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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武五年,十二月底……
远州军港码头外围,成千上万官奴在寒冬腊月中推着一辆辆满载军用物资的平车,装到指定的铁轨车上。
如今的远东各州郡,无论民用还是军用,但凡超过百里之外的物资运送都会采用铁轨车来运送。
这铁轨车其实也是采用杠杆泵压原理,由四到六人,二人一组轮流手动运作,带动轨车前行。
一般一辆轨车悬挂两到三节平车,最重一次可运输五到六吨左右货物,百里路程只需一个半时辰便能运送到位,可当真是方便快捷。
这种“人力火车”的专利归于墨家,身为巨子的叶胤现在就算什么都不干,光收专利费都能一辈子荣华富贵。
不过,叶胤对此分文未取,专利所得尽数捐于民间。
此时,一辆满载囚徒的马车驶过,李秀文也在其中。
他裹着棉衣一路行来,看着远东各地发生天翻地覆变化,又看到忙碌的军港,心中是万分震惊。
这种震惊让他本能生出一股无力感,不禁开始自问:自己真的能找刘策复仇么?
不过,今日他们此行的终点不是军港。
而是距离远州城郊以南,离军港大约八里路左右,占地近两千亩,可容纳三万官奴的远州劳改营。
一路无言,李秀文耳边充斥着一阵哽咽声,其中有不少是刚服刑的人,此时终于忍不住内心恐惧,抽噎出声。
“我不该来这儿的,我现在应该在西子湖畔吟诗素谈风月才对啊。”
坐在李秀文对面的,正是在金陵闹事被抓的莫鸿秋。
此时莫鸿秋拖着一层鼻涕,双眼通红,身体缩成一团不停抖动,还哪有那副“为国为民”的气势,整个人看上去颓废不堪,精神萎靡。
从在繁华的江南享受锦衣玉食,到寒冷的远东沦为阶下囚,莫鸿秋感觉跟做梦一样。
奈何他爹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保住他,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送上了前往远东的官船。
莫鸿秋紧紧抱着包裹,左顾右盼,直到看到对面的李秀文一脸平静地望着自己,忙向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李秀文别过眼去,不想理会这种人。
不想莫鸿秋却忍不住对他说道:“这位大哥,你也是新来的么?他们到底要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啊?”
李秀文瞥了他一眼,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莫鸿秋立马闭嘴不谈。
马车颠簸不止,大概行驶了约两刻钟功夫,忽然只闻马夫轻喝一声,行驶的马车这才缓缓停靠下来。
下一刻,马车对帘子被人拉开,一个壮硕的狱卒冲他们大吼一声:“立马给老子下车,十息之后要让我再看到还有人在车上,老子可以免费送你们半个月的病假!快点!”
在狱卒喝骂威胁声中,众人缓缓下了马车。
他们这车人很快就排成一排,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那壮硕的狱卒接过同僚递来的名单,对他们吼道:“记住老子这张脸,我是这里的狱卫官营,叫丁十三,
这里除了监狱长和典狱长外,老子我最大,我这人脾气不好,劝你们最好都老实些,也好少受皮肉之苦,
不管你们进来前是做什么的,总之到了这里,就得守这劳改营的规矩,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
要是敢跟老子作对,狱医将是你们最受欢迎的群体!现在,报到名号的出列!”
所有人都不敢再造次,紧张地看着丁十三。
“陈叡!”
“李诞!”
“马允!”
“丁泪!”
“易仲田!”
“李秀文!”
“……”
“以上报到名号的出列,跟着你们的狱长前往甲字号牢营!其余人跟老子走!”
丁十三报完名单,带着剩余的人前往了乙字牢营。
……
“看啊,来了,总算来了!”
“呦呵,嘿嘿,细皮嫩肉的,这次的货色不差嘛。”
“喂,小子,说你呢,那个白白胖胖的小伙子,晚上我们一定要亲密接触下,我的姐妹们一定都会很喜欢你的,听到了没有?”
“呦吼吼,开赌开赌,你们说他们晚上会不会吓的哭起来?哈哈哈……”
一抵达乙字营区域,莫鸿秋一行人就被周围喧闹喝彩声,吓得魂不附体。
丁十三将他们带到封闭的场中央,随后冲四周密密麻麻牢房里起哄的囚犯大声吼道:“十息之内要是再让老子听到还有放屁的声音,老子保证让你们今晚吃自己的屎!”
话音刚落,原本喧闹的牢营瞬间安静下来。
丁十三看了眼前排成一列,约有二十名左右的囚犯,然后大声下令:“把你们的衣服都脱了!”
此话一出,站着的人都愣住了。
倒是牢房里的囚犯露出一副饥渴难耐的神情。
劳改营的囚犯不少人因为长时间的劳作,导致精神压抑,又或者精力无处发泄,久而久之一部分人心理开始扭曲,因此牢营内难免有龙阳、断袖的传闻。
这件事也曾被上报给刑部,希望加以重视。
但法纪得知后,却认为这是一个普及律法的好题材,非但不加以制止,甚至登报告之天下这件事。
别说,民众看到报纸上监狱里居然如此肮脏不堪后,很多人自然是不敢再去触犯律法,干那种违法勾当。
“别让老子重复!快点!”
在丁十三淫威下,这些多由江南各地儒生组成的囚徒,这才不情不愿地脱掉了衣服,一丝不挂地站在寒冷空气中。
而四周的牢房内,也再次响起了戏谑地口号声。
莫鸿秋眼角含泪,觉得自己这辈子就从来没有这么屈辱过,当着几百人的面脱的赤条条,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消毒!”
下一刻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四面八方的水柱向他们袭来,逼的他们紧紧挤在一起。
好在这些都是烧热的温水,如果是冰水怕是要出人命了。
约莫一刻钟左右,水停了,接着大把消毒粉末迎面洒在他们躯体上。
莫鸿秋本能闭上双眼,还未来的及适应消毒粉在身上产生的刺痛感,手上就捧着一套刚晾干的囚服。
“按各自手上拿到的牌号进牢房!速度快些!”
丁十三一声暴喝,换上囚衣的罪犯各自进入自己的牢房。
汉律中的监狱条例有规定,但凡判刑五年以下的罪犯,且是初犯者,可分配至单人或双人牢房。
很幸运,这些新来的囚犯最高判刑四年零六个月,也就是莫鸿秋,最轻的只两年半,所有人都住进了单间劳房,暂时避免了一曲菊花残提前问世。
莫鸿秋被分到了三楼中间牢房,牢牌号为乙区二号分区三零七。
暂时的……
丁十三看了眼刻尺,不知不觉竟是已经到了晚上,马上就要亥时。
“熄灯!”
他话音一落,狱卒立马熄灭了挂在屋顶的油灯,接着将各楼层墙角上的蜡烛也扑灭。
很快,牢房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随着沉重的铁门被合上一刹那,老资历戏弄菜鸟的戏码,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