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祭奠
仙人乘鹤早已不见踪影,荀幽看着仍旧发愣的陈登,笑问道:“元龙兄莫非打算学乌角先生遁出红尘,以窥天道?”
陈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庐江左慈左元放,如此神仙人物,终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真亏你见到了还能保持平常心,我对长生之道没什么想法,不过难得一见乌角先生尊容,没多讨教一番养生修生之道,实乃憾事一件。”
“不就是一个脾气稍微好些,心态阔达许多的老爷爷,至于如此吗?我想乌角先生怕是也没想到凡尘中人对他的评价会如此吧。”荀幽嘀咕了几声,也没给陈登反驳的机会,一身疲惫的他在与左慈的意外邂逅后,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再和看上去生龙活虎起来的陈登继续拌嘴。
有这个时间,去马车上歇息小憩一会儿,岂不快哉?
春日时分,不凉不暖,在阴影的地方合眼小睡,这简直不能再快意了。
只能说荀幽的打算很到位,因为在陈登一连串的鼓捣下,他们直至午后才堪堪离开石中村,而太阳下山后一个时辰左右,才重新回到了下邳县。
尽管借了陈元龙的光,加上刺史朱并的面子,他们倒是没被拦在护城河外,不过在仍是被那群守夜士卒投来了不少白眼。
带着一肚子怨气走入刺史府,所幸朱刺史的态度倒是让他比较满意,处理公务的他直到现在仍在秉烛操劳,一点也没有熄灯回家的打算,光是这点他还是比较敬佩的。
“吉乡候,还有元龙?不到两日便回来了,那石中村?”刺史朱并开口问道。
刚才听到下人禀报荀幽与陈登已经回下邳后,朱并先是有些意外,然后就是一阵失落低沉。
他怎么也想不到困扰他数月,在下邳闹得沸沸扬扬的鬼村,眼前的两人在短短不到两日就解决了,所以在听到刚刚下人传上来的消息后,他已经开始盘算另寻高人隐士去石中村解决问题了。
陈登昨夜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连刚刚在马车上他也没合眼多久,此刻一脸精神抖擞,朝朱并拱手道:“回刺史,不群果真本事非凡,若非有他,兴许在下这次在石中村真要被异端所害,不过幸好得他相助,这次不辱使命,石中村血婴已为不群所擒,全部的愚民百姓我也尽数着家仆押送回来,估计明日就能到下邳,还望刺史对他们好好开化教导,勿要再听信妖道谗言了。”
陈登先是大致与朱并挑明了来龙去脉,接着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表述,不曾遗漏。
听完了陈登的一番解释,朱并楞在主座上,陈登的一席话反正估计是白费口舌了,他迷迷糊糊道:“元龙慢些,所以你的意思是,吉乡候与你已经将石中村的诡谲事情解决,我徐州商队日后往彭城又无碍了?”
陈登一阵无语,不过奈何眼前的家伙是徐州刺史,饶是他那位爷爷在场也得敬称一声朱刺史,所以他点点头,只能按下心中的不爽,道:“不仅如此,阴差阳错下,石中村附近的巨岩如今也被打缺了一道口子,日后商队来往再也不用拘束于逼仄的小道,想必子仲若是得知这个消息,肯定要大肆庆贺一番了。”
至此,一股汹涌的喜悦这才涌上了朱并的心头,解决了石中村的麻烦,未来几年徐州的商业若是不出意外,定当势如破竹。
盐业兹事体大,他有预感自己这个徐州刺史的位置坐不了很多年,但要是最后这段日子还能替徐州、替治下百姓的留下些富庶昌盛,那他觉得就算日后辞官归乡也能舒心许多。
压在朱并心头的巨石就这样在眼前的两位年轻人的相助下被搬开,朱并那叫一个心情大好,赶忙吩咐起下人道:“快去准备酒宴,越快越好,想来吉乡候与元龙路途奔波,还没吃上口热乎饭菜,若是不弃,这刺史府的薄酒饭食不说比肩济南还有陈府,可总不会怠慢了二位。”
荀幽与陈登都不是什么不识趣的主,朱刺史盛情相待,要是拒绝岂不是甩这位刺史脸色吗?
经过石中村一事,关系迅速拉近的两人在对视了一眼后各自落座,荀幽笑看着朱并,恭声道:“既是朱刺史相邀,我当好好品尝品尝刺史府酒菜的手艺,若是不错,回去定然要让济南庖厨学习学习。”
朱并乐呵呵地摆摆手,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吉乡候客气了。”
热乎的酒菜很快就一一端上,刺史府中的墨香难得被酒菜的香气掩盖掉,朱并满意地打量着陈家的幼麟,朝陈登开口道:“想必过不了几年,元龙家中长辈便要举你为孝廉,如何,在那之前可有意在我下邳附近几县去学习学习?早就听说元龙曾多次去乡间田垄与百姓咨询农耕一事,与其纸上谈兵,倒不如去亲自任个一官半职?”
陈登端着酒樽摇了摇,旋即一阵苦笑,谢绝了朱并的好意道:“有劳刺史替在下分心了,不过身处徐州多年,在下也渐渐有些厌倦了这里的风景,此番回家后便打算与家中长辈相商,先往洛阳一趟拜访那边的大家名师,因为不群的关系,在下打算去洛阳后继续东行,看看那位济南相治下的济南如今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北上洛阳,然后去济南看看,做出这个决定,可以说是陈登一时的心血来潮,不过或许他心中想去看看天下的念头也作用不小。
再加上荀幽在石中村的表现,更坚定催生了他的这个念头,他想去亲眼瞧瞧济南是否真如传言所说般安详富庶。
“倒是可惜了,不过既然想多走走,多看看,我倒是支持元龙这个决定,不趁着年少身强力壮时去看看大汉的天下,老来多灾多病时可就有心无力了。”朱并尽管有些遗憾,不过陈登既然有此主见,他还是支持的。
一顿简单的酒食,觥筹交错间,朱并从陈登的口中大致了解了石中村的近两年来令人发指的残酷血祭事实。
不过事关一村百姓,全部关押或者尽数处死似乎都有些极端,思来想去后朱并最后还是决定暂且收押石中村的百姓,打算教化一阵时间后将其各自分到邻近村落,嘱咐各乡长县长留心看管。
是夜,荀幽并没有去糜府过夜,因为救下陈登性命,有恩陈家的缘故,他招架不住陈家的热情,与魏延留在陈府住了一晚。
翌日他起得很早,习完剑带着魏延出门的时候,恰巧撞见了同样晨起的陈登。
这也是为何下邳县外,一座普普通通的深山中,除了他与魏延外,陈登也在这里的缘故。
看着坟土上新立不久的石碑,陈登有些沉重,缓缓道:“萍乡候?这里竟是龚刺史葬身的地方?怎会如此简陋?”
荀幽让魏延替他点燃手里的三柱香,朝身前简朴的坟包郑重鞠了三躬。
当初这位青州刺史没去理会刘焉行贿的金银财帛,反而对当初还是白身的他们以礼相待,如此两袖清风的一地刺史,文能治土,武能亲自披挂上阵随军抵抗黄巾。
单凭这点,值得他诚心诚意献上三炷香。
起身后,荀幽看着一脸不解的陈登,与他解释道:“我派文长去寻过龚刺史的幼子龚宁,龚刺史执意如此,再加上他的发妻也是如此要求,想必葬在家乡,魂归后守得这么一方乐土,也是他生前所愿。”
从魏延手中接过了一坛早就备好的老酒,荀幽揭开坛盖,将香气四溢的酒水尽数洒在龚刺史的坟头前。
“生前刺史多病,好酒之人却难得饮酒;死后了无牵挂,一身轻松,当应畅快豪饮。”
“夫人年事渐长,而小宁年幼,我当与子仲相言,替我在徐州多多照看刺史家室,望刺史于九泉之下也无需忧心。”
“主公于济南诸事繁杂,此番不能来此祭奠,兴许日后在下也不能年年都来相见,不过但请龚刺史放心,不论如何,我与主公保证,年年都会遣人于清明时分,奉上美酒一坛,尽数撒于刺史坟头前,以报当日青州之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