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怀玉满目怒『色』,英娥挽着她手腕,两人撑着油纸伞立在大门正中央,背后是磅礴大雨,黑骤天暗。
淳儿平静的勾唇一笑,缓缓站起来,冷目抹泪,“二姐为何如此紧张?难道是有什么秘密,怕我们知晓吗?”
说完,目不转睛的审视着怀玉,不放过脸上任何细微表情变化。
“你胡说什么!”怀玉心中惊骇,却面不改『色』,“我是怕你丢了我尔朱家的脸面才出言提醒,这是权儿的灵堂,你这么吵吵闹闹让他如何安息!”
英娥放下伞,正欲帮怀玉一把,但见萧宝夤从左侧路廊走了过来,连忙拉了拉怀玉的袖子,两人行礼,异口同声道:“萧先生,怀玉,英娥前来拜祭,先生请节哀。”
萧宝夤眼眶深陷,眼底一片乌青,面『色』憔悴,黯然无『色』,下巴长起来了浓密短粗的胡须,原本清秀的俊容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站在萧权棺椁面前,深吸了一口,对怀玉与英娥二人道:“你们有心了,权儿泉下有知,一定会念着你们的好。”
一阵微风吹过,白绫飘动,熄灭了烛火,供桃咕溜溜的从桌上滚下来。
“啊……”恰好滚到英娥脚边,英娥被吓的脸『色』忽白,下人赶紧上来,取走了供桃。
“二小姐,是供桃,没事的。”
“拿走,快拿走!”
怀玉不悦的看了她一眼,英娥满腹委屈,惊魂未定。
这一幕被跪在左侧的淳儿不动神『色』的收入眼底,眼眸暗了下去。
淳儿看英娥的时候,英娥也在看她,见她好似猜到什么,顿时后悔不已。
英娥瞥了萧宝夤一眼,眼珠子转了转,抹着泪跪下说,“权儿生前与淳儿最为亲近,没想到最后却因为淳儿一时胡闹葬送了『性』命,他才十四岁,多好的年纪啊,以前我来萧府,他总说以后学萧先生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可如今却天人永隔了……”
寥寥几句,让萧宝夤红了眼眶,心痛如刀绞。
怀玉趁热打铁继续说,“南阳姑姑最喜欢权儿,小时候经常抱来尔朱府玩,如今让姑姑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我们尔朱家对不起萧先生,淳儿年纪还小,心思活泼,萧先生你可千万不要责怪淳儿。”
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将权儿之死,不留痕迹的全都推到了淳儿身上。
跪在后面的萧凯闻言,看淳儿的眼神越发憎恨。
“大姐,二姐。”淳儿将手中冥钱尽数撒像火中,火光在她冰冷的脸上跳动,带着诡异的『色』彩,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们,冷声道:“你们不就是想利用萧先生来对付我吗?往日那些手段,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但权儿的死你们都可以利用,实在让人……”
“淳儿!”萧宝夤忽然厉声道:“跪下!”
“萧先生!”淳儿惊讶的看着他。
“跪下!”
淳儿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跪在权儿棺椁前,直言不讳道:“先生,我想进宫去查当日萧凯所用的箭,看看到底是谁在后面动了手脚,我不会让权儿白白丧命的……”
萧凯震惊的看着淳儿背影,她相信是箭有问题?
“够了!”萧宝夤痛苦的闭眼,再睁眼时,双眸已通红一片,怒斥道:“你还嫌闹得不够大吗?凯儿技不如人,让太后寿宴见血光之灾,太后都不追究此事,息事宁人,你还想为萧家惹来怎样的灾祸!”
“我没有,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淳儿腰背挺直,眸光森森的看着尔朱二姐妹。
若是之前,她还怀疑萧凯是否失手,但听完刚刚两人添油加醋的一番话,她开始相信萧凯了……
权儿的死,肯定跟她们有关。
尔朱二姐妹被她这个清冷冷的目光看的心头一跳。
怀玉蹙眉道:“皇宫不比尔朱府,由不得你胡闹,你别给萧先生添『乱』了,他才刚刚失去三子,你难道非要让凯儿也被太后处罚吗?”
“是啊,南阳姑姑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英娥故意附和,萧宝夤的脸『色』越发难看。
“淳儿我只想让权儿安心归去,你给我安分一些!今夜冥守,你跪在灵堂前好好反省,明日旭日升起方可起身!”萧宝夤说完,怒气冲冲的看了淳儿一眼,转身离开。
“萧先生,淳儿不是有意冲撞的,这晚上寒风阵阵,叫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守得住,萧先生……”
英娥装出一副心疼妹妹的姐姐模样,冲着萧先生背影求情,但却没能留得住他的脚步。
转身,悲戚被得意的笑容取代。
“瞧瞧,往前你不是总仗着有萧先生的宠爱在我们面前肆无忌惮吗?如今,他还不是头也不回的让你一个人跪着。”英娥理了理袖口的褶皱,见淳儿面『色』黯然,继续在伤口上撒盐,冷笑道,“其实权儿的死怪不得我们,是他自己运气不好,我本来只想让你在太后面前丢脸,没想到萧凯却让他做人靶子,真是可惜了,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也不知他在地下,会不会埋怨你用箭出风头之事……”
“果然是你们!”淳儿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
就算是盛怒,也犹如一朵娇艳欲滴,盛放的血『色』牡丹,让人挪不开目光。
“是又如何?”一想到元诩为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怀玉便痛恨不已,蹲下,凑近淳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跟我们斗你还嫩了点,权儿的死只是给你一个警告,如果你以后再碍着我的事,下一个死的人便是你母亲了。”
“权儿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怎么忍心眼睁睁看他送死!”淳儿冷笑如冰,心疼到无法呼吸:“我从未想过与你们争什么……”
“闭嘴!”这句话,就像是在怀玉骄傲的内心狠狠踩上了一脚,将她所有自信碾碎,面目慢慢变得可憎,“别装出一副洁身自好的样子,你若不是想进宫为妃,又怎么会处心积虑的接近皇上,百般讨好太后,只可惜,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过是父亲从外面捡回来的养女,没有背景,太后根本就瞧不上你……”
一想到太后在坤宁宫那番话,尔朱二姐妹更加得意起来。
淳儿眼眸慢慢凝结成冰,浑身散发着杀气。
“怎么,你想杀了我啊?”淳儿越生气,怀玉越满意,垂目看着自己白洁如玉的手指,不屑道:“别忘了,我可是尔朱府嫡女,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你便……啊!”
话还未说完,淳儿忽然抓住她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她身后,用力将她脸贴着萧权的棺椁。
“啊,尔朱淳你疯了吗!”怀玉疼的尖声尖叫,“好疼,你给我松开!”
“尔朱淳,你干什么,快把你二姐放开!”
英娥用力拍打淳儿的手,怀玉疼的面『色』发白,豆大的汗珠滚下来,英娥吓坏了,忽然拔下头上簪子,用力刺进淳儿手臂,血瞬间染红了白衫,但她却没有任何反应,连眉头都未蹙一下,似乎感觉不到疼。
“你们杀了权儿,血债血偿,我说到做到!”淳儿不顾流血的手臂,继续用力,冰冷的声音让两姐妹心吓突突跳。
“萧凯,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救怀玉!”英娥急的跺脚,冲愣住的萧凯大叫。
萧凯三步并作两步,将淳儿往旁边一推,她猝不及防的跌在地上。
怀玉嘴唇毫无血『色』,慌了神,抬眸看着萧凯,“大姐,好疼,我手使不上劲了,是不是断了……”
一双秋水似笺楚楚可怜的眸子,让他心生『荡』漾,萧凯握住她肩膀,面『色』突变。
英娥更加担心,连忙问,“怀玉怎么了?你快说话啊。”
“没事,只是脱臼了,我帮她正过来就好了。”萧凯用力一掰,伴随着清脆的骨骼声,疼痛锐减,英娥赶紧过来帮她『揉』。
萧凯惊恐的看向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的淳儿,如同看到鬼魂一样,若不是她为女子,力气小,怀玉的手臂就不止脱臼这么简单了,而是经脉尽断,骨碎如粉,这到底是个多么可怕的女人啊,居然可以这样冷血,无情……
“尔朱淳,你居然敢伤我!”怀玉气急败坏,握着受伤的肩膀,脸涨的通红,“来人啊,权儿突逝,三小姐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还不快将她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