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中的老太太是整个家族的宗长,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别看她行将就木,枯瘦干瘪。可她身上有种很奇怪很强的气场,吸引人的目光,胶着在她身上无法离开。
另一个吸引我注意的是站在这个老太太身后的女人,之所以能吸引到我,是因为这个女人很白皙,而且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服。她白色的脸色和身上的红衣服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五官长得非常精致,气质如玉,特别好看。可能她的脸色过于苍白,眼神中有股疲态,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二龙拿出手机,对着这张画像“啪啪”拍了几张相。
“这幅画是鲁灵从哪临摹的?”我问。
“临摹?!”美术老师摆摆手:“no,no,这是鲁灵自己画出来的。”
“不可能。”我说:“她一个初二的学生。怎么可能画出这样丰满生动的画作。”
“这我就不知道了。”美术老师说:“鲁灵作画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着,她确实是独立完成,并没有可临摹的模版。或许她在哪看到了这么一幅画,记忆犹新,然后凭着记忆画出来也有可能。”
二龙问:“这是她什么时候开始画的?”巨每司扛。
“说到这个问题,就有意思了。”美术老师说:“鲁灵在刚上初二的时候,画风突然转变。我这里有几幅她以前的作品,你们看看。”
美术老师把电脑打开。调出一个文件夹,打开图片。
“学生的作品,有些我进行拍摄,转成电子档收藏,这样可以方便对他们画画的进步做出比较。”美术老师认真的说。不得不承认,这是个负责的好老师。
他打开一张图片。是鲁灵上初一时的作品。我看了点点头,这才是一个孩子应该画的东西,有些功底,但技巧还稚嫩,颜色运用即大胆又有些拙劣,画风里透着清新和质朴。
反观鲁灵的那幅全家福,不管是不是她临摹的,画风非常成人化,透着心机和沧桑,这种东西我很不喜欢。
可以说,鲁灵在两个时期的绘画风格,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完全看不出出自同一人之手。
“看出来了?”美术老师说:“完全两种风格。”
“这种情况在绘画上多不多见?风格的突然变化。”我说。
美术老师推推眼镜:“绘画和其他艺术门类一样。讲究天赋,也讲究后天的感悟。我用个佛教名词,叫顿悟。很多人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绘画天赋,画出来的东西没什么特色。可就是因为某一天或是遇到某一件事,他们突然就顿悟了,明白画画是怎么回事,画出的东西非常惊艳。我听别的老师说过,有些学生放假前还是小迷糊,学什么都学不会,可放假回来一开学,整个人就变了,学什么都特别快,成绩嗖嗖地提升,这可能也是一种学习上的顿悟。”
“这个东西,我理解。”我说:“可是鲁灵的顿悟有点恐怖,完全就是变了个人。”
美术老师摇摇头:“我估摸着鲁灵很可能遇到了什么情况,或是什么事情刺激了她一下,让她改变了对世界的观察角度,更深地理解绘画的技巧,这也不是没可能。”
“老师,”二龙说:“有没有这种情况。鲁灵突然看到一幅画,一幅神作,使她突然开窍了。”
“太有可能了。”美术老师说:“这就像学钢琴的人突然听到一首世界名曲,写作的作家看到了一本震撼人心的小说,同领域的经典之作不但在技巧上有触动,而且在心灵启悟上也很有帮助。鲁灵变化的例子,我认为很有可能发生。”
我知道二龙的意思,二龙是说,鲁灵很可能是看到了范雄的那幅画,突然就明白了,就开窍了,打开了绘画圣殿的大门。
我说:“老师,我有件事要咨询你,你要觉得是胡说八道,一笑就过去了,当我没说。”
美术老师挺爱和我们聊天,他很认真地说:“你说。技术上的探讨,没什么笑话不笑话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咳嗽一声:“有这么一幅画,每个人看到这幅画的感觉都不一样。你看这幅画是一个内容,我看这幅画是另外一个内容。”
美术老师笑:“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太有可能了。比如说同一幅三维画,有的人立体视觉感知很差,他看到的只是一系列重复的图案;而有的人立体感知强,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到三维的高山或是大海。我再打个比方,有一种图形叫内克立方体,由十二条黑色直线连接而成,乍一看是个正面的三维立方体,可你盯着一会儿,立方体会发生翻转,仿佛观察角度发生了变化一样。同样一个图形,同样一张画,不同的人由于感知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不过,这种画作有个很奇怪的地方。”
“什么?”我听得津津有味。
美术老师说:“这种画作,某一个时刻只能有一种解释,并不是两者奇特的混合。”
“怎么讲呢?”我问。
“还是拿内克立方体做例子,这个时刻你看这个立方体是正面的,下个时刻你看立方体是翻转过来的,但不可能你这个时刻看到的立方体,即是正面的又是翻转的。”
“一个时刻,观察者的眼里,只会有一个确定的内容。”二龙说。
“对。”美术老师说:“很神奇是不是。这个内容就广了,称为视觉心理学。视觉心理学有个很有意思的定义,叫做‘眼见为实’。眼见为实的本意是当你看到某件东西,你相信它确实存在,而视觉心理学进一步推论是,你看见的东西不一定是真正存在的,而是你的大脑认为它存在。”
二龙说:“我好像听过类似的理论。”
“我们看到的景象,并不是原汁原味地在脑海里呈现,”美术老师说:“而是经过一道手续,大脑还要把图像进行重新建构、组合、裁剪等一系列处理。”
他说的这些,让我陷入深深的思考,我对范雄的那幅能让人看到命运的画,似乎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范雄的这幅画,很可能会激发人大脑里的一个功能,这个功能像是开关,打开它之后,能让你看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因果,包括前世甚至几辈子之前的事情。
我始终觉得,人吧,不管怎么轮回,上辈子是动物,下辈子是人的,这辈子和上辈子以及下辈子之间肯定是有联系的。
你不管怎么变,你还是你。就好像三岁的你是你,八十岁的你还是你一样。这种联系的信息,我们人类现在的技术还无法获取,但它肯定保存在基因的某个角落。
人的基因是什么,其实就是一种保存信息的载体,信息又是什么,狭义一点说就是记忆。
范雄的这幅画,就是开启记忆的一把钥匙。不但让你看到今生,更能让你看到前世!鲁灵无意中看到了这幅画,这幅画开启了她前世的记忆,所以……
面前这幅诡异的全家福,我已经有了推论,很可能画的就是鲁灵的前世。
鲁大刚说,鲁灵不停地被虐死再复活,她的所作所为是在偿还前世的因果孽债。
她一生的秘密,很可能就藏在这幅画里。
我们从学校告辞出来,在路上,我把想法对二龙都说了,二龙心悦诚服:“罗哥,真有你的。”
“现在首要的问题是,调查出这幅全家福的背景。”我说。
其实有个想法我没说,如果封魂咒的仪式有用,真的能让鲁灵复活过来。那么活过来的鲁灵,她的目的地,一定是她的前世所在。
只要找到全家福的发生地,或许就能找到她。
二龙说:“罗哥,你认为这幅全家福上的人真实存过这个世界上?如果我们调查不出来呢,或许就是鲁灵精神分裂,画出的幻想之画呢?”
我有些疲惫:“找找看吧。我有种预感,我们能找到鲁灵。”
寻找线索的活还是交给警察吧,我们直接把图片传给廖警官。他是刑警,刑警干啥的,就是破案的,资源浩如烟海,他们下工夫去查一件东西,我们骑马都追不上。
三天后,廖警官打来电话:“小罗,查到了,确实有这么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