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让所有人都抬头看向绿柳跟红朵。
“绿柳,你!”红朵失声尖叫,原来两人脸上都布满红点,又疼又痒,片刻功夫,红点开始像脖子上蔓延,两人彻底慌了神,不停用手抓脸。
“好痒啊……怎么这么痒!”
见此,众人面『色』各异,北乡满目震惊,怀玉忐忑不安,萧氏又急又心疼,尔朱荣眉头紧锁。
尔朱淳手中深褐『色』的筷子放下,抬眸,将所有人表情收入眼底,她嘴角淡淡一笑,笑意中夹杂着嘲讽之意,果然,她算的时间刚刚好,恐怕北乡跟怀玉做梦都没有料到,她们精心准备的毒胭脂,居然会涂在两个心腹的脸上……
现在往下查,父亲知道她们下毒毒害庶女,罪大滔天。
不往下查,如何过得了父亲这一关?
尔朱淳目光幽幽看向北乡,不知这次她该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北乡脸上漏出一丝诧异,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声是出自绿柳跟红朵而不是尔朱淳的嘴里,北乡眼神微凝,显得变化莫测,马上站起来对两人厉声呵斥道:“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搞得满脸都是丘疹?惊着了将军跟小姐可怎么得了!真是不懂礼数!”
绿柳跟红朵吓得跪下,声音也开始发抖,“奴婢也不知道,刚刚伺候小姐梳妆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脸上就渗出红点了……”
萧氏向来喜欢她们,见状急忙要站起来,但搁在腿上的手却被淳儿不动神『色』的握住。
淳儿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萧氏震惊的看着她,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僵住了,刚刚起身的姿势又重新坐下,她虽生『性』单纯但也不傻,自然明白女儿是在借力打力,但北乡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顿时为女儿捏了一把汗。
“三妹,这两个丫头一直跟着你,你难道也不知她们得是什么病吗?“怀玉瞥了尔朱淳一眼,发现她满脸是惊讶,似乎也才刚刚知道,难道昨晚绿柳根本就没把那盒胭脂给她?不可能,她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尔朱淳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无辜与担忧,“不过转眼的功夫,红疹就这么多了,好像是什么急症,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北乡心头一跳,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赶紧摆了摆手,不耐道:“看着就扫兴,你们还不赶紧下去!让人看着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是。奴婢这就走!”两人连忙起身,北乡看她们的眼神,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随时都有可能把她们吃掉。
就在北乡松了口气,笑容重新回到脸上的时……
“等等。”淳儿清脆悦耳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这一声没有多大,但在此时此刻却显得掷地有声,怀玉跟北乡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她又想搞什么花招?
尔朱淳一脸不忍的看向尔朱荣,叹道:“父亲,柳绿跟红朵是淳儿的贴身丫鬟,忠心耿耿。平日里照顾淳儿无微不至,就这么任由她们病着,淳儿实在于心不忍,还请父亲让周大夫为她们瞧瞧吧,这病发在脸上,万一毁容了可就不好了。”
北乡着急把人送走,是怕事情败『露』,被夫君知道她跟怀玉那些手段,但淳儿恰恰相反,她的目的还未达到,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绿柳跟红朵离开……
顿时气氛变得十分微妙,紧张。
闻言,绿柳跟红朵连忙磕头谢恩,感激涕零道:“奴婢们谢谢三小姐体恤,多谢三小姐!”
在府中,普通丫鬟生病只能靠自己熬过去,是不允许私自看大夫的,三小姐居然开了玉口为她们求医,两人顿时既感激又愧疚,要不是她们,尔朱淳昨晚就不会挨打,更不会被东苑取笑,这么好的小姐,她们却不知道珍惜……
尔朱淳微微一笑,说了句应该的,心里却在冷笑,她们身在曹营心在汉,一直为北乡出力,难道还未见识到北乡的翻脸不认人的手段?她用计将她们赶走,也是看她们年纪尚幼,不想被北乡利用为非作歹,将来落得跟杨伯与红叶一样死无葬身之地的悲惨结局……
北乡看淳儿眼神变得更加冷冽,她倒是很会收买人心!
北乡和蔼可亲的拉着尔朱淳的手,笑得虚伪极了,“我们家淳儿心地真是善良,不过两个粗贱丫头都放在心尖上,但她们这些人命贱的很,要不了多久便会自己痊愈的,你不用『操』心的。”
北乡指桑骂槐,淳儿听得出来,但没有进行任何反驳,只是脸上写满了不愿。
尔朱荣眼底泛起不悦,好好一场家宴居然被两个女婢打搅了,深吸了一口气,对身旁秋叶道:“罢了,既然淳儿已经开口了,让周大夫过来给她们瞧瞧。”
没多一会,周大夫跟在秋叶身后进来,弓手朝尔朱荣和北乡行礼后,立马为两人诊治,面『色』从手指搭上她们手腕时就变得晦暗不明,周大夫医术高明,为何会出现愁容?这可吓坏了绿柳跟红朵。
“周大夫,我们得是什么病?"
就在大家好奇心涌到嗓子眼时,周大夫猛地站起来,手就像是被闪电集中一样弹开,跪地,冷汗渗了出来:“回禀将军,夫人,她们二人好像得的是天花……”
好像是天花……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确定与犹豫,但天花可是致命的传染病,一旦沾染上了必死无疑啊!
这两个字就像是炸『药』,顿时将瑾玄殿炸的天翻地覆,众人脸『色』皆变,柳绿跟红朵顿时面如死灰,震愕了几秒后抱头痛哭,尔朱荣震惊过后,连忙让下人将绿柳跟红朵送出府外疗养,一阵喧哗繁闹后,瑾玄殿又恢复了平静,但这种平静却带着死气沉沉的压抑之感。
怀和北乡气的撇了淳儿好几眼,她们在胭脂里加的是一种名为桃花散的毒,中此毒者,面范桃红,有大量红『色』血疹,状似天花,寻常大夫根本无法判断,原是用来对付的尔朱淳的,怎么会被绿柳跟红朵给用了?
淳儿垂目叹息,好似对北乡的计划毫不知情,完全沉浸失去两位女婢的痛苦中,眼角还泛着泪光,楚楚可怜……
尔朱荣忍不住安慰道:“不过两个奴婢罢了,不必伤心,淳儿你若看上了楚歌,便让她日后跟着你吧。”
“多谢父亲。”尔朱淳柔柔的倾身行了行礼,端庄典雅,一举一动间投着赏心悦目的美感,明明目的已经达到,但她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喜『色』,反而更加惋惜,她看了一眼还杵在身旁的楚歌,淡淡道:“楚歌,还不快谢过父亲。”
楚歌这才从震惊中过来神来,下跪磕头,尔朱荣摆手后,她恭敬的退到一旁,悄悄看着坐在面前的三小姐,她是庶出的小姐按照规矩,最多只能有两名女婢,今天去西苑的路上,她还在为肯定无法留在尔朱淳身边而担忧,没想到这么快三小姐便将绿柳跟红朵赶走了……
这番心机,手段,可真是不容小觑。
楚歌不动神『色』打量尔朱淳的时候,北乡也恶狠狠的看着楚歌,别以为她不知道,尔朱淳这个死丫头是故意的,为了留下这个女人,居然让她损失两员大将!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得好好查查!
尔朱荣面『色』严谨,看向跪在地上周大夫,“确定是天花吗?”
周大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奴才现在还说不准,要等回去好好翻阅医术……”
前几年爆发过一次天花事件,卷入其中的大多数人全部死了,他也只在医书上看过,具体是不是,他心里也没底,但就光这个猜测已经够大家恐惧的了。
北乡眼珠子转了转,心生一计,担忧的问周大夫,道:“那淳儿是否被传染到了?周大夫,你快为淳儿瞧瞧。”
瞬间,站在尔朱淳身后的丫鬟倒退了一步,眼神里带着恐惧,好似她鬼上身似的,只有楚歌一动未动,尔朱淳淡淡一笑,这些下人见父亲对她宠爱有加,自从尔朱荣回来后,便对她巴结来讨好去的,现在出了事,一个个倒躲的远远的……
尔朱荣眼眸一暗,连忙对周大夫说,“快给淳儿瞧瞧。”
淳儿坐下,撸起袖子,漏出纤细白皙的手腕,莹白『色』的镯子衬得皮肤光滑,周大夫手搭在她脉搏上,撸了撸山羊胡子,萧氏忙问道:“周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
周大夫面『色』沉重,忽然又转晴,收起尔朱淳垫手的医枕,朝尔朱荣行礼道:“将军,三小姐暂时无碍。”
尔朱荣松了口气,但北乡哪有这么容易就放弃,立马装出一副疼爱女儿的慈母模子,劝道:“夫君,天花可不是寻常风寒,为了保险起见,我看先让淳儿待在西苑不要出来走动了,然后让周大夫每日去为她号脉,直到确定无碍为止……”
尔朱荣沉默了片刻,觉得北乡说的有理,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北乡朝淳儿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是,夫君。”
但她没有从淳儿脸上看到任何不满与委屈,好看的眸子平静的似深秋的湖面,让人觉得不解气!
淳儿站起身朝尔朱荣行礼,微微一笑道:“全凭父母亲做主。”
到了西苑,果然院外多了几个下人看守,但淳儿却丝毫不关心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盘腿托腮,趴在茶几上翻阅着账房昨日交来的册子,经过杨伯一事后,账目变得干净整洁,一览无余,看的她犯困,楚歌为她端了一杯提神醒脑的茶,瞧她怡然自得的模样,急在心里,“三小姐,大夫人分明是故意报复小姐的,我刚刚想去膳房为小姐拿糕点,她们都不让,真是太欺负人了。”
闻言,淳儿咧嘴一笑,『摸』了『摸』楚歌的头,“报复就报复吧,关几日我又不会掉肉,能换你留在西苑,这买卖值得!”
……
一辆马车在破旧的草屋前停下,北乡走下来,一进门便闻见空气中难闻的霉味,连忙用白『色』锦帕子捂嘴,绿柳跟红朵见她来了,扑到脚边跪下,声音染上哭腔:“大夫人,救救我们,我们还不想死!我们可是您的人啊……”
抬头,两人原本稚嫩饱满的小脸布满血痕,有的地方皮都垂了下来,漏出里面鲜红的肉。
北乡有心里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捂唇怒道:“谁让你们不中用!我不是说把胭脂给尔朱淳那个死丫头吗?怎么中毒的人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