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劫人
蔡讽说刺史王睿寻他,这一点不假,但都是些许州郡上鸡毛蒜皮的小事,其实他去不去都无伤大雅。
然而之所以执意离开,不过是拉不下他这张老脸,有些难堪罢了。
“哼,我当姐夫无比器重的年轻人是如何未来可期呢,连一个小小郡丞都难以胜任,仅仅担任一年就被罢免,蒯家那小子虽然另有图谋,不过有句话倒是说得不错。”蔡讽有些阴沉道,浑然不复昨日与荀幽相见时的和善,那股子世家豪族家主的威严气质展露无余,“让淳儿与人为妾?我荆襄蔡氏以后的面子往哪儿搁?”
蔡讽完全不后悔今日做的决定,他荆襄蔡氏发展至今还不需要因为一个小小吉乡候舔着脸皮将女儿送去与人为妾。
因为那个不久前征讨北边有功的姐夫如今已经官居太尉,连同他这个远在荆襄的小舅子一荣俱荣,有些飘飘然,蔡讽愈发觉得今日做得不错。
先不提他让女儿给荀幽下药被发现后对方会不会有芥蒂,最主要的是那个年轻士子似乎全然没有推掉之前那桩与大儒之女婚约的想法,这才是蔡讽无比郁闷的原因所在。
当然身为一方世家之主,蔡讽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
至于那个妄想娶他小女儿蔡淳的蒯家年轻人?谈不上癞蛤蟆吃天鹅肉,但他蔡讽,还有如今蒯家那个家伙都不是傻子,襄阳两家地头蛇如此光明正大地联姻让他们头顶那位王刺史如何看待?
蔡讽双手负后,站在书房门外,静静仰望着那遁入阴云中的明月,叹息道:“对不住了淳儿,为了你弟弟的将来,为了荆襄蔡氏,你姐姐做出了牺牲,你也不得不如此,若干年后,你会理解为父的苦心的。”
夜色下,这位荆襄蔡氏之主孤独站在那儿,他自诩不是个好父亲,却是个不错的家族掌舵人,然而事情真的如此吗?
不论是一家还是一国的主人,有很多相通之处,胆量、气度、城府,当然识人的眼界同样在其中。
蔡讽从来都不觉得在襄阳安定的时候,蔡府会处于危险中,不过偏偏今夜,当府院中惊惶的尖叫声四起,当仆人连滚带爬无比狼狈地跑到他的面前,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蔡府真的进了歹人。
“报家主,有二三十个蒙面歹人直接砍翻了府上的大门,冲了进来直奔后院,这该如何是好?”那仆人捂着脸颊上吃痛不已的伤口,想起方才生死一线的场景,心有余悸道。
“府上我花大价钱养的那群家仆护卫都是群废物吗?”蔡讽攥紧拳头,一脸青筋暴起,他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动怒了。
“那群贼人,各个身手不凡,府上的护卫浑然不是为贼首的对手。”那来禀报的仆人战战兢兢回应着,如履薄冰的模样生怕家主一个动怒就要牵连了他。
“身手不凡?大汉天下敢在我荆襄蔡氏行凶?我倒想看看他们能不能走出这座襄阳城。”蔡讽冷哼了一声,不过虽然放着狠话,他却没傻乎乎到热血上头去试探那伙匪寇的刀刃是否锋利。
待到蔡府上下的惊叫与骚动渐渐平静了下去,蔡讽这才在一众护卫的拥护下走出了书房小院。
“立刻着人去告诉王刺史我蔡府遇袭之事,同时吩咐四方襄阳守卒,务必不准给我放跑半个家伙,我倒要看看敢夜闯我荆襄蔡氏的贼人有没有三头六臂?襄阳城不小,但惹恼了我蔡讽,掘地三尺又何妨?”蔡讽阴沉着脸吩咐道。
那群方才不敢去面对蒙面贼人的看家护卫,此刻倒是异常积极,仿佛担心家主往后兴师问罪似的,各个争先恐后地打算将功补过。
荆襄蔡氏家底殷实是出了名的,所以这次蔡府遭歹人劫掠,蔡讽也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不过反正那群家伙肯定跑不出襄阳城,吃进去多少他会加倍让他们奉还。
然而下一刻,当他看见平日跟在女儿身旁的那位婢女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蔡讽内心仍是不免咯噔了一下。
“你不去安抚淳儿,跑来这里作甚?淳儿,淳儿她现在如何?”蔡讽声音颤抖,仍是不愿往最坏的那方面考虑。
“小姐,小姐她。”那婢女嗓音抽泣,一身娇弱的躯体颤抖不停,似乎仍未从刚才那股凶煞气中走出来,“小姐她被贼人给掳掠走了。”
简单的一句话在蔡讽听来却无异于当头一棒,也不怪蔡讽多虑,他很自然就想到了那个仿佛永远都神态自若的颍川士子。
“派人去吉乡候落脚的那座客栈看看。”蔡讽有些失魂落魄道,不过只是片刻后,他迅速将失态按捺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瑁儿在哪?”
家仆中走出了个平常就在蔡瑁背后厮混的狗腿子,他仿佛一直在等这个时候,毕恭毕敬地走上前道:“回家主,公子他听见了府上动静,与贼人交手力有不逮后,赶忙离府往西门而去了。”
已经听了一夜闹心消息的蔡讽此时终于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对这个仿佛一直不知道长大为何物的小子,他倾注了自己的心血,也一直在替他铺就未来的道路,今日看到爱子有如此表现,这一晚上的腌臜事似乎也没有那么闹心了。
“好!今夜若是有谁上报了歹人消息,赏千钱;若是提歹人头颅,一枚二金;若生擒歹人,一人十金!”
一石激起千层浪!
纵是这群家仆仍对方才那伙贼人的凌厉狠辣手段颇为忌惮,可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他们还从没见过家主有失信于人的时候。
一群人仿佛许久不曾吃肉的饿狼,各个双眼泛着如恶鬼般的绿光,以蔡府为中心,四散开来借着襄阳守卒的虎威谋求属于他们的富贵。
……
与此同时,荀幽他们落脚的客栈,魏延站在荀幽的房门外,轻轻叩了叩。
“小先生,听动静,甘宁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我现在便去东城吸引兵力,小先生你且安心待在这儿,魏某命硬得很,若是最终没能回来,咱们济南再见便是。”魏延没有半点迟疑道。
甘宁说他畏首畏尾?笑话,他魏文长从小到大就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只不过跟着文若先生久了,眼界宽了,见识广了,顾虑也就随之多了起来。
荀幽同样深知魏延并不像甘宁口中说的那样,试问能提出兵发子午谷奇袭长安的将军又岂会缺乏胆色?而因为奇计不允,对诸葛亮心怀怨念的他又岂会畏首畏尾?
“戴着它吧文长,你的武勇无需拿襄阳兵卒来证明,待你自觉时机成熟,戴上它后便无需担心,像个没事人一样返回客栈就好。”荀幽轻声道。
他推开房门从白泽图中取出了一顶斗笠递给魏延,这顶绝息斗笠能摒除绝大部分气息。
如今的襄阳城,或许有那么几个能看破绝息斗笠伪装的高人,但至少刺史王睿的身边,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