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四周立即安静了下来,众人心惊胆战的仆行大礼,谁都没想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淳儿居然敢质问当今贵人,这可是杀头大罪,刘腾跟绿柳也为她捏了一把汗,淳儿却挺直身板,一动不动的直视着祺贵人。
“你!你……”祺贵人怒发冲冠,但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原本只想随便找个借口阻止她参加寿宴,哪里料到她居然敢当众辩驳,叫人措手不及……
“你什么身份,居然敢顶撞本宫!”祺贵人恼羞成怒道:“本宫说你偷的,便就是你偷的!来人啊,快点把她给本宫……”
淳儿没有理会祺贵人的怒气与霸道,直接道:“既然贵人不记得了,那淳儿便替您说了吧,刚刚在御花园,我的随行婢女楚歌不小心撞翻了贵人为皇上准备的果盆,皇上这时走了过来见贵人梨花带雨之状,很是心疼,特意派刘公公遣了新的过来,可是如此?”
淳儿故意加重心疼二字,祺贵人听了得意洋洋,冷笑道:“是又如何?这与你偷盗一事有何关联?”
“那这件事情便好办了。”淳儿淡淡一笑,仆行大礼,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力量,“那耳坠一定是在皇上身上,贵人如果真的着急,为何不去皇上的养心殿寻,非要在此处为难淳儿?”
皇上身上,这四个字无异于平地一道惊雷,惊的众人面『色』各异。
这个尔朱淳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让高高在上的皇上来背黑锅!
尔朱二姐妹也被吓了一跳,悄悄抬头看向淳儿,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放肆!你居然敢污蔑当今圣上,你该当何罪!”祺贵人怒气冲冲的拍着轿榻扶手,呵斥道:“来人啊,还不快将这个胆大妄为之人给本宫拿下!皇上是何等身份,怎能容你胡言,败坏名誉……”
“贵人息怒,淳儿从未说过皇上会偷耳坠,这话可是贵人你自己说的!”
“你说什么!”祺贵人咬牙怒视,绕来绕去,居然把这个诬陷的罪过怪到她头上来了!
“淳儿意思是,耳坠上的穗子应当是不小心勾到龙袍上,只是当时贵人跟皇上都未发觉,既然我跟皇上都有嫌疑,我又未曾偷过,贵人不妨将皇上请来,一问便知。”淳儿气定神闲,丝毫没有陷入困境的窘迫与慌张,反而是祺贵人一听要请皇上过来,脸『色』由青变红,又由红变白。
皇上刚刚才说不要为难尔朱淳,转眼间她就设计出这场戏,若是被皇上发现,肯定龙颜大怒……
淳儿料定了她不敢声张,继续往下说,“我等虽为臣女,却也是见过世面的,不会因为一个耳坠自毁前程,请贵人三思,不要寒了尔等的心。”
进宫的臣女大多是朝中重臣子嗣,聪明伶俐,自然有分辨事情真伪的能力,祺贵人若是再继续胡搅蛮缠下去,不仅耽搁了朝宴不说,更会传出她诬陷臣女之恶行,到时,有损她朝皇后之位迈进的步伐。
“尔朱淳,别以为你背后有长乐王撑腰,你就可以肆意妄为,威胁本宫!不过一个耳坠罢了,本宫还丢得起,算了!找不到就不找了!”
“淳儿不敢。”她垂目行礼,“谢贵人宽宏。”
怀玉眼眸一暗,原以为上官祺进了宫,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中能学的聪明些,没想到还只会这些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如果以为这么简单就可以击垮尔朱淳,那她早就将她铲除了……
“贵人,找着了,我找着了。”就在祺贵人下不来台的时候,红朵拿着一串绿『色』玛瑙垂着流苏穗子的耳环气喘吁吁的小跑了过来,刘腾这才松了口气,领着众人行礼离开,但淳儿才刚刚起身,便听见祺贵人不悦道:“本宫让你起来了吗?”
她重新跪下,“贵人还有何吩咐?”
祺贵人踩着高高的花盆底走到她面前,高傲无比。
淳儿微微颔首,视线只瞧得见祺贵人裙摆上绣着几十朵争相斗艳的兰花,冷然的声音的头顶响起,“若不是有皇上为你撑腰,本宫也不会兜着圈子跟你玩这种小把戏,虽然这次你侥幸逃脱,但你给本宫把面纱好好戴着,若敢在朝宴上摘下勾引皇上,那本宫就叫人摘了你的脑袋!”
“说来说去,贵人不过是不想我跟皇上相认罢了。”淳儿淡淡一笑,抬眸看着她,“贵人就这么怕我吗?”
“怕?”祺贵人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笑了一会,才收敛嘴角,冷傲的看着她,“我长这么大,还从未怕过谁,我上官家入宫为官多年,为北魏殚精竭虑,我姑姑是先帝最疼爱的美人,若不是年纪轻轻香消玉殒,恐怕现在坐在太后宝座上的人就是她!你给我记住刚刚那番话,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冷哼一声,一行人浩浩汤汤的离开。
“恭送祺贵人。”淳儿行礼。
绿柳跟红朵碍于规矩,深深的看了一眼淳儿后离开,惹到了祺贵人,三小姐的日子以后还怎么过啊?
淳儿侧头看着上官祺离开的背影,想起香山寺上官美人死前的模样,如花的年纪,却死不瞑目,若祺贵人知道怀玉便是杀死她姑姑之人,不知又在这深宫中将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祺贵人进内殿前,余光瞥见脚步匆匆赶来的淳儿,越想越生气,对刘腾道:“此女胆大妄为,让她先在外头跪着,等本宫气消了再让她进来。”
刘腾知道贵人在使『性』子,连忙照做。
“三小姐,你就忍着点吧,贵人年岁小,从小便被上官大人宠坏了,就委屈你先跪一会吧,待会奴才会帮你劝劝贵人的。”原以为她会大吵大闹,毕竟也是将军家的宝贝千金,哪受过这么多委屈,没想到淳儿却淡淡一笑,直接跪下,并对他说:“多谢刘公公了。”
很多人对卑躬屈膝的公公都没好脸『色』,但她待人却毫无差异,这让刘腾眼底不禁流『露』出赞赏之『色』。
淳儿跪在侧门外,透过门缝看见殿中央摆着龙椅凤座,墙背是用一整面黄金打造的,上面雕刻着金龙戏珠图,龙雕琢的细腻灵动,每一片龙鳞都清晰流畅,让人顿觉皇家风范,内廷下方左右两排紫檀木桌椅,是朝臣子所坐之位,再往下方则是她们的座位,宫人们排成一排手捧着新鲜水果糕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往穿梭,行『色』匆忙却又井然有序。
淳儿不动神『色』的打量着四周,父亲尔朱荣与萧宝夤二人坐与龙座最近的位置,后面是众多文武大臣,因为萧宝夤恪尽职守,功绩卓然,太后特意命萧家三子前来,三人器宇轩昂,各有风采,引得众多姑娘春心萌动,萧烈从门缝里看见淳儿,担忧的眉头皱成川字,萧凯的目光则痴痴的落在怀玉身上,萧权坐不住直接站起来朝淳儿摆了摆手,若不是进宫前,萧宝夤再三叮嘱,恐怕他会直接起身来问她为什么跪在门外。
大殿中碳火冉冉,温暖如春,热闹非凡,大殿外寒风阵阵,吹得淳儿瑟瑟发抖,十指发紫,怀玉跟英娥瞧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随着刘腾一句,太后,皇上,祺贵人驾到,众人浩浩汤汤的跪下,异口同声道:“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皇上万福金安,贵人千福平元。”
胡太后眼神从头顶上掠过,停留在尔朱荣身上,眼眸微微一深,但很快恢复笑意,“都起来吧!”
元诩笑了笑,“母后这次你过寿,众朝臣们与宫人们可谓是精心筹备,尔朱将军还特意派人从契胡派人寻来了几朵罕见的雪蜱灵芝送上来,御医们都说,此物对母后的旧疾十分有效,长期服用,可彻底根治。”
这些年,她一直饱受的腰疼之苦,每次变天都会疼痛难忍,难得他如此细心体贴,胡太后心中一暖,但表面上却没有任何显『露』,淡淡道:“将军有心了,该赏。”
“这是臣做臣子的本分,不敢讨赏。”尔朱荣眼眸沉沉,声音浑厚淳绵。
接下来,朝臣们开始不断献上朝贺之物,都是稀世的无价珍宝让人咄咄称奇。
裴询一身青衣,相貌出众,手握玉笛为太后祝寿,曲音优美,听得太原公主心神动『荡』,痴痴的问身旁宫女,“那是何人?”
“回公主,那是裴询裴侍卫,他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裴询……”太原公主笑着重复了一遍,妩媚撩人的眸子冲裴询暗放秋波,“真是个妙人啊,本公主怎么早没发现。”
裴询发现太原在看他,眉头微微一簇,不动神『色』的转动身子,自从先驸薨逝后,太原公主长期守寡导致『性』格刻薄,反复无常,荒/『淫』无道,凡是俊美之人皆成为裙下臣,此事宫中人人尽知,这样的女人,他可万万不能沾染上任何关系…
伴随着琴瑟响起,身穿轻薄柔纱的舞女步入舞池翩翩起舞,婀娜多姿,娇美可人,舞艺非凡,宛若仙女下凡,胡太后高兴不已。
元诩心中却只有淳儿英姿飒爽的身影,无暇观赏舞姿,明明说了让她进宫,她为何不来?难道是在为他隐瞒身份一事不悦?
“皇上,来,臣妾喂你吃一口葡萄羹。”
见元诩心事重重,祺贵人手捧着玉碗坐在元诩身边,舀了一勺吹冷了递到元诩嘴边,巧笑嫣兮道,“这还是臣妾第一次下厨呢,若是做的不好,皇上可不能取笑臣妾。”
元诩意兴阑珊,“朕还不饿,先搁着吧。”
闻言,祺贵人脸『色』瞬间黯淡了下去,嘟着红唇道:“那好吧,皇上可记得吃啊,别浪费了臣妾一番心意。”
元诩淡淡的嗯了一声,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进去。
祺贵人不满的将碗放在元诩面前,抬眸正好看到跪在外面的淳儿,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皇上得心事她看的一清二楚,都怪这个女人!刘腾上前问何时让淳儿进来,她轻飘飘的往外看了一眼,冷道:“不还没到献朝贺礼的时候吗?冻一会又不会死,你着什么急?”
刘公公只好作罢。
……
大殿外。
“你犯了何错,为何跪在这里?”
淳儿正往手心里哈气暖身子,忽然听到一道悦耳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抬眸,刺眼的阳光中,建德公主正微笑着朝她伸出手,一双秋水笺影的眸子温柔似水,温和道:“快起来吧,外头冷,本公主带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