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要赶着准备出征,但秦王给祝新年准备的认祖归宗祭祀大典丝毫没有马虎敷衍,一应事务都是秦王身边的亲信去办的,不仅没有提前被朝中大臣知道,就连负责祭祀册封仪式的宗庙官员都不知道准备这些仪式到底是要做什么。
在秦王当朝下旨晋升祝新年为兵甲部总指挥使,同时封君赐地的第二天,秦王便携文武百官以及一众王族成员来到了宗庙,为祝新年举行认祖归宗仪式。
在场一众官员各怀心思,真心为祝新年高兴的有不少人,怀揣着别的心思的人也有不少,在所有人中,太后赵姬是最高兴的那一个,她全程紧紧拉着祝新年的手,一直感慨说终于看到祝新年认祖归宗的这一天了。
在赵姬的见证下,祝新年跪拜了天地神明、社稷祖宗,秦王亲自授予他宗室玉牒玉印,并在族谱上加写了“赢年”二字,且特许保留“祝新年”这个名字,用作安胜君的名讳。
同时长街上祝新年的宅院正式更名“安胜君府”,早在祝新年今早出门之前就有工匠带着御赐门匾上门去安装了,引来不少百姓驻足围观,一时间祝新年重获圣宠的消息又成为了咸阳城中的话题榜首。
谁能想到当初一怒辞官,看似永远不可能再被秦王启用的祝新年竟然能风光回归朝堂,不仅认祖归宗、封君赐地,秦王竟然还将他师兄洪儒的灵位供奉了起来,那可是曾经的秦军劲敌,最令秦王厌恶,如今洪儒的牌位竟然公然出现在咸阳城天工学院中,着实把一众老臣气得口吐鲜血。
这些文官们也曾联合起来向秦王施加压力,即使不能阻止祝新年重回朝堂,也至少不能允许洪儒的排位在天工学院接受供奉,可谁知秦王面对诸臣的死谏无动于衷,甚至直言要是这群人再继续劝谏的话就将洪儒的排位挪到宗庙来。
这一下可真把年迈的侍御史气得直接晕倒在地,秦王直接遣了几个人将他抬回家去,吩咐家人好生照看养病,最近三个月就不要去上朝了。
这变相的罢官之举震慑了其他言官,即使众人心中对秦王的作为再有意见,也没有谁敢真的死谏,毕竟大家都有妻儿老小要照顾,总不能为了这点事弃家人于不顾,真的去殿上触柱死谏吧?
于是供奉洪儒牌位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如今祝新年顺利认祖归宗,以后他就是正儿八经的王族宗室成员了,从前那些动不动就喜欢弹劾他的人以后再想开口找祝新年的不是,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那几两重的骨头能不能撼动祝新年的地位了。
盛大的祭祀仪式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至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结束,在此耗了一整天人们都已经相当疲倦了,都想着要赶快回家去休息,但祝新年不能回家,因为他要马不停蹄赶到兵甲部去,与手下将领们商议再攻楚国的相关战术,同时要通知南北营开始为点兵做准备。
正当祝新年从侍卫手中接过马缰,准备快马从宗庙赶回兵甲部的时候,却被赵姬唤住了。
赵姬在婢女的搀扶下急急朝祝新年走来,伸出双手捧着祝新年的脸,担忧道。
“楚国势强,上了战场千万当心。”
祝新年报以轻笑,宽慰赵姬道:“母后放心,儿臣自会注意,待儿臣替王兄征服楚国之后再回来向母后请安。”
因为之前吕不韦和嫪毐乱政的事情,赵姬一直被秦王看管得非常严格,加上今天这次,祝新年一共也只在宫外见过赵姬三次,加上宫内见过的次数也一只手可以数清,秦王有意不让赵姬与外界接触,这倒不是在提防祝新年,而是赵姬曾经的所作所为确实伤了秦王的心。
但无论赵姬曾经做过什么,她都是公子赢年的母亲,赢年从小流落在外,赵姬对这个儿子心存愧疚,一直想弥补儿子,但可惜祝新年来咸阳这么久一直在外征战,陪伴在赵姬身边的时间实在太少,祝新年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若是此番攻楚顺利的话,想必秦王应该能允许他时不时进宫陪伴赵姬。
赵姬听祝新年这样说立刻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道:“好,好,那母后等着我儿凯旋归来。”
祝新年朝赵姬行了一礼,然后飞身上马,在赵姬的注视下一骑绝尘,径直奔向了兵甲部东营。
兵甲部一众将士昨天就知道了兵甲部总指挥使换人的消息,当时大家还不以为意,因为总使大人的母亲高龄卧病在床,已经不剩几天日子了。
为此总使忧心忡忡,不止一次与四营尉官说起要辞官回乡的事情,还提前交代了一些兵甲部中的管理细节,众人也早有心理准备,昨日早上总指挥使没有来东营当值的时候将士们就知道要换人了,果不其然早朝之后朝廷的任命就下来了。
当听到“祝新年”三个字的时候兵甲部一众将士都以为自己听岔了,只有北营尉官杜问春神色如常,平静道。
“我就知道祝新年很快就会回归朝堂的,王上怎么可能放着他那么厉害的人物不用呢?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南营尉官赶紧搓了搓脸,摸着下巴道:“我之前应该没有得罪过祝新年吧?如今人家一跃成了咱们兵甲部顶头老大了,那些从前惹过他的人岂不是要吓得腿打颤啊?”
虽然没有言明,但话里话外说的都是裴元魁,原本应该坐在东营跟杜问春她们一起迎接新任总指挥使的裴元魁此时却只能坐在西营,跟一群原本是他下属的一等先锋官们在同一间营房中当值。
“少在这里幸灾乐祸,祝新年不是那种阴险小人,即使他做了总指挥使也不会为难其他人,你与其担心自己以前是否得罪过他,不如好好想想他问话的时候该怎么回答。”杜问春道。
“问话?问什么话?”南营尉官一脸茫然道。
“当然是出征的事情,上次在燕国战场你们南营的机甲士兵表现平平,这回攻打楚国你可得挑选点像样子的人出来。”
南营尉官闻声皱眉,不满道:“那都是我们南营最好的将士了!这都不满意,那就只能靠你们北营了。”
“你跟我说这个没用,王上下令这次要南北营共计七千台机甲出征,你还是赶紧回南营去好好挑一挑能用的人才吧。”
杜问春把秦王搬了出来,南营尉官一时间噎住了,只能气急败坏回去点兵了,而杜问春的北营将士个个都是精英,她无需像南营尉官那样着急挑人,便在东营待到了第二天,等着宗庙那边的祭祀仪式结束,不出意料祝新年果然连夜赶到了东营。
当身穿总指挥使官服的祝新年驾马来到东营门口的时候,东营尉官“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赶忙迎了出去。
“总使大人在宗庙劳累一天,该回府好好休息才是,点兵之事由下官们负责就好,您何必辛苦来一趟呢?”
祝新年将手中马鞭交给东营门口的士兵,一边往营中走去,一边对东营尉官道。
“攻楚之战在即,有败仗教训在前,这次出征岂能不做好万全准备?我需要南北营所有将士的名单和对应品阶的册子,另外把楚国地图拿来,我要最新绘制的,不要拿几十年前的东西给我。”
东营尉官哪里敢马虎,他也想不到当初在这里被裴元魁告上公堂,最后发配皇陵的人竟然能爬上总指挥使的位置,如今人家才是兵甲部说一不二的老大,即使自己的年纪要比祝新年大上许多,还是一样要听祝新年的吩咐,于是赶紧命人去库房将所有将士的品阶记档都寻过来。
祝新年进入东营大堂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撤了铁屏风,这铁屏风在东营大堂上矗立了不知多少年,历代总指挥使都是坐在铁屏风后面的,祝新年一来就要撤掉它,堂上的士兵们反而不敢动手。
“总……总使大人……这是兵甲部的一贯传统……”士兵小心翼翼解释道。
“传统?什么传统?坐在屏风后面不见人的传统吗?”
祝新年挥手道:“既然现在是我来坐这个位置,传统就从我这里开始更改,我无需这个铁屏风来遮掩身份,也无需躲藏在这后面观察情况,大家正大光明、坦诚相见不是更有利于交流沟通吗?”
士兵们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但他们还是不敢做主,只能看向杜问春求救。
“看我做什么?难道总使大人说的话在兵甲部中不起作用了吗?!”
杜问春眉心一竖,士兵们立刻战战兢兢去搬铁屏风,那铁屏风是实心黑铁打造的,十几个人一齐用力才能搬动,屏风一搬走,大堂中明亮的火光立刻照射到了铁屏风后面,将这许多年年累积下来的黑暗驱散一空。
祝新年顺着光走上台阶,只见那铁屏风后面是一张非常普通的座椅,与台下四营尉官的座椅并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因为有铁屏风挡着,叫人看不清后面的模样,才心生这许多神秘与敬畏感来。
“去通知四营尉官和城墙造物办造物使过来共同商议攻楚战术。”
祝新年转身坐到了椅子上,说来奇怪,这张椅子好像确实不同寻常,祝新年一坐上来,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瞬间盈满大堂,原本大堂上的士兵们还在打量这位新上任的总指挥使是否好相处,祝新年的目光一扫视过来,士兵们当即浑身汗毛直竖,立刻退出大殿去通传总使大人的命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