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苍白的脸上犹带着笑意。她走得很安详,一直到最后也尽到了自己保护淳儿,保护这世上唯一牵挂之人的责任。
她走了,只留下淳儿一人在原地无力的嘶吼:“楚歌!”
悲痛涌上心来,淳儿忍不住泪流满面。楚歌于她而言,早已不是婢女,她早就将其看做了亲姐妹。
建德仿佛大梦初醒一般,震惊的看了看地上楚歌的尸体,又看了看地上悲痛欲绝的淳儿。她突然反应过来,美目怒视着淳儿:“是你,都是你害死了她。楚歌是为了救你而死,你才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建德拔剑就往淳儿刺去,一事情绪激愤,手中的剑失了准头,最后只刺伤了淳儿的肩膀。一击不中,建德拔出剑来,正要找地方再刺,身后却炸响了一道男人的暴喝:“建德,够了!”
身后元诩带着裴询闯进殿内来,一队铁甲精兵跟在他们身后。
元诩一身明黄『色』龙袍,大步走进殿内,浑身倾斜着凌人的盛气,让人不敢直视。
“皇上!”
殿内众妃嫔瞬时激动了起来,元诩来了,她们在后宫之中唯一的靠山来了。妃嫔们各个眼巴巴的望着元诩,就连淳儿也停了哭泣,直愣愣的望着元诩。
建德慢半拍反应过来,嗤笑道:“皇上你来干什么,来送死吗?黄泉路上来给胡承华作伴吗,真是母子情深啊。”
建德别有深意的加重了母子二字的语气,在场唯有少数人明白其中深意。
看见血泊之中的淳儿,元诩目眦欲裂。再看建德,早就不是那个他所熟知的贤良淑德模样,属于建德的尖利笑声源源不断的回『荡』在元诩耳边。
“皇姐......”元诩看着状若癫狂的建德,竟有些不敢承认。
“不要叫我皇姐!”建德公主狠狠的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的嗤笑:“我可没有你这样的皇弟。要知道,你的皇位,是用我母后的血,用高家的血铺成的。你和胡承华,都得下地狱!”
元诩用从未有过的陌生眼神看着建德,不敢置信道:“我竟从来不知,你这些年来,心中一直有恨。”
这些年,建德为人处世一直小心谨慎,在皇宫里也是低声下气。元诩甚至曾经因为胡太后不喜欢建德,动不动就对她冷嘲热讽而生出几分怜悯,却没想到,建德居然包藏着这样的祸心。
“哈哈哈哈。”建德忍不住仰天大笑,像是为了纾解这些年积压的郁结之气,一口气说道:“这些年,为了报仇,我每天费尽心思的讨好胡承华,费尽心思的伪装自己,为的就是让你们放松对我的戒备。现在终于好了,我马上就要大仇得报了,哈哈哈哈。”
“皇姐......”一声唤过后,元诩正对上建德嘲弄的眼神,于是改口道:“公主,若你现在改过自新,便还有反悔的余地,朕还可以放了你。”
“放过我?”建德公主故作讶异,看一看守在殿中的叛军,又看了看跟着元诩的一队侍卫,嘲讽道:“皇上,您可真是太天真了。今日到底是谁放过谁,还不一定呢。”
建德敛眉正要下令,太原却抢在建德下令之前,朝裴询喊道:“裴询,你快回来啊,再继续跟着皇上,便只有死路一条了,过来啊,到我身边来。”
裴询看了看一眼满脸期待的太原,又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淳儿,心中的天平早已倾斜,毅然转身面向元诩:“皇上,微臣愿意誓死追随!”
有他作为先例,身后元诩带来的那队精兵也一同单膝跪地,齐声道:“吾等誓死追随皇帝陛下!”
他们的目光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一般坚毅,元诩看着这些人缓缓地点了点头,连说了几个好。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语句能够抒发他此时心情。
建德看着他们却是十分碍眼,扬手下令道:“抓住他们!”
话音方落,手持武器的叛军四面八方朝几人围来。英娥心惊肉跳的看着裴询提着把剑,在一片刀光剑影里来回穿梭,紧张的连眼睛都不敢多眨,在心里默默地替他祈福。
一把利剑迎面袭来,元诩灵活的一弯身子,利剑紧贴着他的身体擦过。一击落空,元诩不再给对方留下任何还手的机会,一脚击中他下盘,接着手起刀落,刺穿了他的胸膛。暗红的血溅了他满脸,元诩只是擦了把脸上的血,接着便继续投身战斗。
他一边在敌人堆里灵活穿梭,一边悄悄的朝淳儿接近。
淳儿肩上的伤口实在太深,到现在还在不停的流着血,再加上她有了身孕,原本就容易贫血。随着伤口不断地流血,淳儿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甚至眼前还一阵阵发黑。
她全凭着一股惊人的毅力,咬牙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只有感受到疼痛才能保证她一直清醒。
坚持,必须要坚持,她得等到元诩成功脱险才能安心。
寒芒扫过,剑气划伤了裴询的侧脸,他的身上开始有了第一道伤口,寡不敌众,伴随着敌人越来越多,裴询的浑身的力气也在不断地被消耗。他的准头越来越差,身上的伤口自然也会越来越多。
很快的,即便是车轮战,拖也会把他和元诩两人给活活拖死。
一直在外围死死的注视着裴询动向的太原自然看的清清楚楚。她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里,此时裴询面上的这道伤口,已然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她对裴询是有感情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裴询就这样在她面前死去。
太原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情,激动地尖声喊叫:“够了,停下,快停下!”
可是这群叛军只听建德和其他人的命令,对太原的话充耳不闻。建德此事正看得起劲,听得这声喊只是皱眉看了看她,并未放在心上,其他人更是冷眼旁观。
太原见状不由得狠了狠心,闭眼一头扎进了漩涡中心。
建德一眼便看见了她,眼看着士兵们就要失手刺向太原,终于开口喊道:“停下,快停下,都不许再打了!”
众将听令收了兵器,元诩和裴询这才得以喘息,两人后背相抵,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疯了吗?!”建德拔开人群,几步走上前来将太原拉至一边,目光紧紧的盯着太原:“为了个小白脸,你难道连命都不要了?”
看见裴询平安无事,太原的一颗心这才收回了胸膛,她长长的喘了口粗气,这才有心情应付建德:“我没疯,是你疯了。”
建德冷冷将脸扭至一旁,不欲理她:“呵,随便你怎么想吧。你们都说我疯了,但我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我很快便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你不能杀胡太后。”太原冷声击碎了建德的愿望。
建德听罢扭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在说什么?莫非是这么多年在胡承华脚下忍辱负重惯了,你忘记了自己背负着的血海深仇了?”
“这些我都知道。胡太后她害死了母后,我也一样恨她,心中的恨意一点也不必你少。”太原又是一声叹气:“可你还是不能杀她。”
“杀了她,你便从此背上了弑母的骂名。我理解你心中的恨意,但是天下的人不理解。日后你要背上这一生骂名,受尽众生冷眼讽刺。你如今还这样年轻,后头的日子,该怎么活下去啊?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我怎能眼睁睁看你这样。”
更何况,杀了胡太后,还会让裴询对她失望。太原心中对裴询有情,自然受不了裴询那样看她。
“可是......”
心中虽有犹豫,建德皱眉还要辩解,太原却打断了她:“今日以后,胡承华大势已去,经历此劫,她怕是也要吓掉半条命。日后朝中有刘腾和王爷掌权,后宫还不是在他们鼓掌之中?胡承华是生是死,全凭自个儿造化。像她这样权欲熏心的女人,一无所有的活着,会比死了更加痛苦。死对她来讲,反而是一种解脱。”
建德沉默了良久,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妥协道:“你说得对。”
两姐妹结伴离开坤宁宫,众士兵无人指挥,纷纷呆滞在原地。
元诩和裴询却不敢有半分拖延,脚步不停的朝血泊之中的淳儿奔来。
眼看着他们脱离危险,淳儿一颗心总算收了回来,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收回了肚子,眼前一花就要朝地上倒去,最后却是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皇上。”淳儿倒在元诩怀里虚弱看她,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看见你平安无事,真好。”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元诩生怕她下一秒就说出什么遗言,急忙制止了她:“朕现在马上带你去找太医,你给朕撑住!”
元诩抱着淳儿,如同抱着此生唯一挚宝一般小心谨慎,脚步不停的往寝殿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