的屋顶上偶尔落下来的野果充饥。她的脸『色』一片枯黄,眼窝深陷,看上去犹如一具人形骷髅。
胡太后的嘴唇一片惨白毫无血『色』,她张了张嘴,沙哑干涩的喉咙居然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望见两人的时候,浑浊的眼珠里迟钝的闪过一抹喜『色』。
“太后娘娘!”淳儿捂着嘴巴呆立在原地,若不是胡太后身上的这身衣服,她怕是怎么也认不出地上的这个人是胡太后。
元诩几步上前冲到胡太后身边,淳儿也很快反应过来,帮助元诩将胡太后放到背上。
今日元叉在朝堂之上吃了瘪的消息在后宫中传开,等到他们将胡太后带回坤宁宫的时候,这才发现先前消失不见的奴才们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看着胡太后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太监宫女都楞在原地。还是孝真最先反应过来,跟在胡太后身边这么多年,她一下子便明白了当下情景。
孝真瞬间统率起大局,厉声呵斥身边的奴才们:“都在这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太医过来?!”
在孝真的命令之下,太监宫女们叫太医的叫太医,打水的打水,坤宁宫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可是刘腾大婚那日挂在坤宁宫的红绸还没有扯起,殿中还荒谬的挂着几个大红喜字,一眼看上去荒诞不经。
胡太后被宫女们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中衣,元诩和淳儿则半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奄奄一息的胡太后看着守在身边的淳儿和元诩,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她侧过脸颊,让眼角划过的泪珠滴落在枕头上,刚强如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脆弱。
太医来诊断之后,说是气血不足缺乏营养所致,留下了几幅贴补身子的汤『药』。淳儿接过『药』包自己亲自下厨替胡太后煎『药』。
煎好『药』之后,又亲自一口一口喂给了胡太后,期间元诩一直守在身边。
“来,太后娘娘慢点儿。”淳儿贴心将勺子中的『药』吹到温度适宜,这才送至胡太后唇边。
看着淳儿这样专注的样子,胡太后想起那日英娥匍匐在建德脚边求饶的样子,心中久久无法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