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田地衡量的话,东汉末年中等田地每亩二千到三千钱。而一副全装铠甲,价值则大约等于十五亩中等田地。
所以打造专用铠甲,基本上等同于这个时代的奢侈品。
这还只是普通铠甲,如果是高级军官的精良铠甲,造价还要高数倍甚至数十倍,至少相当于一个中型庄园。
晁盖为此确实是不惜代价,把老本几乎花光了。
除了钱财以外,自从上次痛殴了一顿李整之后,他的杀戮值也好久没有进项了。
想到这里,晁盖还有些怀念李整给他惹事的日子。
只是这小子自从上次落水大病一场之后,如今见了自己都绕着走,再也没有给晁盖教训他的机会。
晁盖不相信以这家伙的心性,真能与自己相逢一笑泯恩仇。估计如今正憋着劲准备什么狠招。
“大兄,我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大兄是否能够下这个决心?”吴用眼神略微有些诡异。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小子不会想着去杀良冒功吧?”
晁盖瞪了吴用一眼,等着他的下文。
“哪能呢!这种没品的事,咱们当然不会去做!”吴用叫屈道,“不过别人做了,咱们跟在后面替天行道——其实也不愧为一门好生意!”
听到吴用这么说,晁盖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替天行道”嘛!这个晁盖确实比较熟,的确是水浒兄弟们的老本行。
随着各路诸侯带来人马越来越多,酸枣本地的秩序已经接近崩溃。
十余万大军汇集于此,人吃马嚼的,又是隆冬时节,就连以仗义疏财着称的张邈也支撑不住了。
如今提供的军粮越来越少,很多军队就开始自己出去寻找门路。
所谓门路,无非是自己动手,下乡寇掠而已。
《三国志》中就有明确记载:
“(关东)诸将不能相一,纵兵钞掠,民人死者且半。”
所以说别看这伙人号称英雄,正史名为义军,实际上霍霍起百姓来不遑多让,并不比董卓那边的西凉兽军更有道义。
说到底,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在战争面前,老百姓永远都是任人宰割的弱势群体。
不过对晁盖来说,这种历史大势面前,他也无能为力。
能够保持本心,还约束住这帮如狼似虎的水浒兄弟,不让他们放纵自己,已经是晁盖如今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如果按照吴用所说这般,还能进一步替天行道,那样不仅钱财和杀戮值方面有所收获,也能让自己念头更为通达一些。
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眼看晁盖不假思索就同意下来,吴用忍不住又提醒道:
“只是如此一来,咱们就算是主动攻击友军了。如果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既然要做,大兄就必须下得了狠心。不管是谁,只要发现了,咱们就只能一律斩草除根!”
晁盖沉默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不用那么着急,先等几天!让白胜和燕青出门一趟,走远一点,偷偷弄些黑色布料回来。”
“这是做什么?”吴用有些疑惑。
“每人做一套披风,再做一些蒙面,减少我们暴露的几率。能少造杀孽,就尽量少造一些吧!我想要的军队,绝对不能变成禽兽!”
晁盖看着吴用,意味深长地点了一句。
吴用对所有水浒兄弟确实是义字当先,但这家伙对于其他人,就有些过于冷血了。
原本水浒中,吴用就有这个毛病。
为了让朱仝归附,他派李逵杀死了小衙内;为了赚卢俊义等人上山,更是不择手段,屠掉半座城都面不改色。
秀才附体吴用之后,同样越来越有这个倾向,或者他的本性就是如此,只不过如今更加明显了而已。
所以晁盖需要时不时敲打一句,让他不要走得太远。
吴用点了点头,默默走出了房间。
几天之后,除了留下白胜看家,晁盖带着其他所有兄弟以训练的名义离开了营地。
晁盖如今已经成了军营一霸,除了寥寥数人,根本没人管他。
何况桥瑁治军本来也不严谨。到了如今,他自己只知与各路诸侯日日饮酒作乐,压根就没有来过几次军营。
所谓上行下效。既然没有人管,驻扎城外也方便,所以像晁盖他们这样,偷偷摸出军营做点私活的大有人在。
“大兄,你说这些诸侯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多士卒人吃马嚼,每天就在这里干熬着?”刘唐边走边问道。
晁盖笑道:“其他人不好说,但桥瑁自从把首倡之功拿到手后,如今大概是真的没有多少战意了?”
“这是为何?”
“桥瑁这人好大喜功,做事又是一身名士风范。吹吹牛逼还可以,但要让他天天来这军营里苦耗,根本就不现实。
“到了现在讨董声势日隆,他能够凭借首倡之功青史留名,大概也就心满意足了。”
刘唐疑惑道:“他就不怕刘岱再找机会杀了他?”
“所以说这种名士小心思多,但蠢起来也是无可救药。他大概以为如今都成了盟友,以他和袁绍的关系,应该没人敢动他了!”
谈到桥瑁这些人,晁盖心中是真的有些不屑。
燕青突然想起一事,连忙道:“大兄让我关注的那个曹操,倒是真的天天泡在军营里。
“这人个子不高,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不过却很有威严。说不好这次反董,还真能让他给拔个头筹。”
晁盖点了点头,“这样的人,才是我们需要关注的重点。不过他现在同样人微言轻,暂时还成不了什么气候。”
如果不是目前斗争形势复杂,需要曹操这样的人打开局势,晁盖还真想找个机会,提前解决了这个将来注定光芒万丈的魏武帝。
晁盖虽然笑话人家老曹人微言轻,但他如今身份更是低微,就算想接近曹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先等等看吧,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更好的机会!”晁盖琢磨着没再言语。
酸枣周边秩序还算安稳,所以晁盖带人往南边多走了些距离。
那是他们来酸枣会盟时走过的路,大家也更熟悉一些。一直快到濮水,大伙突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濮水跟济水一样同样汇入了大野泽,不过在后世也跟济水一样因黄河改道而彻底消失。
这条河水没有济水那么地位显赫。
它之所以闻名,大概就是庄子曾经在这里钓过鱼,并以神龟自喻,拒绝了楚威王的招揽。
不过今天夜里,这条河水终究是没能护住庄子曾经的那份悠然。
此时已是深夜,刚靠近一个离河不远的里聚,晁盖等人就闻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
“不对劲,戒备!”
晁盖挥了挥手,众人迅速行动起来。
每一个里聚,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的一个村庄。不过比起“皇权不下县”时的村庄来说,此时的“里”在管理上要严格的多。
“里”建有墙垣或者篱笆用来防护野兽和贼匪,进出只能通过里门。
门口设置有“里监门”,作为里长的副手,负责里门的启闭,同时也监督外人出入,大概类似于后世的门卫。
“里”的管理非常严格,有陌生人来访时必须要问清楚。如果有外人想要暂住“里”中,还必须登记,得有保人。
如果是平时,有晁盖他们这样的强人靠近,早就有人出来盘查了。
可此时直到晁盖他们推开里门,依然没有一丝声响。
整个里聚,犹如一座鬼城。
随着晁盖他们点燃更多火把,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景象。
到处都是血迹和死尸,房屋都被洗劫。甚至有些坟墓也被挖掘一空,尸骨直接散落在路边。
“大兄,有些不对劲,难道真是董卓派人下的手?听说他们二月社时在阳城就这样干过。”
燕青边说边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断刀。
按理说关东联军就算下乡拷掠粮草,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狠手!
这种做法,明显是不留余地,也完全超出了晁盖等人的预料之外。
如果是董卓派人下的手,那大概还能够说得通。
晁盖接过断刀仔细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不是董卓,是我们联军自己人。这刀明显是酸枣最近打造的形制。”
晁盖为了打造武器和盔甲,这段日子一直泡在冶炼场里,对武器形制自然一清二楚。
“这就有点说不通了,联军这边谁会下这么狠的手?”吴用仔细检查了一下周围,也有些不明所以。
想起上次途径此地时的人声鼎沸,众人都有些沉默。
阮小二忍不住愤然道:“大兄,真是没想到,这些狗贼竟然比我们大野泽的水匪还要更狠!”
“水匪还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大多只是劫财不劫命。这些贼兵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就连人家祖坟都给刨了!哪里是水匪能够相提并论的?”
吴用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晁盖抬了抬手,森然道:
“看这血迹,他们应该还没跑远。我记得前方有个亭舍,去问问到底是谁干的?不管是谁的人马,找到后解决他们!”
这样毫无人性的大规模屠杀,把晁盖也给彻底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