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府内,一只白鸽的到来,褪去了前日的颓靡,北乡夫人身着淡褐『色』绒服,腰间与裙摆中绣着牡丹斗艳图,雍容华贵中透着几丝严谨,从鸽子腿上取出密函,眯着眼睛看上面极小的字,看完以后朝东苑急急走去,身后跟着几名婢女,北乡夫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边走边与婢女说,“昨日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回夫人的话,按照您的吩咐连夜采买,已经全部的运回府中。”
“好!”北乡夫人笑道,“快去将两位小姐都叫起来,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她们!”
天大的好消息?
婢女愣了下,立即应了一声是,慢慢退下。
尔朱英娥与尔朱怀玉在丫鬟催促中梳妆打扮,来到后院时见母亲站在门口,正指挥下人将几口箱子抬进去。
“小姐来了。”北乡夫人回头见到两位女儿姗姗而来,空寂的走廊上,两排挂着弥灯,美人步调一致,风吹动鬓角的发飘然若仙,北乡夫人一时间竟看呆了,此生,她最自豪的事情便是两位女儿沉鱼落雁的样貌,心中顿时对今日之事更加有把握。
“母亲,怎这么早便把我们叫起来了?”尔朱英娥打了个哈欠,嘟着嘴道:“法师说我最近要好生歇着,不能沾晨『露』的,有什么好消息不能晚点说啊?”
“夫人,小姐,请过目。”
一排丫鬟散开,淮湘坊最新的衣物,首饰,尽现眼前。
望着闪闪发亮的新物,本来满脸不悦的尔朱英娥连忙拿起一件衣物,对着身上比试,惊喜转头看着北乡夫人,“母亲,今日是什么日子吗?竟添了这么多新货,这件羽纱裙好美啊!我可要了,怀玉你不许跟我抢!上次淮湘坊进的金『色』羽衣母亲可给你了。”
“大姐难道糊涂了?”尔朱怀玉眼眸从她手中的衣物上一扫而过,面『色』平平的端坐在铜镜前,丫鬟正在帮她带玉坠,她对着镜中端详道:“就这跟簪子吧,今日我们要去给南阳姑姑祈福,香山路途远,我们要是去晚了,会让南阳夫人觉得诚意不够。”
“是啊!”尔朱英娥恍然大悟,“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可也用不着这么早吧,香山坐轿子一炷香便到了,怎会去迟?”
“宜早不宜迟。”尔朱怀玉起身,缓步从绫罗绸缎面前走过,美目扫视面前的衣物,或是绚丽多姿,或是金光夺目,都不适合上山拜佛所穿,她疑『惑』的看向北乡夫人:“不过是上香祈福而已,母亲你这是?”
“不止是上香!”北乡夫人神秘的笑道:“这次尔朱淳那个死丫头,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大忙?
尔朱怀玉去拿朱钗的手一顿,抬眸不解的看着北乡,“母亲此话怎说?尔朱淳无权无势,向来只会给府中带来麻烦,怎么会谈及到谢字?莫不是说错人了吧?”
“没错,确实该谢她!”北乡夫人眼眸闪烁着激动之『色』,上前握住尔朱怀玉的肩膀,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笑逐颜开道:“怀玉啊,你可知今日香山寺会来什么人吗?高皇后,胡贵妃,太子殿下都会去!你跟英娥的大好机会来了!去了以后可要好好表现!为我们尔朱府争脸啊!”
太子殿下四个字一出,尔朱英娥跟尔朱怀玉脸『色』为之一变。
“母亲,这消息来源确切吗?”
“母亲,太子真的会去吗?该不会又是谣言吧?”
一想到上次失望而归,两人变得格外谨慎了起来,生怕又是空欢喜一场,平添忧愁。
“母亲怎么会骗你们,每年这时,皇后都会带着贡品去香山祭奠先皇后与先太子之灵,但今年与往日不同,皇上病重,胡贵妃与太子殿下会随同皇后一起去寺庙为皇帝请平安福,我听说胡贵妃跟南阳夫人关系甚好,你们打着为南阳夫人祈福的名号上山,没准能给胡贵妃与太子殿下留下好印象!”北乡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将两个女儿拉到华丽的衣衫前,道:“母亲将淮湘坊最好的货『色』都尽数买来了,你们赶紧挑选,保管叫那太子殿下魂不守舍,挪不开眼睛!”
没想到本是算计尔朱淳之策,却有意外之喜,尔朱怀玉越发觉得命运真是奇妙!
人人都说命由天定,可她从来只相信人定胜天!只要有机会接近太子,她就有把握让太子沉『迷』在她石榴裙下,一举拿下太子妃之位。
这么说来,确实应该谢谢尔朱淳了!
尔朱英娥还有些恍若身处梦境,尔朱怀玉已经反应过来挑选了几件清雅的衣衫与首饰,虽看着简单,但素而不淡,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出淤泥而不染,白净可人,更符合今日的主题,想必皇后等人会觉得顺眼舒适。
尔朱英娥却挑了一件嫣红的衣衫,有些忐忑的转身问道:“二妹,这身好不好?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大人物,有些拿不定主意,你快帮我瞧瞧!”
艳衫金钗衬的她美艳动人,可太过招摇华,比起进香,更像是参加宫廷宴会所穿华服,尔朱怀玉看破不说破,笑意中『露』出鼓舞之意:“大姐眼光向来都是极好的,快去换上吧,这身羽衣美丽夺人,你穿上以后肯定能使太子殿下对你一见倾心。”
“是吗!我这就换上。”尔朱英娥喜笑颜开,连忙催促丫鬟叶琴帮她进里屋打扮,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尔朱怀玉嘴角漏出一丝深不可测的笑容,太子妃之位只有一个,她绝不允许有人更她抢,就算是大姐……
忽然想起一事,尔朱英娥面『色』突变,对怀玉急急道:“今日尔朱淳也去,你说太子殿下会不会认出她就是当年荷花池畔救他一命的潘外怜?”
本不打算带她去的,但听说她感染了风寒,身体虚弱,便想着邀她一并上香山,让她试试九九八十一节天梯的威力,好好吃吃苦头,没想到却变成眼前的局面。
若是被太子认出,那……
尔朱英娥不敢往下想,只觉得尔朱淳得势之日,便是自己与怀玉落难之时。
“认不出,当年我们都年幼,就算太子殿下此刻就站在我们面前,我们都不会识得,太子又怎么会记清楚一个区区小女的样貌。”这些年她也时而回想太子之样,但只隐约记得他眉清目秀,俊朗不凡,具体什么长相已全然记不清,她对着镜子抿了抿红唇,娇艳欲滴的唇宛若含苞待放的玫瑰,纤纤玉手挑了一根金镶玉的步摇交给身旁的丫鬟秋叶,素衣配上金簪,素净典雅美的十分纯洁,仿佛是天生的仙女下凡,让一众下人都看傻了眼。
尔朱英娥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太子瞧上了她,我们岂不是为她做了嫁衣?”
尔朱淳虽然讨人厌,但却颇有几分姿『色』,不然也不能将萧烈与萧权两兄弟『迷』的团团转。
“她今日肯定会以男子身份拜见太子。”尔朱怀玉双臂展开,两旁的丫鬟立即上前,整理袖子上的皱痕,她一副运筹帷幄之中的模样:“尔朱淳向来喜欢着男装,此番登山越岭,必然会着男装出席,就算她换上女装,以我们姐妹俩的姿『色』,还会输给她?”
“那也是。”瞧着镜中的自己,尔朱英娥越发觉得自信,“我可是尔朱家嫡女,区区一个庶女,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大姐这话说错了。”
英娥一愣,疑『惑』的看向怀玉,“哪里错了?”
尔朱怀玉嘲讽的笑道:“她压根连庶女都算不上!要不是父亲好心,十年前她便死了。”
当年父亲忽然将萧氏母女带回府中,没有媒妁之言,没有喜宴之『色』,悄无声息的娶了萧氏,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又微不足道,母亲知道父亲这么做,不过是与她赌气罢了,不然当年荷花池畔与尔朱英娥争执的小姑娘,怎么会成为尔朱府的三小姐。
一番话让尔朱英娥的心终于放下。
“母亲,我们收拾好了。”
换好衣衫的尔朱英娥,尔朱怀玉挑帘而出,一个白衣倾城倾国,温婉动人,一个粉『色』羽衫配上鬓边步摇,少女的娇嫩雀跃之感呼之欲出,一静一动美的宛若画中仙,北乡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管哪位入了太子的眼,那她这个皇亲国戚都当定了,说不定尔朱荣会因为她将女儿送入凤位而对她刮目相看!到时候便会知道,到底谁才是他的贤内助!
“夫人,二姨娘跟三小姐来了。”叶琴忽然从门外走进,声音搅动了满堂喜『色』。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来了便来了,嚷嚷什么?”北乡夫人不满的撇了她一眼,叶琴意识到自己多嘴,立马退到角落不敢抬起头来。
北乡夫人一边帮尔朱英娥整理耳环,一边对秋叶道:“叫她们继续跪着,等小姐梳妆好出去了再说。”
秋叶得令,推门而出,将这话原封不动的传达。
尔朱淳眉头微锁,正欲言,被萧氏不动声『色』的压制住,柔声询问道:“小姐还需要何时?淳儿大病未愈,地寒阴湿,近日里有些咳,跪久了恐怕……”
话还未说完,便被秋叶不耐烦的打断:“夫人说跪便老老实实跪着就是了,一个二房还这多事……”
这话,让本想息事宁人的尔朱淳眉头一锁,此生,她可以卧薪尝胆,却不许母亲受半点委屈!
“秋叶姐姐,这话说的不对了,二房姨娘难道就该被人欺辱?”尔朱淳谈谈的抬眸,但眼神却有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秋叶末尾几个字显得没底气,她虽笑着,但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道:“府中规矩,我与母亲拜见大娘需行恭顺之礼便可,又不是犯了过错,这么无端端跪着,恐怕府中上下会觉得大娘处事不公。”
“你……”
秋叶一时语塞,三小姐向来历来顺受,没想到经历砒霜之事后突然言辞犀利,叫她招架不住。
“谁道我处事不公啊?”正不知如何反击时,背后传来北乡夫人威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