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那张扬的声音和口气,从水底跃出来的银色机甲中的人不是裴少桥还能是谁?
只见他稳稳落在了水面上,他那身机甲似乎不属于任何一种属相的常规制式,一时间令在场所有人都不敢确定他的属相。
身在木皇甲中的祝新年淡笑了两声,道:“来得有点晚了,不是说水艇御水而行速度能比飞鸢还要快吗?”
裴少桥“嘿”了一声,不满道:“你也不看看这燕国的水系多复杂,每个水域的冰层厚度都不相同,我们已经拿出最快的速度在赶路了,不然你们还得在冰水里多泡会呢!”
在方才那般混乱的场面中,祝新年虽然唤出了木皇甲,但却一直立在绝人湖中一动不动,木皇甲高大,湖水无法淹没他,但他也不动,甚至都没有去指挥作战,也因此让公子瞿等人产生了错觉,以为祝新年放弃了抵抗。
直到裴少桥带着秦国水师营赶到,此时祝新年才催动木皇甲活动了一下身躯,只见木皇甲背后的青风藤缓缓从水底抬起,青风藤的主干不知何时分裂出几千根藤蔓,将坠落进水中的秦国机甲全部牢牢包裹了起来。
此时藤蔓抬起,上面挂满了虫茧一样的绿茧,又因青风藤隔绝湖水,里面的秦国机甲个个完好无损,令燕军和代军惊诧不已。
“水中作战不是我们的长处,现在轮到你出手了,都尉大人。”
裴少桥“嘿嘿”笑了两声,对祝新年的这声“都尉大人”非常受用,当即挺了挺胸膛,挥手道。
“你带其他人退远些,待会我们水师营动起手来,可小心别伤到你们了。”
穿着一身银亮的蛟龙战甲的裴少桥行走在水面上如履平地,蛟龙战甲取自神龙鳞片制成,具有人力所不能及的防水抗寒效果,而且自重非常轻,就像一件贴身衣物一般穿在裴少桥身上。
那蛟龙战甲每走一步就会在水面上投射出无数破碎的银色光芒,裴少桥一路朝前走去,从湖水中将趴在机甲上浮浮沉沉、灌饱了冰水的敖睨给拎了起来。
此时的敖睨已经被冻得脸色青紫,有进气没出气了,刚才飞鸢落下来的时候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敖睨的机甲上面,连人带机甲一起掀飞了出去,这准头,很难相信裴少桥不是故意的。
“啧啧,你就是害死我洪儒师兄的人啊?”
裴少桥扬手扇了扇敖睨的脸,蛟龙战甲虽轻,但打起来人来轻轻松松就能叫人筋骨寸断,裴少桥这两巴掌直接将敖睨扇出了鼻血,人也吐出了几口水,幽幽转醒了,望着面前的蛟龙战甲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秦国水师营都尉裴少桥,你认得我吗?”裴少桥问道。
敖睨溺水刚醒,神识不清地摇了摇头。
“不认识也没关系,你也无需认识我,只用记得一件事就行。”
裴少桥低头凑到敖睨耳边,用比这大雪天更寒冷的声音对他道。
“洪儒也是我的师兄。”
敖睨还没反应过来,裴少桥就抓着他后脑的头发将人按进了水中,敖睨一个不防狠狠呛了几大口冰水,带着冰碴的湖水灌进肺里,令他当即就无法呼吸,只能挥动着双手拼命挣扎了起来。
与此同时,无需裴少桥下令,一直在绝人湖水底潜行的秦国水师营水艇急速上浮,与同样在湖中的燕国水师营的水艇重重相撞!
寻常水艇只能载人,不具备攻击能力,燕国的水艇也是如此,但秦国的水艇经过偃师们的重新设计改造,艇身上安装了可收放伸缩的巨型弯刀,可以在水下轻松切割其他国家的水艇。
沉闷的撞击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水面再次涌动起来,但穿着蛟龙战甲的裴少桥却可以在水面上稳住身形,好像再大的巨浪都无法撼动他。
很快,水底就浮起了一连串的气泡,燕国的水艇被秦国的水艇“开膛破腹”,像被切成两半的香瓜一样沉入水底再也浮不起来了。
水艇中的燕国水甲纷纷钻出来想要攻击秦国水师营,但怎料秦国的水艇刀枪不入,反倒能够射出飞索在水底洞穿那些燕国的水甲,并将其缠绕起来,令那些以水为生的水甲们活活冻死在冰水当中。
“你倒是看得很起劲啊!”
裴少桥一把将水里的敖睨拽了起来,即使被按在水里这么长时间,但敖睨一声都没有求饶,作为修真者,他可以屏息很长时间,但冰水的寒冷是很难抵御的,即使敖睨是高阶修真者也一定非常痛苦,但他始终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敖睨这个人这辈子没有求过饶,无论是被人按在水里,还是被人追着打,他都没有求饶过,他不服输,此时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了,但依然瞪着眼睛恶狠狠盯着裴少桥,如果此刻裴少桥松手的话,他肯定要不顾一切扑上来,狠狠咬裴少桥一口,咬到出血才行。
这样睚眦必报的人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心中肯定是非常憎恨的,他含着一口水吐向裴少桥,水虽然被机甲挡住了,但毫不意外迎来了裴少桥重重一巴掌。
“我之所以不取你性命是因为我要把你留给祝新年杀,但你要是再敢挑衅我的话我也不介意先废了你的五感和灵核,你不是总仗着自己是双灵核双属相就目中无人吗?既然你灵核这么多,我废掉一个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裴少桥向来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虽然成天嘴上说着打打杀杀,但实际到了战场上还是按部就班,从来没有故意折磨过对手。
但自从上次在楚国因为裴元魁的一意孤行导致水师营差点全军覆没,裴少桥等一众水师营将士在天狼的帮助下死里逃生,自此之后他就变了,终于意识到父亲郎中令的羽翼不能一辈子为自己遮风挡雨,好友祝新年手中长刀也终有不及之处,他必须自己强大起来,才能让那些蛇虫鼠蚁不敢打自己的主意。
“你敢!”
敖睨大喊起来,想要召唤机甲来对抗裴少桥,但他的机甲一台沉入了水底,一台被飞鸢砸坏了,任凭他怎么召唤都无济于事。
裴少桥冷笑一声,当即扬手一掌击到了他后心窝上,那一掌力道十足,又被蛟龙战甲放大了力量,击到敖睨后心窝的时候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不知是哪根骨头被拍碎了,但敖睨却连喊痛都喊不了。
凶猛的灵力从后心窝灌入身体中,瞬间沿着奇经八脉一路炸开,如一根利箭撞到了敖睨的灵核上,灵核受创导致气海翻涌、灵力失控,敖睨被自己身体中暴走的灵力冲击了心脉,当即“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
“灵核还没碎呢,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
裴少桥冷漠道:“不都说你是当世最有可能开天门的人吗?怎么还是个二阶?连我这个一点天赋都没有的人都升一阶了,看来当初给你算命的是个骗子啊,让你如此自以为是,跟祝新年争了这么多年,还害死了这么多人,你的罪孽真是下了九幽黄泉都要被判极刑。”
三军交战的轰隆声还在耳边持续,裴少桥却抓起了敖睨的一条腿,将他一路拎到了岸上,而此时祝新年正在此处指挥秦军机甲与燕军机甲部队作战。
陆地和水下同时开战的情况不多见,秦军这边地面部队有祝新年指挥,水师营有裴少桥指挥,两者分工明确,配合良好,而燕军那边机甲部队归公子瞿管,可刚才裴少桥把公子瞿那架飞鸢给击落了,现在公子瞿估计还泡在水里没捞起来呢,燕军也就失去了指挥,乱作一团。
虽然燕国机甲部队倾巢而出,人数是多,但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每个先锋官都想接手总指挥使的工作指挥作战,这就导致了战场上的燕军分成了无数个小队,每个小队都有自己的打法,很容易两支队伍的战术就冲突了,没等秦军动手,他们自己人就成了自己的阻碍。
这样的军队肯定是打不过指挥得当的秦军机甲部队的,杜问春冲锋在前,已经将无数燕国机甲捶扁扔进了绝人湖中,这些燕国机甲士兵都是在绝人湖天工学院学习成长起来的,如今随着机甲沉没而重新回到天工学院,不知这些人死后的魂灵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裴少桥踏浪而来,扬手将呕血不止的敖睨扔到了祝新年面前。
祝新年低头看了敖睨一眼,有些诧异道。
“你废了他的灵核?”
裴少桥耸肩道:“他害死了那么多人,废掉灵核算什么?要让那些被他害死的人一人来割他一刀才好,我忍着没弄死他,最后一口气交给你解决吧,也算告慰洪儒师兄的在天之灵了。”
言罢裴少桥如一条鱼一般跃进绝人湖中消失不见了,作为水师营都尉,虽然对水师营的战斗能力心有成竹,但他还是要下水去看看情况的。
裴少桥一走,敖睨就撑起了上半身想要爬起来,即使身受如此重伤都没能让他躺下求饶,可见这人也是有点不服输的倔劲在身上的。
见他要起身,青风藤咻然而来,一下将他重新压回了雪地中。
虽然青风藤看起来没用力,但压在敖睨身上如有千钧,不知将他的肋骨压断了多少根,“噼啪”的声音连响了好几下。
此时的敖睨彻底不能动弹了,只能趴在雪地中喘着粗气,他侧着脑袋,头上、脸上都沾满了白雪,又与他吐出来的血融合冻结,变成红色的冰晶粘在他脸上,模样看起来狼狈至极。
“你灵核已经裂了,还想做什么?就不怕待会爆体而亡?”祝新年问道。
“怕?”
敖睨不顾身上的疼痛大笑起来:“我这辈子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你以为我会怕你吗?!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垫背!”
面对几近疯狂的敖睨,祝新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道。
“激将法不是这么用的,你以为冲着我大放厥词我就会在这杀了你吗?”
敖睨一怔,旋即眼中露出少见的惊恐情绪。
“就这么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你和你的师尊百里夔明里暗里害了那么多人,这些人虽然不能亲自到场割你的肉喝你的血,但你欠他们的终究还是要还的。”
虽然祝新年没有明说要如何处置敖睨,但他的话还是令敖睨浑身颤抖了起来,嘴唇嗫嚅着发问。
“你……你想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做,你这种人已经不配别人对你做任何事了,无论我们对你做什么,都只是脏了我们自己的手。”
祝新年淡笑着,神情平静道:“我会放你离开,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投靠任何想投靠的人,但你已经不是曾经傲视天下的敖睨了,被君王抛弃、与亲朋决裂、遭下属背叛,无家可归、无路可走、无枝可依……这些人世间最痛苦最能摧毁人心的事情你总要全部经历一遍,才能消解那些为你所害者的仇恨吧?”
“你以为我会因为那点小事就被打倒吗?我不会的!你太小看我了!”
敖睨咬牙冷笑道:“今天你放走我,来日我就会提刀回来砍下你的头颅!”
“我敢放你走,就不怕你日后回来,大话谁都会说,你能不能真的重新走回我面前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随着祝新年话音落下,压在敖睨身上的青风藤骤然一松,敖睨不敢相信祝新年真的要放他走,一时间没有动作,但祝新年却是真真正正无意取他性命,青风藤缠起敖睨的脚踝,“咻”的一声将他远远抛了出去,落到雪山另一边,坠入山涧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