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中郎?怎么偏偏是他?”看见台上那位褪去了沙场甲胄,换上了一身翩翩儒衫的卢植,荀幽张大嘴巴,不免傻了眼。
灵帝那个家伙,成日正经事不干几件,难得干这么件事还被他给碰上了,荀幽那叫一个有苦难言。
那位中郎将刚烈的铁竹气势,荀幽至今还历历在目。
在广宗战场上就能以己身的气势替麾下部卒联结军势,为将带兵如此。
为儒治学,卢植作为海内大儒,其中水平就更是不用多说了。
灵帝请他来考究太学弟子,放在平常,荀幽或许还要夸赞一番这位昏君竟是难得清明了一回。
然而现在的荀幽,即将在太学干出件注定震惊洛阳的大事,卢植的存在实在出乎了荀幽的预料。
“卢中郎如今威名,贯穿海外,陛下派卢中郎来考究我等,倒也合情合理。”崔望看着台上的那位老来依旧风度翩翩的大儒,颇有些心神往之,只是他一转头,看见面色难看的徐奇,奇怪道:“你怎么了徐兄,身体不舒服?要不还是改日再……”
荀幽按住崔望的肩膀,摇了摇头,示意他无需如此道:“就今天,待会人齐后,你去太学子弟中寻那些心中没底气的家伙,你不是还能辨善恶吗?筛选一番,总能找到那个林珂!”
“我知道他的样貌,你只需要帮我确定个大概的范围就好。”
有荀幽这句话,崔望也不再继续作他想,他绕着太学这间广场,便开始搜寻起那些对经文考究底气不足的弟子。
荀幽则是老老实实跟在崔望的身后,他们两人一直沿着广场角落,完全没引起其他正忙于复习经文弟子的注意,低调得很。
……
“今日考究的太学弟子都有,由卢中郎亲自出题,三十名博士分别考究尔等,喊上名字者尽快上前,答完后尽速离去,切勿继续逗留!”守在卢植身边的那名博士大声道,他的身后,顿时又走出了三十名博士分别来到广场上临时搭建的棚屋中。
那群博士的身前的案桌上,各自摆放着数卷竹简,由太学弟子抽选,各自为卢植亲自写下的考究题目。
“房鸣!李月!关宁……”
那些棚屋里,时不时传来太学弟子的姓名,人群里不断有弟子走入棚屋面对经文考究。
“有了徐兄,在场的千余弟子,我大概找到了五人,你且去瞧瞧他们中是否有林珂。”扫视完一圈在场的太学子弟,崔望脸色有些苍白,虚弱道。
“干得不错啊崔兄。”荀幽的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人都到了太学,他也顾不上卢植了,就算日后事情败露,他相信那位大儒会理解自己的。
荀幽从怀中拿出了枚紫褐色的丹药递给崔望,这具精神力组成的水化身,无法唤出白泽图,荀幽只能随身带着枚还神丹以备意外。
但是眼下既然都已经找到了林珂,他觉得这东西自己拿着也没必要了,“吃下这个吧崔望,祝你待会应试考究的时候事事顺利。”
崔望攥着那枚紫褐色的丹药,他看向徐奇离去的背影,抿紧了嘴唇。
“徐兄,你不愧是真君子与真儒生啊!”崔望叹了口气,旋即埋头走入了太学子弟的人群里。
那些棚屋中,不断有新的名字喊出,不断有太学子弟或得意或失意地走出那些棚屋。
有崔望与他指出的那五个人,荀幽没费什么气力,很快便将目光锁定到了那位相貌平平,气质猥琐的家伙。
“林珂!”
当棚屋里传来了这么一声呼喊,荀幽抹了抹鼻子,很自然地溜到林珂走入的那间棚屋外。
没有任何意外,很快,棚屋里便传出了支吾声还有来自博士的严厉训斥。
“五经最浅显的东西都理解不通,你平日在太学究竟都在做些什么?这里是陛下为天下学子开设的地方,不是你这偷奸耍滑的家伙混日子的地方。”语气中,分明感觉得出来那名博士很生气。
片刻后,林珂灰头土脸地走出棚屋,他低着脑袋,越过那些仍在复习经文准备应付考究的太学子弟,除了一直盯着他的荀幽外,无人在意到他的脸上闪过了一副狰狞的表情。
荀幽施展着掠息诀,悄无声息地跟在林珂身后,一直尾随着他来到太学大门附近。
“这位兄台!”今日太学子弟基本都去广场那里接受博士们的考究,而这里又恰巧成了太学中来往仆人的视线死角,荀幽满意地笑了笑,将身前失意的林珂喊住。
犯下恶行的家伙总要为自己的行径付出代价,既然在上下昏庸的东汉无人能为那苦命女子伸冤,荀幽不介意自己来出手。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眼前的冤屈都无法伸张,他谈何去与刘备建立梦想中的太平盛世。
“你是?我不记得我有认识你这号人吧?”林珂警惕地看了眼身后脚步无声的荀幽,刚刚被博士训斥,他本就在气头上。
加之手里那笔妹妹卖身给暖香楼留下的钱最近也耗得七七八八,他烦心得很,连平日里经常光顾的暖香楼也不想去,打算去找些来钱的法子。
现在被这么个面生的家伙给喊住,林珂实在不想在他身上花太多的时间。
“是这样的,在下襄阳徐奇,新来太学不久,恰好碰见了兄台,想与兄台打听个人!”荀幽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和善道。
“你找错人了,嘁嘁嘁,真是晦气!”林珂不耐烦地摆摆手,叹气道:“果然呐,这人一但遭了霉运,就停不下来。”
“兄台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见林珂转身欲走,荀幽拍了拍挂在腰间的布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枚金子。
“这这这……”林珂压根就没想到眼前这个穷酸打扮的徐奇竟然这么深藏不露,只不过打听件事随手就送出一金,这种豪爽气让他意外极了。
“说吧,你要打听谁。”林珂一把将徐奇手里的金子抢来,目不转睛地仔细揣摩着,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他态度稍有缓和道:“我林珂在太学虽然认识的人不少,但也不一定能保证认识你想找的家伙。”
见林珂这么一副猥琐贪婪的模样,荀幽的愈发逼近林珂,气笑道:“这就好,他在太学应该还挺有名的,林兄估计多半认识。”
“那人可真是个该死的家伙,我听说他有个孪生的妹妹,从小就不得他那个混账父亲的宠爱,而他更是对他那个妹妹极尽欺辱打骂,你说这叫怎么一回事?”
“我跟你说,还不仅如此,他那混球父亲竟然在他妹妹小的时候就商量着要把她送去青楼为妓,拿钱供他去太学读书。”
“我跟你说林兄,你别觉得就到此结束了,那该死的家伙进太学后,仁义礼智信没学半分,吃喝嫖赌倒是给他玩了个通透,他母亲早亡就先不提了,他那父亲虽说对他妹妹混账,但对他可真是没得说。结果他父亲病重临终前,你猜怎么着?他跑去外面醉生梦死,反倒是他妹妹以德报怨,亲自送了最后他父亲最后一程!”
“咱们大汉朝最重孝道,你说太学里怎么偏偏还收了那家伙进来?”看着浑身气得颤抖的林珂,荀幽越说越起劲了,脚步同时继续悄无声息地接近着他,“当然了林兄,这还不是我找他的全部理由。”
“作为兄长,不照拂庇护妹妹也就罢了,我怎么也难以想象那个畜生为何会管不住下半身,对他妹妹做出那种事,林兄你是太学学子,来说道说道那个畜生,我记得他和林兄同姓来着……”
荀幽笑容玩味,在林珂气得须发尽翘的时候,他施展着掠息诀,已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林珂的身边。
“不是我,你污蔑,你……”林珂抬起头,正欲解释,却看到原本在自己身前的士子,竟不知何时已然来到自己的身前。
“你?”当林珂再一低头,只见手里的金子化作了一捧冰凉的水渍,仿佛泡影般消失不见。
“对了,忘了与林兄说件事了,我来找那家伙,是为了杀他!”荀幽同林珂擦肩而过,站在那畜生的背后,他很是平静道。
在进太学前,这具水化身上除了两件东西,其余包括衣物与那枚金子在内,都不过是他精神力具现的泡影罢了。
两件事物,还神丹荀幽已经送给了崔望。
余下的那件,此刻正被荀幽握在手中,是把贴在他袖子里的压衣刀。
猛然间,林珂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他颤颤巍巍地低下头,很不可置信地发现,他的胸膛处,竟然凭空伸出了段猩红的短刀刀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