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送灵队伍从清河镇出发,按祝新年他们来时的原路返回咸阳城,沿路所有官员将领皆提前等候在路边祭典朝拜,哀乐纸钱一路不停,在春暖花开、绿意盎然的秦国大地上铺就了一条雪路。
行至半路,祝新年收到了一份传音,当时祝新年正在与当地来迎接的官员说话,传音符是裴少桥听的,听完之后倒也没说什么,祝新年也就没上心,直到晚上准备歇息了,才又想起这件事。
“白天那张传音符是谁传来的?”
祝新年敲开了裴少桥的房门,裴少桥最近勤奋得很,入夜了还在练习品阶术法,闻言打了个哈欠,道。
“哦,是尤杰师兄从咸阳城传来的。”
“尤杰师兄?咱们秦国又跟其他国家开战了?不然他传音给我做什么?”祝新年问道。
“不是咱们开战,你还记得赵国那个公子嘉吗?他不是在敖睨的帮助下逃到代郡自立为王了吗?尤杰师兄传音来说敖睨半个月前带着他们仅有的八万人去攻打魏国了。”
“敖睨攻魏?”
祝新年对这个消息感到有些惊讶,秦国把赵国的国土收归己有之后将其重新划分了郡县,不过却迟迟没有将赵嘉所在的代郡打下来,可能是考虑到代郡贫瘠,根本养不活八万大军,不想费工夫开战,想等着赵嘉这群人坚持不住自己投降。
但那敖睨竟然会想着孤注一掷去打魏国,这倒是祝新年未曾想到的。
“他们只有八万人,虽然魏国也没多少兵力了,但若要死战的话八万人可未必能打得过魏国啊,敖睨这样做就不怕被其他国家抄了后路,直接把他们堵死在魏国了吗?”祝新年惊疑道。
“虽然不是特别明智的方法,但好过坐以待毙,万一要是攻魏成功了,赵嘉就能在魏国获得一大片领土,且不说能不能与其他国家相抗衡,至少敖睨是可以做开国功臣了。”
双方交战,实力固然重要,但很多时候运气也是决定胜负的很关键的一个因素,而就单看敖睨这个人,他的运气似乎是不错的,这些年围绕在他身边也发生了不少大事,但似乎都没有太过影响他,反而给了他做开国功臣的机会。
凭祝新年对他的了解,敖睨确实是一个敢做敢赌的人,不计后果去攻打魏国谋求一条生路确实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如果不谈双方军事实力的话,就说敖睨本身也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魏国的机甲部队几乎消耗殆尽,遇上他这个双灵核双属相还真是有些棘手。”
祝新年不禁为魏国的形势担忧起来,交战双方现在都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这场战斗估计是不死不休的,祝新年不知道魏国人能为此战斗到何种地步,但他知道敖睨做事一向都跟疯狗咬骨头似的,一旦咬住了就绝对不会轻易松口。
“从前只听你说敖睨很厉害,但洪儒师兄也很厉害,你说他俩要是战场上相见了,究竟谁能技高一筹呢?”裴少桥问道。
祝新年思忖了片刻,按他的了解,洪儒和敖睨应该都是三阶,要论能力还真说不好谁上谁下,但论心计肯定是敖睨心思更深。
“洪儒师兄太善良了,他不是一个会想方设法置人于死地的人,但敖睨不一样,在敖睨心中只有胜负和利益,他的诡计与手段是洪儒师兄再修炼一百年也比不上的。”
祝新年眉心紧蹙,就现在这个情况来看,赵嘉和魏王之间的争斗无法预测究竟鹿死谁手,敖睨虽然凶狠,但他只有八万人,且老巢不稳,最害怕被秦国抄了代郡。
至于赵王那边,军队人数上稍稍有一点优势,但机甲士兵太少,剩下的人也因为常年战乱而兵乏将疲,面对敖睨率军来袭,如果没有其他国家来帮助魏国的话,那他们最好的结果也至少是割地让城。
可魏国被秦国按头揍了这么多年,国土早就不剩多少了,要是再分给赵嘉估计魏国也就离灭国不远了,所以魏王一定会想办法与之死战,但魏国现在除了洪儒之外压根就没有可用的将领。
也就是说,只要敖睨坚持攻魏,那他跟洪儒就必定有一场大战。
“韩国已亡,赵国勉强就剩最后一口气,现在就剩魏国最弱了,不仅赵嘉要打魏国的主意,其他诸国都盘算着要动手呢,尤其是咱们秦国,与魏国打了这么多年了,最后一口肥肉不可能让赵国抢了去。”
看祝新年忧心忡忡的模样,裴少桥宽慰他道。
“如果魏国战局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我想其他诸国都不会坐视不管的,至少会将敖睨赶走再与魏王商议割地之事,当然了,如果像劝说公主贞那样劝说魏王降秦就更好了。”
其他国家帮助魏国都是有所图谋的,与其国土被一点点瓜分掉,不如让魏王明白现在降秦不仅可以保全魏国百姓不受战火侵扰,也可以保证魏王自己日后的衣食待遇不变,在魏国必定要亡国的前提下,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但魏王固执,魏国的文臣在朝堂上的势力远远大过武将,所以洪儒提的建议压根就进不到魏王耳中,在洪儒的族人几乎全部战死沙场之后,本来由他们家族把控的兵权也回到了魏王手中。
可魏王是个完全不会兵法的人,一切军事指挥全部依赖朝堂上的文臣,那些文臣都是纸上谈兵的家伙,只知道命令洪儒领兵在外征战,却对洪儒提出的意见充耳不闻,后来干脆就不让洪儒回国都了。
祝新年与洪儒的联系也是在那个时候就断掉了的,洪儒长期在外地址不明,祝新年这边也接连遭遇了许多事情,很难长期待在一个地方,而传音符需要知道对方的方位才能准确传音,所以两人渐渐也就失去了联系。
“回到咸阳之后,我想努力劝说王上同意我出使魏国,这些年咱们秦国与魏国战争不断,虽然对秦国影响不大,但终究是个拖累。”
“如果此番能劝动魏王降秦的话,不仅能为王上再收服一个国家,也能阻止赵嘉和敖睨的计划,将那支八万人的队伍困死在魏国境内,也许到时候还能顺势消灭赵嘉和敖睨也说不定。”
有齐国降秦的先例在前,秦王和朝廷上的诸位大臣应该不会对祝新年的提议有所阻拦,在祝新年心中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当魏王不肯降秦的时候,洪儒是否有公主贞那样为天下苍生推翻君王的勇气。
祝新年知道善良是一种很好的品性,但有些时候人不能太善良了,但凡洪儒不那么遵循守旧,处处以魏王为尊的话,只要他带领手下的那些人揭竿而起,魏王再怎么样也要把他说的话听进耳朵里过一过。
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洪儒这种性格只适合一个人潜心修炼、问道升仙,要他在朝堂中那一众老狐狸中间玩心眼,那简直完蛋。
为了洪儒师兄不被魏国那些昏君佞臣给耗死,祝新年决定还是要帮他一把,如果魏国能降秦,从此以后洪儒师兄就不用受这些人间糟心事的折磨了,可以重新修真悟道了。
“行,只要到时候我还在咸阳,肯定为你说话,只是不知道陈清婵那边给水师营设计的图纸搞得怎么样了,我这趟回去肯定是要去水师营看看的,要是我不在咸阳的话,你就自己多加把劲吧。”
水师营并不在咸阳城内,裴少桥得了水师副都尉的官职,却到现在都没有去水师营当值,这是说不过去的,估计朝堂上对他的弹劾已经满天飞了,所以把莒魏的遗骨送回咸阳下葬之后,他就得马不停蹄赶去水师营当值了。
“放心吧,武将这边肯定没问题,文臣那边见招拆招吧,倒是你,三阶术法练得怎么样了?去水师营当值之前你只有一次参加升阶考核的机会,可一定要把握住了啊。”
祝新年感觉自己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别的事都好说,但裴少桥升阶这事可是他强求不来的。
想要升高阶除了勤奋练习之外还要靠天分,兵甲部中那么多机甲士兵一辈子都没能升上三阶不是因为他们不努力,而是因为大部分人灵根属相不够强大,命中注定了他们永远到不了三阶。
“你还说这事呢,要不是你来找我,今晚睡觉前我还能多练一个时辰,这回要是考不过,你得负全部的责任!”
一听裴少桥要把责任赖到自己头上,祝新年立刻起身往外走去,连连挥手道。
“路上光琢磨那些小玩意土特产了吧?三阶本来就难升,你再自己不勤加练习你能怪谁?我可不背这个黑锅,到时候考不过丢人的还是你,新成立的水师机甲部队的副都尉是个四阶,到时候全天下都要笑掉大牙。”
裴少桥七窍冒烟,抱着脑袋抓狂大喊了一声,祝新年一个闪身溜出门去,把裴少桥的叫嚷声全关在门内了。
“谁说我考不过?!谁说我考不过?!这次我……我必定考过!我、我考不过我就不信裴了!”
他气得叉腰在屋里晃了一圈,正下定决心今晚不睡了,要通宵修炼呢,转眼一看发现油灯里的油不多了,他推开门朝外张望,正好有一个衙役路过,朝他行礼,道。
“都尉大人有事请吩咐。”
裴少桥吸了吸鼻子,目光落到对方手中托盘上,问道:“你端的什么东西那么香?”
“回大人的话,我们县尹老爷处理公事没吃晚饭,现在饿了,让我们给煮了口面。”
面只是很简单的白面条,汤里就加了点盐巴和猪油,原本也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但裴少桥一生气就想往嘴里塞点什么,于是问道。
“锅里还有吗?”
衙役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都尉大人在问什么,于是赶紧道:“有的有的,小的这就去给大人盛一碗来!”
于是乎,那一天裴少桥一个人吃了一大碗面条,想着吃完面有力气修炼,谁知吃完之后人也困了,又想着眯一会再起来,结果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第二天天亮,这品阶术法到底还是没能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