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问春性格豪放,年轻的时候带兵打仗从来都是先叫门、再动兵,主打的就是一个“告诉你我来打你了”的架势,许多守将一看到战书上是她的名字,还没开战胆都要吓破了,等正式打起来的时候就更不是她的对手了。
虽然这次燕国派了重兵来阻击秦军,战况不容乐观,但杜问春依然毫无惧意,她一贯认为军人只能“战”,不能“怕”,一旦心中生出了恐惧的情绪,手中的刀剑也就握不住了。
“话说回来,副使大人是把龙母从太平川弄出来了吗?”
想起刚才那条巨龙神兵天降吓走燕军的情形,杜问春就觉得有些不真实,虽然她以前在天工学院修习的时候见过几次龙母,但从来不知道龙母还能被凡人差遣来参与作战,这一条龙的威力相当于几百台高阶机甲,有龙母参战的话燕国那些机甲士兵就更不足为惧了。
此时的天狼正盘在废墟上,嘴里还叼着一台燕国机甲,咬得嘎嘣作响,它倒也不挑,连着机甲带人一块吞了下去。
祝新年颇有一种自家犬子带不上台面的感觉,此时他才终于知道在裴少桥浪子回头之前,每次郎中令大人带他出去的时候有多尴尬。
“我哪里能号令龙母啊?这是龙母几年前下的小龙崽,名叫天狼,别看它长得大,其实就是个长得壮些的幼崽罢了,因为正在长身体所以需要吃大量的食物,正好战场上敌军多,我就带他过来了。”
祝新年摆摆手,因为太古神龙的成长需要大量食物提供营养,所以天狼把太平川吃成了一座荒山后才逃饥荒似的逃来了祝新年身边,要换做已经成年的龙母根本不需要吃这么多东西,喂养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龙母还能下崽啊?”
杜问春离开天工学院已经很多年了,自然不知道祝新年养了一条小龙崽的事,但南营中有一些与祝新年同时期待在天工学院修习的师兄师姐们,他们是见过小龙崽的,只是那时候天狼还跟一条小蛇差不多大,如今晃眼一看这么大一条龙,大家还真没敢往它身上想。
“这家伙贪吃贪玩脾气比较大,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缺点了,留在身边算个战力,当初它在烟瘴之地跟魔王甲对战过,对付这些燕国机甲士兵完全不是问题。”
祝新年就像一个卑微老父亲一样对外人夸赞自己孩子的优点,生怕其他人不喜欢天狼要把它赶走。
杜问春当然是想留下天狼的,此番攻燕兵力不足,有天狼做助攻自然再好不过了,她立刻就应下了,回头一看,发现那些跟天狼比较熟悉的将士们已经凑了过去,伸出手让天狼闻嗅自己的气味。
曾经天狼还是一条小龙崽的时候也曾在太平川“横行霸道”,因为身形娇小、模样可爱经常被学院中的学生夫子们搓圆捏扁,几乎所有人都认识它,如今个头是长大了,但依稀还记得从前那些熟悉的气味,很快它就在人群中认出了几个从前喜欢逗它的人,追着人家满战场跑。
“倒是个挺招人喜欢的,副使大人不必担忧,就让它跟着咱们的队伍吧,毕竟喂养它也不花钱,能不能吃饱全看它自己的本事。”
杜问春轻笑了一阵,不多时她手下的先锋官来上报战况,躬身行礼道。
“禀二位大人,此战我方机甲士兵伤亡共计三百二十二人,其中死亡十一人,机甲损伤三百一十一台,俘虏敌军……呃……”
先锋官回头看了天狼一眼,道:“原本是俘虏了四百多台燕国机甲的,但都被这条龙吞进肚子里去了,战场上只找到了一百多台残破的机甲,操纵者都死了,加起来应该剿灭了敌军五百多台机甲吧。”
这一战杜问春带了两千台机甲,燕国来了三千台机甲,原本是燕国占优势,伤亡也是秦军更多些,可天狼一出现形势突变,燕军伤亡人数急剧上升,燕军将领实在坚持不住才终于撤退了。
虽然打跑了燕军,但这一战实在不能算是胜仗,杜问春听见先锋官的报告之后也皱起了眉头,命令道。
“把阵亡的将士们都好好殓了,所有伤员和机甲有损坏的全都撤回大营去,让军医和偃师抓点紧,另外再从留守大营的那一千台机甲中抽调同等的人数过来补齐队伍。”
先锋官领命准备离开,却又被祝新年拦住,只听祝新年吩咐道。
“通知李信,让他留一万人在易水河边驻守,其余人迅速赶来此处与我等汇合。”
先锋官立刻领命而去,看见人走远了,杜问春才问道。
“副使大人之前不是说要留重兵把守易水河岸,以防燕国反扑吗?怎么现在又只留一万人在那边呢?”
杜问春不是主帅,不会在下属的面前对主帅的军令提出质疑,但她心中的疑问必须要解开,所以等人走了才开口提问。
“这一战虽险,但总归是我们胜了,再往前就是蓟城了,燕军现在肯定把能调动的兵力都调回去保护蓟城了,不会再想着在易水河边与我们分高低了,所以我们可以把绝大部分的力量都集中在蓟城之战上,另外我会传信朝廷,让正处于赵地的其他秦军将领来镇守易水河。”
如杜问春这种身经百战的将领一听就明白了祝新年的想法,立刻点头道。
“所言有理,但我们现在手中只有两千台机甲,数量还是太少了,燕国的机甲数量远在我们之上,是不是该把河边留守的机甲士兵都调过来?”杜问春问道。
“不必了,除去伤亡和机甲不能正常活动的那些人之外,河边也就剩四、五百台机甲了,这个数量对于我们攻打蓟城是没有什么帮助的,不如留下帮忙镇守易水大营,保证我军后方补给线畅通。”
“那前线怎么办?我们现在攻打蓟城肯定会遭到燕国的疯狂反击,就算把李信那些人都调过来了,阵前可用的人手也只有区区两万两千人,这个数目是远远不够攻打蓟城的。”
在出征之前,祝新年和杜问春的计划是通过封锁消息,快速夺下易水和这个小城,然后赶在燕军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突袭蓟城,想办法拿下燕王父子的头颅回去交差。
但现在燕国已经有所防备,燕王手握几十万大军和成千上万台机甲,不说主动出击剿灭秦军,就是单单把蓟城包围起来那都能围成铁桶,祝新年的兵力再加十倍也未必能打得进去。
“速攻是没指望了,硬碰硬更是不行,姑且算燕王手中有六十万大军,加上兵甲部的战力一起就算八十万吧,我们手中只有两万,要想在这种情况下突破城防进入蓟城杀掉燕王父子就只能先打游击战,把燕国兵力分散之后再想办法入城。”
杜问春又从祝新年嘴里听到一个新的战术名称,不由来了兴致,问道:“何为游击战?”
“就是一种以少胜多、分散敌人兵力的战术,这种战术要求行军机动性强,同时在多方位对敌军进行骚扰,并且通过不断移动自己的位置,让敌军疲于奔波、空耗精力。”祝新年解释道。
杜问春摸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下,道:“这战术听起来倒是不错,但燕军毕竟有那么多人,我们这两万人马怎么分也不够把燕军全部引出来啊。”
祝新年淡笑摇头道:“杜大人以为这游击战是要把我们的人分成数个小队去诱敌作战吗?”
“难道不是吗?按兵甲部的规矩,十人为一里,作战之时最少是由十人一起行动的,少于这个数量就是违背规制,回去是要受罚的。”
机甲士兵由于其战斗力高、破坏性强,所以行军作战之时会有很多规矩限制他们,不能任凭自己的心思胡来,这十人一里的规矩既是相互辅助、也是相互约束,十人间彼此是战友也是眼线,这样相互牵制就不会出现某一台或某几台机甲被敌人收买而反叛攻击自己人情况。
祝新年不知道这规矩是何时定下来的,但既然有这个规矩,就说明在此之前一定发生过战场上机甲倒戈的情况,朝廷依赖于机甲的力量,又害怕机甲的力量,所以才会用这种法子来牵制战场上的每一台机甲。
可此番攻燕,祝新年就要打破这个规矩,他对杜问春道。
“在游击战中,一个人就可以是一支军队,因为游击战讲究动手快、撤离快,人多了不好协调,一个人行动反而是最安全的。”
“一个人行动?!”
即使杜问春经历过无数次战斗,她也从未见过一个人行动的战术,况且朝廷根本就不允许将士们在战场私自行动,因为将领们无法确定手下的士兵分散之后是会去认真作战还是耍滑偷懒。
“且不说我们的将士都没有学习过这个‘游击战’,就算是知道该怎么打,一个人作战危险性也太大了,万一被燕军抓住……”
“万一被抓住,伤亡是论个计算的,但要是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向燕军发起冲锋,伤亡可就是以千以万来计算的,杜大人觉得哪种方式伤亡更小呢?”祝新年问道。
杜问春沉默了一瞬,摇头道:“不能这样比较吧……大家都没有打游击战的经验,很容易会被敌军发现的,到时候的伤亡可就不是论个计算的了。”
祝新年轻轻摇头,道:“看来杜大人还是没明白游击战的精髓,我这边两万多人随机动手,就算其中一人被燕军发现了行踪,在燕军抓人之前就会有其他人在别的地方再度发动攻击,当这样毫无规律的攻击在短时间内频繁发生的时候,那些燕军只能晕头转向被拖着到处跑,压根不知道该先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