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极论道顾名思义便是人间修真者齐聚一堂的道法盛会。”
听闻祝新年的疑问,鹤云子抚须解释道。
“自从人间出现修真者的时候开始,天极大会就存在了,而天极论道则是大会中最重要的一项,起初是众修真者开坛讲法,名下众弟子听道、辨道、争道、论道,有许多精妙的道法理论都是从天机论道中得出来的。”
“起初?也就是说现在的天极论道的内容已经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论道了,是吗?”
祝新年反应迅速,他立刻就明白如今的天极论道早就不是单纯的听道、辨道了。
鹤云子轻轻颔首,道:“没错,自从天门关闭之后,天极大会就由三所天工学院轮流举办,天工学院本就是为诸国培养修真将士的地方,难免忽视道法而重视利益,天极大会受其影响,其论道的本质也发生了变化。”
鹤云子抬手指向远处,祝新年凑近一看,只见湖水深处有一座同样用结界包围起来的高塔,因为周边被黑色的水草层层包围,即使他想看清那高塔的具体模样也不能够。
“燕国天工学院成立初期并不在水中,是后来因为地震频发才沉降入湖的,你看见的那座高塔名为通天塔,曾经是燕国最高的建筑,也是众修真者最常使用的论道之处。”
“通天塔高三十三层,代表了三十三重天,论道之时会将彩头放到塔顶之上,论道者从最底层开始往上爬,途中要击败其他竞争者,直至有人夺取彩头,或所有论道者全部失败为止。”
祝新年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比武斗法吗?只是冠上论道的名字来掩盖本质罢了。”
“不,比武斗法本身也是道学的一种形式,以彩头吸引新一代弟子参与比试,也是众门派论道交流的一种方式,不能因为它是武力论道就否定它不属于道学。”
被鹤云子纠正了观念,祝新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并不在意这比武斗法到底属不属于论道,而更在意要怎么样才能击败其他对手,成功登顶通天塔,为师尊拿到玉玑丹。
“那论道的形式是怎样的呢?组队?单人?一次上场多少人呢?可以带机甲用武器吗?品阶术法呢?”
祝新年的问题很多,他想尽可能详尽地了解论道比试的规则,提前在心中规划冲塔的方法。
“只要是愿意参加论道的所有弟子都可参加,比试只有一次考验的是个人能力,任何仙法武器都可以用,其中也不乏高阶弟子,大家各凭本事夺彩,只唯独一点,不可伤人性命。”,
天极论道并未对参与者多加限制,但有时候没有限制并不是好事,这意味着祝新年会遇到非常多的敌手,那些人不光在品阶上高于他,也可能在心计手段上强于他。
如果只是品阶高、能力强,祝新年倒也没所谓,只是如今的修真界并不纯粹,面上看上去再和善的人都有可能背后捅刀。
更何况百里夔刚才都已经放过话了,他们师徒俩像是对玉玑丹势在必得的样子,想必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祝新年低头沉思,无论这次参与天极论道的各家弟子有多少人,敖睨肯定是一个非常强劲的对手,而且他那个师尊可不好对付,师徒俩随便使点什么手段,都会让人防不胜防。
看他一副沉重的表情,鹤云子反倒笑了起来,他顾自活动了一番筋骨,对祝新年道。
“别板着张脸了,看你那严肃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师尊我是弟子呢。”
祝新年刚想解释,便被鹤云子拉着往前走,那老头一大把年纪了,力气倒是不小。
“走走走,为师带你去尝尝燕国天工学院的饭菜,他们这里水产丰富,你在秦国吃不到的鱼虾,在这里可以敞开肚子尽情地吃了。”
祝新年“啊”了一声,只能跟着鹤云子往前走,同时挠头道:“弟子又不是裴少桥,哪有那么贪吃啊?”
“蠢小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啊,天极论道可是一场苦战,从你们进入通天塔开始,直到有人夺取头彩或全员失败为止,这途中你们不能出来,也不能吃饭进食,到时候要是饿了只有强挺着了。”
“会耗时很久吗?”祝新年好奇问道。
鹤云子抚须思忖,认真道:“据为师所知,最长的一次论道持续了整整十五天,最后因为所有人都饿得没有力气再打斗了,该场论道便以和场结束,没有胜者。”
“和场的话那十五天岂不是白打了?!”
祝新年脸颊抽搐道:“难道真的没人觉得这天极论道的比试安排得有问题吗?没人想着改一改规矩吗?”
“改?怎么改?谁来做主修改?”
鹤云子轻哼道:“从前周天子一统天下的时候,三所天工学院还能联合起来制定并修改一些修真界的规规矩,但现在周王室分崩离析,三所天工学院三足鼎立谁也不服谁,更有瑶山药王谷等一众老牌修真门派屹立不倒,这修真界早就不是哪一家能说了算的了。”
天下纷乱、各自为政,影响的不止是王权与百姓,连修真界也为之分崩离析,如今的平和只是表面上的平和罢了,如果诸国之间的战争一直持续下去,这天极大会还是否能继续举办下去都是问题。
不难看出如今已经有一批修真者正蠢蠢欲动,试图一统修真界,做整个修真界的君王,而这样的人中,估计当以楚国天工学院的院长百里夔为首。
天工学院根基深厚,百里夔身为院长,又有敖睨这种根骨不凡的弟子,他的野心已经清楚写在了脸上。
等熬到鹤云子这一批长辈逝世,至那时敖睨也成长了起来,这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拦得住百里夔称霸修真界的脚步呢?
想到这里,祝新年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看来统一修真界和统一人界一样,都是至关重要的大事,修真界能否由一个精明能干的人领导,也直接关乎人界政权是否平稳。
“小小年纪唉声叹气,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收了个弟子还是收了小老头回来。”
鹤云子将他带进了燕国天工学院专门为天极大会搭建的饭厅内,一进门,浓郁的河鲜味道便扑面而来,萦绕在鼻底久久不散。
祝新年被燕国人抓去半月余,一直没吃上一顿饱饭,好不容易被救回去了,又连山都没上就被鹤云子抓来了燕国,这一路颠沛,他感觉自己消瘦了不少。
鹤云子那种顶级修真者根本不用进食,一年到头能吃两口素食就足够维持生命了,但祝新年不行,他一路跟着鹤云子过来,路上基本没吃过饭,因为鹤云子压根就不记得还有吃饭这种麻烦事。
刚才还说自己不贪吃,这会儿就打了脸。
燕国气候寒冷,这里的人们喜好吃肉食御寒,天工学院又位于绝人湖底,捕捞鱼虾贝类甚是方便,这天工学院的厨子做得一手好饭菜,香味令祝新年刚进门肚子就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
“快去吃饭吧,听说人吃饱了就会心情变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多吃点,别再一副天快塌了的模样,就算这天真要塌了,还有你师尊我在前头顶着呢,你苦恼个什么劲?!”
鹤云子推了他一把,那一推用了些力道,径直将祝新年推到了餐台边,在饭厅帮忙的燕国天工学院学生穿着湖蓝色的校服,一看他走近,立刻迎上来笑着问他想吃点什么。
祝新年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有人凑上来跟鹤云子搭话了。
虽然鹤云子脾气暴躁,但他毕竟是人界最强的机甲修真者,还是有不少人仰慕他的大名,能在天极大会上与之说上几句话,回去也是一番吹嘘的资本。
没想到那老头在天工学院不怎么受欢迎,在整个修真界倒还是挺有名气的,找他问好的人络绎不绝,很快饭厅就成了他的个人见面会。
祝新年要了一大盘炙肉和盐水煮虾,端到桌上一边吃一边看鹤云子在那些修真者中周旋。
鹤云子是十分不喜欢这种聒噪环境的,刚开始还能耐着性子跟后生晚辈们说几句话,后来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那些人见他变了脸色,也就不敢继续叨扰他了,毕竟鹤云子那张毒嘴的骂人能力在修真界也是出了名的。
祝新年肉还没来得及吃两块,就看见鹤云子一脸烦躁地坐到了他面前,抱着胳膊不爽道:“要不是为了带你来见世面,我是绝对不会来参加这狗屁天极大会的!”
正在剥虾壳的祝新年闻声一愣,茫然道:“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您老这翻脸如翻书啊?”
谁家师尊上一刻还在说天塌下来师尊顶着,下一刻就因为受不了聒噪跑回来骂弟子啊?
但鹤云子偏偏就是这样的人,上能顶天立地为镇压妖魔付出性命,下能小孩子脾气不高兴了见谁怼谁。
祝新年默默把剥好的盐水虾递到鹤云子面前,问道:“不是说吃东西心情能变好吗?要不师尊也来一口?”
对于鹤云子这类长期辟谷的修真者来说,寻常食物只会增加他们的身体负担,尤其是肉食,他们更是碰都不碰,常年只吸收日月精华果腹,再饮一些清水和丹药就足够他们维持生命了。
面对祝新年递来的肥美大虾,鹤云子脸色更黑了,他拂袖而起,扬手一记暴栗敲在了祝新年头上。
“啊!”
在祝新年的痛呼声中,鹤云子甩了一张朔风符离开了此地,徒留祝新年摸着脑袋上慢慢肿起的大包,含泪吞下了那只原本要孝敬给师尊的大虾。
“这老头,怎么又生气了呢……”
祝新年望着饭厅中逐渐消散的风阵,默默耸肩,抬手招呼那名给他打饭的学生,高声道。
“小道友!再来两盘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