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不是大夫人又欺负你了!”
联想到不久前在床底下找到的小木人,萧氏泪水就像点燃炸『药』引线的那把火,让淳儿积蓄的怒火直接爆发,恨恨道:“我早就警告过她不要太过分了,她居然还不收敛,看来我……”
“不是的,淳儿,跟大夫人无关。”萧氏怕惹出事端,连忙拉住要去找北乡理论的淳儿。
看着女儿一副愤懑难平的模样,她心里是既欣慰又着急,叹道:“我只是一想起你进宫这事,心中实在惶恐,后宫向来都是是非之地,你『性』子又散漫不羁,万一得罪权贵可如何了得?恐怕连命都要丢在宫中,到时候我一个人可怎么办……”
“真的?”淳儿定定的看着她,不放萧氏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以此判断话中真假,严肃道:“母亲最是心软,很多时候为了息事宁人,往往会选择委屈自己,这确实会让西苑少很多事端,但也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善被人欺,我们受东苑的欺负已经够多了,咱们可不能再退让半步!”
“真的。比真金还要真。”萧氏被她认真的小模样逗乐,拉着她手,破涕为笑道:“有你父亲在,大夫人哪敢对我怎么样?”
“那也是,我猜她再怎么胡作非为也不敢在父亲面前故意刁难。”萧氏笑容像是有感染力似的,让淳儿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既然没事,我先将『药』盏送回去了,免得周大夫待会又说我不懂规矩。”说着端起刚刚放在石头上的木盘,朝萧氏勾唇一笑。“母亲你先回去吧,我很快便来。”
萧氏慈爱的笑了笑,“去吧。”
淳儿转身离开,笑容却瞬间凝结,母亲不会无缘无故哭,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萧氏站在原地,寒风中清瘦的身子被厚重的狐裘包裹着,显得更加脆弱孤立,她看着淳儿背影,久久才离去。
进宫……胡太后会认出亲生女儿吗?
这一去,会掀起多少轩然大波,引起多少前尘往事?
萧氏不知道也不敢去想,但有一点她心里清楚,只要淳儿的身份曝光,曾经强盛的北魏将会渐渐走向衰弱,灭亡,很多人与事都将不复存在……
淳儿回到西苑后,盘腿坐在窗边榻上,面前檀木桌上摆着一盏油灯,月光灯光洋洋洒洒照耀在她脸上,皮肤如玉般无暇光洁,修长的小手有节奏的敲打桌面,手腕银白『色』藤纹镯子莹莹生光,楚歌一进来便看见她对着油灯发呆,愣了下,倒了杯茶放在淳儿面前,好奇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跟丢了魂似的,想什么心事呢?是不是惦记着那位送金疮『药』的世子殿下?”
淳儿抬眸看了她一眼,托着下巴,长叹道:“太后明天寿宴,皇上邀我跟怀玉英娥进宫朝贺,我正在想应该送什么贺礼过去才合理,太后寿宴,皇上为什么让我们这些臣女进宫?这也不合章法啊!”
楚歌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上次将军不是派人送了许多奇珍异宝过来了吗?随便挑一件明日带进宫便是了,小姐何必自寻烦恼?”
“那可不行。”淳儿眨了眨眼睛,“皇宫囊括天下财宝无数,有什么是太后她老人家没见过的?咱们尔朱府能拿得出手的顶级宝物,在太后眼中不过是寻常物件罢了,根本上不了台面,怀玉跟英娥此番正等着看我笑话,我可不能让她们小瞧了。”
“这说的也是。”楚歌犯了难,“珠宝太后不稀罕,歌舞小姐你又不精通,明天见了太后,该如何是好?”
淳儿对月长叹,陷入深思中,“你说皇上为什么好好的宣我进宫吧?”
“或许……或许是看上小姐了,保不准小姐这次进宫,会被封个贵人,贵妃什么的回来,那可就光宗耀祖名传万里了,东苑以后再也不敢欺负咱们西苑了!”
“小丫头,你倒是很敢想!”淳儿弹了弹楚歌脑门,勾唇一笑:“后宫波谲云诡,实不是什么好去处,我才不稀罕当什么贵妃,咱们要争气,也得通过正规渠道,卖身这种事做不得。”
“卖身?”楚歌忍俊不禁,“我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说,天底下女人最梦寐以求的事情到了咱们小姐口中,却好像是要受大罪过似的!”
“进宫伺候皇上,得奖赏,为家族换取锦绣前程,与卖身何异?”
“淳儿。”正欲说话,萧氏从里屋端出平时刺绣用的针线篮子,坐在淳儿对面,楚歌唤了夫人连忙退到一旁。
萧氏脸上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声音四平八稳道:“凡位高权重者,必见多识广,珠宝玉器这些可以用金钱衡量之物是无法去取悦太后的,太后最看重的是献礼者心意,不妨我们为太后绣一个香枕,里面放上安神助眠的『药』材,太后日夜『操』劳国事,必定有失眠之症,香枕可解燃眉之急,实用又有心思,想必太后肯定会喜欢的。”
淳儿眼前一亮,“明日辰时出发,可赶的出来?”
“我一人自然是出不来的,需要你帮我,上次不是教过你纹绣技法吗?你总说刺绣太过枯燥,一直不肯定心去做,但你绣出来的成品却不输东苑那两位小姐,只要我们母女二人同心协力,明日辰时之前,必定可以完成。”
“好,既然母亲大人都这么说,那淳儿一定竭尽全力,为西苑争光!”
淳儿咧嘴一笑,虽不喜欢刺绣,但为了明天可以压过怀玉跟英娥一头,收起『性』子开始赶制。
元诩与刘腾回到宫中,立马派了太医上『药』把脉,一番折腾后,才前往坤宁宫像太后请安,刚走进坤宁宫大门,便瞧见辅助大臣清河王元怿正一脚迈出里屋门槛,太监不知跟他说了什么,元怿扬唇浅笑,他长相俊美,虽然年过三十,但一身莹白『色』狐裘包裹着挺拔的身姿,双目炯炯有神,如同二十多出头的潇洒少年,不少宫女都用痴念的眼神看着他,但元怿脸上这抹笑容,却像一根刺深深刺进元诩心中,让他眼底散发出寒气。
“这宫门早已下钥,太傅也是老人了,怎么这个时候还待在太后寝宫,真是太不懂礼数了。”刘腾最会察言观『色』,见元诩不悦,故意顺着他的心思往下说。
元诩蹙眉上前。
元怿行礼,脸上毫无慌『乱』之『色』,“皇上。”
“太傅请起。”
元怿站直后,峰眉紧锁定定的看着元诩,沉声道:“皇上你才刚刚登基,理应以江山社稷为重,怎么能去元山那种虎狼之地?先帝只有您一位皇子,若是您出个什么意外,臣死后如何向先帝交代,皇帝微服私访还参加骑马比赛,这万万不合礼数的。”
“太傅深夜来太后寝宫,难道就合礼数?”元诩声音没有任何温度,虽没可以摆架子,但帝王之气显『露』无疑,“太傅可知宫中都是如何议论你与太后的?”
元怿愣了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忙道:“臣只是担心皇上身体,特意来宫中询问太后……”
“既然关心朕的身子,为何不在御书房里候着?太傅虽是先帝所托的辅政大臣,但男女有别,日后还是注意点好,免得紫禁城里又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流到朕的耳朵里。”不等元怿把话说完,便被元诩冷声打断,太后跟元怿之间关系暧昧,此事宫中人人尽知。
元诩虽有意压制,但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何尝不是暗流涌动?
“臣知错。”元怿不愿在这件事情斤斤计较,故意岔开话题,对着刘腾道:“刘总管身为太监总管,皇上身边近身伺候的人,应当时时告诫皇上,怎么能允许皇上如此胡闹?”
刘腾眼底一暗,连忙跪下,高呼:“太傅明察,这可不关奴才的事啊,太傅跟太后一直帮皇上处理朝廷中事,皇上在宫中无事可寻,便约着长乐王一起出宫散散心,先帝在世的时候,奴才也经常陪着先帝出宫寻太傅游山赏花,这皇上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以左右的。”
一番话虽句句恭敬,处处合理,但顶撞之意呼之欲出。
“你!”元怿气的竖起一根手指指着他,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本王跟太后霸占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刘总管,你好大的胆子!”
“奴才只是据实而言,并未冲撞太傅之意,还望太傅海涵!”刘腾扑行大礼,声音铿锵有力,全无畏惧之『色』。
太后毒杀先帝,有刘腾一份功劳,现在他可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势力早已扩大,根本不畏他一太傅,更何况,今日还有皇上在身边撑腰,他更不会任由元怿欺凌。
“刘腾,本王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如此目无尊上,目无法纪!”元怿气的脸涨的通红,朝元诩跪下,弓手愤道:“皇上,你可瞧见了,今日这阉人对本王如此无礼,还请皇上杖罚,以儆效尤!”
刘腾眼底闪过一道寒意,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头压在手背上,沉沉道:“奴才兢兢业业,近日一直在为皇上纳妃之事奔波,又帮忙打理着祺贵人册封之事,连太后都说奴才张弛有序,有条不紊,奴才斗胆敢问太傅一句,太傅近日可做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