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轻狂锦帆贼
李当是襄阳附近水域一伙势力还算过得去的水匪,仗着一副健壮体魄,这么多年下来,他在荆襄一带闯出了不小的威名。
收了一两百人的小弟,抢了几个良家女人当水寨的压寨夫人,每年问过往行商要些还算面子上过得去的路费,生活日子过得也能算有滋有味。
他在想,如果不是那个天杀的大贤良师,不是那群跟群蝗虫过境似的黄巾军,他这水贼肯定能做得更加滋润。
其实今年大半年下来,因为黄巾军被平定,南阳那块的叛乱也被荆州刺史王睿平定,往来荆襄的商队虽然仍没有恢复黄巾之乱前的鼎盛,但他这水贼的日子过得也不会拮据紧巴,并不像魏延口中说的那样寒碜。
但李当不敢忘记一件事,那便是他之所以能有今天,从当初一介乡野小民,干到如今叱咤荆襄水域的大水匪,离不开荆州蒯家对他的暗中相助。
当初起于草莽,若非蒯家看重他的潜力,给予了他不少刀枪铠甲还有粮食钱财,李当相信自己绝对走不到今天。
愈是走到高位,他越能感受到那些在荆襄根深蒂固的世家豪族背后所蕴含的能量,兴许如今的他已经不是蒯家能随手覆灭,能轻易拿捏的存在。
但蒯家现在同样是李当立足于这片水域背后的坚实后盾,想要与这片水域其他的水匪分庭抗礼,那在他们背后的荆襄之地,谁没有如他一般的势力?
所以当昨日,蒯家那个未来家主派人通知他今日打劫一艘荆州水师大舟的时候,他才会冒着大雨,干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李当老大,现在走还来得及,那可是荆州水师的大舟,上面还载着荆襄蔡氏的小女儿,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无异于打王睿还有蔡氏的脸,咱们水寨尽管规模不算小,但也经不起荆州方面的扫荡啊!”李当身后,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依旧不死心劝诫道。
他是李当的同乡,叫王顺,两人在落魄的时候就互相认识,从当初的草莽发展至如今的水寨规模,李当不少次的决策都是他这个狗头军师做的。
王顺知道李当的背后站着的是荆襄蒯家,但他很不解李当为何要为了蒯家那还不是家主的小子,同时打荆州刺史还有荆襄蔡氏的脸。
“为一个女人还要让咱们这群做水匪的去做掉他那个情敌,李当,你觉得蒯越那小子以后就算做了蒯家的家主又怎样?”王顺悄悄打量了身后那群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手下,怒其不争道。
“你也知道近来从巴蜀上游来了伙不速之客,规模不大,声势不小,嚷嚷着要让咱们这群家伙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水匪。”一提到那个头插白翎,身戴铜铃的家伙,李当就头疼不已,“甘宁杀我不少弟兄,此仇不报我李当如何在这片水域继续自处下去?那条泥鳅,我抓不住他,不过要是这次帮蒯越办成了事,他答应会与蒯家相说,遣荆州水师围剿甘宁,这笔买卖足够让我去冒险了。”
“何况蒯越也说了,只要那个小白脸的项上人头,咱们只要不动蔡淳,荆襄蔡氏不会拿我们如何的?”李当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狠辣的果决。
那伙过江龙锦帆贼在巴郡附近闹腾也就算了,来了他们荆襄的地盘还敢轻狂无礼,不仅不拜他们这些山头,还敢打杀他的手下。
李当对甘宁恨之入骨,可他也曾多次派人堵截甘宁,却没有一次成功,有一回差点还被甘宁擒住。
自知不敌的他正头疼该如何解决甘宁,这不蒯越昨日恰好送来了办法。
打劫荆州水师的大舟尽管风险不小,可如果蒯家能相助他截杀甘宁,其中的风险都是值得冒的。
相比优柔寡断的周顺,李当之所以能坐上如今的位置,靠的便是这股子狠辣果断的劲。
然而就连当了一辈子的玩鹰老手都有被鹰啄瞎的那天,何况是当水匪没多少年的李当?
芦苇荡中顿时激起无数道扑入水中的哗啦声,只不过暴雨倾盆下,这些动静都被雨点拍打江面的声响所掩盖。
李当同时派人在芦苇荡中放暗箭吸引大舟上士卒的注意,他相信手底下弟兄们的手段,悄无声息地摸上大舟对他们而言并非难事。
一个小白脸能有多厉害?只要他在正面牵扯住大舟上的注意,待他的弟兄们截杀那人后,像往常拦路打劫一样溜之大吉,简直是跟家常便饭一样熟悉的流程。
李当看着大舟上那群气愤不已的襄阳士卒,蒯越早就告知他已暗中命人撤去了强攻利箭,所以此刻那群待在大舟上的士卒只能看着芦苇荡中猖狂大笑的他干瞪眼,毫无应对的法子。
当然,李当没笑多久就笑不出来了。
他自问从小眼神就不错,所以看着弟兄们不断爬上大舟,但是他们身下的江面竟然不再涌动,而是在大雨中被渐渐冰封,他忍不住瞪大眼睛,浑然没有料到眼前的状况。
“周顺,周顺,你快看看,这大夏天的,那是怎么一回事?”李当拉着身后的周顺,他拼命揉着眼睛,还以为自己是出了什么幻觉。
“我早就与你说了不要轻举妄动,现在看来传言应该是真的无疑。”周顺脸色苍白,有些惊惧道。
自幼体弱的他并不适合积攒气势,不过有些小聪明,并且机缘巧合下认识字的他倒是钻研出了一条蕴养精神力的办法。
所以暴雨倾盆下,他更能体会到江面上的波澜云涌,更能感受到那股比之他而言浩瀚如海的精神力。
“这么多年下来,去荆襄蔡氏登门求取那位冰花的年轻俊彦并不算少数,可李当老大你知道为何蔡讽迟迟没有答应吗?”周顺满脸颓废地坐在地上,此去暗杀荀幽的那群弟兄如今已被他判了死刑,他有些无力道:“蔡讽早就认定了一位女婿,你肯定也认识,颍川荀幽,就是不久前那位名动京师的吉乡候。”
“曾经数次让黄巾吃瘪的颍川荀幽?听说他曾在涿郡外冻结尸妖黄巾,就连江面也能如此肆意冰封吗?”李当早已不复猖狂,声音也没了方才的底气,不知不觉间小了下来。
突然间,芦苇荡中,暴雨倾盆下谁都没有注意到涟漪阵阵的江面上竟蓦然多出了不少的气泡翻涌。
随后,一连数十道身影破水而出,铜铃晃荡,明明很悦耳,可在李当听来,却不亚于催命曲一般。
“甘宁!”李当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却发现原先在身后的弟兄们已经倒在血泊当中。
芦苇荡中,一头四足浮于江面上的龙首豺身的猛兽,口中含剑,正低头俯首注视着李当与周顺。
甘宁肩扛着柄沾染新血的弯刀,一脸玩味地打量着这个最近一直在谋划着机会对他不轨的水匪李当,有些没劲道:“本来还想着我锦帆贼拿下你们这伙水匪肯定不会轻松,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承了一次荆州水师的恩情,倒是有趣!”
甘宁目光没有什么怜悯,刀起刀落间,两枚人头已然分别落下。
他眯起眼睛望着那被冰封住不小范围的江面,看着大舟上火光攒动,巨兽身影若隐若现,甘宁舔了舔嘴角,叫停了身后的小弟,提起两颗人头便坐着小舟朝荆州水师的大船而去。
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甘宁不是去找茬的,他与荆州之地的水师没什么恩怨。
感谢之余,他觉得那船上说不定能碰上些有意思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