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诩认出站在左侧两人一个是被诬陷入狱,含恨而死的兵部侍郎的女儿,还有因为高肇枉死的礼部尚书的千金,当年他还年幼,左右不了先帝的决策,以至于让北魏两位忠臣平白冤死。
他心绪翻涌,正准备出声,却发现尔朱淳推开他的手,朝人群中走去。
“不能让她跟他走,那个刀疤男一看就没安好心。”
尔朱淳低语着,下意识往刀疤男方向走去,眼神却一刻都没从黄衣姑娘身上离开,好似少看一眼,就会人间蒸发似的。
当年她初到尔朱府,面对陌生的环境,北乡的刁难,眼神中充满了胆怯与恐惧,明明很渴望被拯救,但却不敢像任何人求救,看到那个少女,仿佛就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她怎么忍心袖手旁观?
直到元诩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
“去救人。”尔朱淳回过头看他,眸子这才有了光,猛然想到出门匆忙未带银两,也不顾身份之别,一把反握住他手腕。急急道:“大哥,你今天带了多少银两出来?能否借我六十两,下次见面时,我必定会奉还。”
元诩不知她为何突然变得这么不安,也没刨根问底去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道:“兄弟之间,何谈借字。”
他朝裴询伸出手,再转过身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袋沉甸甸的银两。
“太好了,这下有救了。”尔朱淳勾唇一笑,抬手去拿,元诩却忽然将银袋收回去,她愣了下,抬眸见元诩眸『色』森森,道:“既然已经来了,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眼睁睁看她们沦落成他人奴妾,我与你一同前去。”
“英雄救美怎么少得了本王。”
元子攸不知何时也拿了一袋银子过来,掂了掂量,胸有成竹道:“够了。台上有十二个姑娘,咱们一人四个,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比划比划,淳儿,我可一直很期待你的身手,别叫我失望啊。”
有他们支持,她备受鼓舞,仿佛已经看到了希望。
将银两交于台上男子后,但因为擂台规矩,后交后上,他们排在第八位,只能等前面的人败了才可以上台。
尔朱淳的心一直悬着,因为前面七个,不是像刀疤男一样凶神恶煞的,便是妻妾成群的花花公子,不管谁赢了,这个世界上都多了一个苦命的人,甚至会多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怎么这么笨!”
穿着锦绣华丽服饰的公子,用扇子敲打代为参赛落败的下人,丧气的骂道:”白白浪费本公子五两银子,还弄不回来一个女人!还说什么,全洛阳城里箭法最好的,简直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公子,奴才错了……”
“灯笼那么大,你都『射』不着?我养你干什么!”
前六名公子哥,无不骂骂咧咧的离开。
看他们垂头丧气的模样,尔朱淳却长长舒了一口气,为少女们感到庆幸,只要她跟元诩,元子攸赢了比赛,这些姑娘便能自由了,天大地大,总能讨个生路,不至于承欢膝下,成为男人发泄的工具。
眼见就要上场,她缓缓站起来,将衣袖用黑『色』绳子束住,活动了一下手腕看向黄衣少女,发现她也在看自己,四目相对,黄衣少女惊恐的垂目。
尔朱淳被后面高耸的影子笼罩,隐约感觉到背后异样的气息。
“小白脸,给爷滚一边去,别挡着爷的道!你瞧瞧你细胳膊细腿,就别上台丢人现眼了。”
粗狂的声音夹杂着不耐烦在耳边响起。
刀疤男垂目挡在身前的矮一个头的尔朱淳,浓眉慢慢皱成川字,稍微用力一推,力气就大到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往旁边倒去,幸亏元子攸跟元诩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看到这幕,刀疤男笑意中的嘲讽更重了,“这么弱不禁风,还想跟我抢女人,真是不自量力!”
元子攸扶着她道:“喂,傻大个!你给我站住。”
刀疤男在原地转过身,恼火的看着他,“你说谁是傻大个!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要我的命?”元子攸冷笑,“普天之下,除了皇上,我的命还真没有几个人敢要,你当着我的面这么嚣张,是不是嫌活的太久了!”
刀疤男将他从头看到脚,见他穿着华丽,器宇轩昂,浑身散发贵气,而他身旁那个一言未发的少年,眼眸中透着幽幽寒光,竟将他看的心里发『毛』,顿时觉得此二人来头不小,但也不能拉下面子,认这个怂,恰好台上男子叫到他名字,刀疤男冷哼一声,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算你们走运,下次别再让我看到你们!不然我会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这个傻大个!居然敢威胁我!本王非要好好教训他不可。”元子攸立即要追上去理论,但却被身后的尔朱淳拉住了。
尔朱淳摇了摇头:“算了,我们不是上来打架的,先看看他的身手再说,救人要紧。”
三人举目望向台上。
“就是那几个灯是吧!”刀疤男张狂的扫了一眼,待男子点头后,他接过弓箭试了试力道,好似很满意,嘴角微微上扬,他朝黄衣女子猥琐的挑了挑眉,势在必得道:“小娘子,等着吧,爷很快就把你带回家!你要是把爷伺候爽了,爷就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吃香的喝辣的!”
黄衣少女冷哼一声,虽然被捆着,却毫无卑躬屈膝之意。
“有个『性』,我喜欢!”刀疤男没有生气,反而起了征服之心。
弓被拉满,锋利的箭头在灯火下闪烁着光芒,嗖的一声,只见一道寒光直接穿过灯笼,『射』进后面的木板上,箭尾嗡嗡作响颤动着,箭法快准狠,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
“这才叫『射』箭,你们那些花架式,就别上台丢人了。”
刀疤男得意的朝尔朱淳挤了挤眉,接下来第二箭,第三箭皆全部『射』中,原本还以为刀疤男跟之前那些纨绔公子哥一样,是个光说不做的酒囊饭袋,没想到他还真还有些本事,尔朱淳刚刚松懈的神经再次紧绷,眸光跟随他拉弓的动作而动。
“第六箭中!”伴随着男子一声高呼,台下静了片刻,爆发出更大的叫好声。
刀疤男咧嘴大笑,享受着欢呼声带来的满足感。
就在大家以为刀疤男必胜无疑时,第七箭从灯笼旁『插』边而过,台下立即传来泄气的声音,立即有人嚷嚷着让他下台,回家再练几年再来。
“这箭有问题的!我分明瞄准了!”刀疤男气的将弓箭扔在地上,男子上前安抚,他气呼呼的下了台,男子好几次想扶他,却被他怒气冲冲的推开。
“走,到我们了!”元子攸站起身,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活动了下手腕,道:“坐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三人与刀疤男错开,一上一下,元子攸忽然对满腹怒气的刀疤男说:“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没想到七箭就败下阵!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你行你来!”刀疤男很不服气,“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救几个人下来,别整以为有些花拳绣腿的功夫,就能瞎显摆。”
元子攸自信的勾起嘴角:“那你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看哦!”
元诩上台后,深邃的眼眸在箭架子上一扫而过,伸手挑了三把品相最好的弓给尔朱淳与元子攸。
元诩道:“我们各自负责左中右四人,别紧张,按照平常实力发挥,肯定能全部救下。”
尔朱淳认真的点了点头,闭眼感受微风拂过脸庞的感觉,再次睁开眼睛时,双眸散发着清冷冷的光芒,“今晚风速偏快,由南到北,瞄准灯笼时,箭峰要往下按一分,撇开风的阻碍。”
元子攸嫌弓太劣质,但当箭上弓的那一刻,眼眸里迸发出严肃的冷光,挑了挑眉,“淳儿,大哥,我可不会让你们的哦,今天我们就来比试比试,看看谁才是洛阳第一箭客。”
三人站成一排,英姿飒爽,正义凛然,亦然成为花灯节不可错过的风景,台下围观的人顿时比之前整整多出一倍。
少女们一改刚刚誓死不从的念头,眼眸中重新染上期待,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只要能解救她们脱离苦海,就算以身相许她们也愿意,刀疤男不屑的站在台下,怀抱双臂观看战局,“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本事!”
尔朱淳深吸了口气,一想到这场游戏与『性』命攸关,便紧张的手心有点出汗,但这些灯笼比起萧先生靶子上的红点要大的多,命中率也更大,她提弓冷目,元诩跟元子攸也依次将弓拉满,三箭齐发,全部命中,紧接着三人箭无虚发,十箭全中。
刀疤男看傻了眼,灰溜溜的溜走了,观看的百姓纷纷拍手叫好。
走到角落时,刀疤男谨慎的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人跟踪,台上男子冲他点了点头,刀疤男走进对面的楼。
他恭敬的跪在穿黑『色』披风的女人面前,道:“主人。您交代的事情,小的已经全部办妥。”
“好,既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相信她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女子红唇微微扬起,清冷的眸子从二楼眺望着尔朱淳高兴的笑脸上,“既然已经成功布了局,今晚的计策便算完成了,叫他们收拾收拾撤了,别叫人看出破绽。”
女子说完,迈着金莲小步消失在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