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元子攸不愿多说,见她小脸冻得微红,怜香惜玉道:“没想到尔朱府的小姐不仅人长得美,心底还如此善良,真是难得啊。以后这些事还是交给下人去做吧。”
“我跟二妹尽力而为罢了,天灾降世,能救一人是一人。”
英娥温婉行礼,因他这句话笑容变得更加明媚动人。
心里却叫苦连连,若不是母亲说,在此候着可以看到世子跟长乐王殿下,她才不愿意跟那些个臭烘烘的灾民待在一起,也不知他们身上有没有病,万一传染给她或者怀玉就糟了,这么一想,已经觉得身上已经沾染了味道,不敢再上前,生怕给元子攸留下坏印象。
尔朱淳看不惯她们虚伪的模样,将视线挪到别处,前年中元节有个乞丐不小心蹭了怀玉衣角一下,她眼眸立马变冷,叫下人便将那名乞丐杖毙了,今日却在元诩跟元子攸面前演戏,脸皮真是厚。
元诩眼眸略过一丝幽光,不由感叹道:“小女子尚且知黎明百姓之苦,高高在上的朝政官员,却只知桌上山珍海味,不正朝纲,何解人间苦。”
“世子忧国忧民,实乃北魏百姓之福。”
怀玉款款而谈,将气质修养展现的淋漓尽致,眼底满是对元诩隐忍的爱慕之情。
英娥不懂这些,一时间『插』不上嘴,抬眸正好看见怀玉暗示的眼神,姐妹两十分默契,怀玉往前走时,英娥假装无意踩住怀玉的裙摆,怀玉惊呼一声,纤细的身子朝元诩那边柔柔的扑了过去,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宽厚的手掌传来的热量,让怀玉心头一动,醇厚绵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怀玉小姐,你没事吧?”
"多谢世子。”
怀玉娇羞的摇了摇头,在元诩看不见的角度,朝尔朱淳投去一个神气的眼神,从小她便斗不过自己,现在也别想赢!
尔朱淳心中既好气又好笑,上前将她的手从元诩手中不动神『色』的扶了过来,担忧道:“二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幸亏是扑在世子怀里,要是扑地上,摔坏了你这娇弱的身子,大娘可不得心疼死了。”
她早就看穿怀玉心里的小九九,什么摔倒啊……
摆明是故意撩拨元诩,一边说非太子不嫁,一边又对元诩使美人计,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没事……三弟不用为我担心。”怀玉表面笑的温和,仔细看便能看见她腮帮子因为紧咬而紧绷着,但碍于元诩在场,满心的怒火却丝毫不能泄『露』出来,面『色』娇羞的桃红已经被更鲜艳的红取代,好不容易能与元诩走近些,便被她给破坏了!
尔朱淳将她脸上的表情全部收入眼底,心里乐坏了,面上却还是那副担忧的模子,“那便好,这里路不平坦,二姐步子可得迈好了。”
“世子,长乐王,想必你们也累了吧?”见怀玉失利,英娥忙转移话题:“不如去我们府中歇息片刻,寥寥数步,很快就到了,府中备有午膳,你们在醉仙楼大约也未吃过什么东西,不如去府中稍作休息。。”
怀玉抬头看向元诩,心中竟隐隐希望他能同意,这样便能多跟他待上片刻。
尔朱淳愣了下,父亲并不知她女扮男装之事,若他们二人应邀进府,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元诩却摇了摇头,沉声道:“怀玉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家中还有事不能久留,下次必定带上重礼亲自到访,再细细品味的府中佳肴。”
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他急的如同热锅之蚁,实在没有心思应邀,就算去了,面对山珍海味也如坐针毡,食不知味,还不如赶紧回宫中查清救灾之策的实施情况,让父皇拨国库银两出来救济灾民。
高家之事,他也要尽早处置,这么一『插』手,高皇后必定会在其中周旋,为兄长高肇说情,细细想来,年前这些日子已经有的忙了。
闻言尔朱淳松了口气,顿生庆幸之觉。
她不愿失去这两位兄弟,仔细想想又觉得可笑,自己不过一介女子,哪来的兄弟情深……
“这样啊……”怀玉心里失落,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异常,依旧是那风轻云淡笑,仿佛只是一件不打紧的事:“那就等下次吧,反正来日方长,世子得了空再谈。”
“长乐王殿下呢?可否赏脸去府中一聚,恰好父亲也在府中,必定好生相待,他这次从外归来有不少事迹可讲,我跟姐姐听了许多,相信你也会感兴趣的。”英娥期待的看向元子攸,心跳止不住加快了起来。
抛砖引玉,左右不过是在乎到他一句回答罢了。
元诩说要走时,元子攸便已经决定离开,但听见英娥提及尔朱荣,心头一动,眼眸中掠过一道让人捉『摸』不透的复杂光芒,怀玉正想看清,便已经被狡黠的笑意所取代,仿佛刚刚只是错觉。
“佳人相邀,我怎敢不从?只是我对你们父亲那些丰功伟绩可真不感兴趣,去了他若是拉着我苦讲,那我可就坐不住了,淳儿,到时你要救我啊!”
元诩忍俊不禁。
尔朱淳突然被提名,惊的猛地抬起来头了。
“父亲刚刚回朝事务繁杂,不会有那么多时间与你谈天说地的,你且放心吧。”
说完,她刚刚松懈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
英娥掩下心中欢喜,淡淡道:“那我让下人多安排个轿撵,我们来时,还未曾想到能遇到你们,乘了小轿来,此番肯定是坐不下的。”
“有劳英娥姑娘了。”
“哪里的话。”英娥转身去与下人讲话,心中乐开了花,早已将母亲出门前叮嘱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太子对她来说太遥不可及了,还是把握住眼前的机会才最可靠。
怀玉有怀玉的野心,她有她的稳打稳算。
若元子攸真的对她有意,她愿意放弃进宫的机会,若他对自己无意……那再选太子也不迟,她心中的小盘算打的啪啪响,却浑然不知元子攸的心思深不可测。
元诩跟众人道别,不远处裴询站在一顶红黑柳絮轿子旁等候。
临走时,尔朱淳将心中所想连忙道出:“你若想救灾,要从根源解决,吃是个无底洞,朝廷拨款再多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得想办法的让老百姓自力更生,授人以渔方是良策。”
元诩一惊,未想到尔朱淳小小年纪居然眼光如此独到,做起事情来深谋远虑,一针见血戳中要塞,宁他茅塞顿开,当下对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兄弟燃起一番钦佩之感。郑重道:“多谢提点,我知道该如此做了,你若有何具体的好法子,也可以拖子攸告诉我。”
尔朱淳点了点头。
元诩一走,元子攸也上了尔朱二姐妹准备好的轿子先行去府,粥棚犹如唱完戏的戏台子没了主角,失去方才的热闹之『色』。
怀玉跟英娥亦不再演戏,下人端来两盆清水来净手,明明十指白纤还觉得污垢甚多,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仿佛沾染了什么邪物,恨不得将一层皮都褪去才好。
尔朱淳则因人手不够留在灶台旁帮忙,别的她也许不会,但熬粥的本事这些年她算是被北乡夫人『逼』得炉火纯青了,她不想再看见任何人因为吃不上饭而倒下,能帮一点便算一点,下人见她手法娴熟,顿觉不可思议,都是尔朱府的子嗣,可这位三公子却要温和亲近的多。
尔朱二姐妹回到府中时,英娥一颗心都挂在元子攸身上,尔朱天光却拦在门口不让进。
英娥踮着脚尖,视线越过他肩膀往里面瞧,不解道:“父亲为什么不许我们进去?”
“这是父亲的吩咐,我也不知,英娥妹妹,你别叫我为难了。”
“但是……”
英娥一心想与元子攸多相处片刻,心中自然不愿,可怀玉却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方才提及父亲时,元子攸眼眸中掠过的那道冷光,此刻想想甚是可疑,她从来不知,长乐王跟父亲是旧识啊……
书房中,尔朱荣跟元子攸对立而过,桌上紫砂壶里泡着上好的碧螺春,两人面前白玉杯中茶水燃起寥寥白烟,元子攸白皙的手指捧起杯,淡淡的抿了一口,茶香清香逸人,汤『色』清澈,口齿甘甜醇厚,但心中恨意上涌,再好的茶尝在嘴里也是苦的。
他修长的手指磨蹭着杯口,眼眸骤寒,与之前纨绔不羁的少年判若两人。
“十年未见,将军可还记得当年答应本王取两人『性』命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