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新年没想到他跟另一位先天甲魂者相遇得如此之快。
在刚进入天工学院时,听长老们说起这世上还有另一名先天甲魂的时候,祝新年就知道他们未来一定会见面,但他以为那会是他们从天工学院毕业,进入各国兵甲部之后的事。
没想到他们的见面竟如此突然,而且敖睨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却确实超出了祝新年对另一名先天甲魂者的想象。
退回百里夔身后的敖睨一身鲜明的红衣,他整个人跟他衣服的颜色一样张扬醒目,那种张扬与自信是由内往外散发的,这说明敖睨在没有进入天工学院之前就一定是一位非常得宠的孩子。
祝新年预计他应该是出生某国贵族世家的独生子,因为他的张扬与裴少桥很像,都是一种需要有足够家底和势力才能支撑起来的性格。
但他又比裴少桥更加自信,因为他独特的体质会让他的修真之路顺畅无比,祝新年无属相无灵核都轻松凌驾所有新生之上,双属相双灵核的敖睨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何况敖睨拜在了楚国天工学院的院长门下,以后他若是进入兵甲部,自有他的家人为他铺路,如果他选择留校,便有极大的可能继承院长之位,成为楚国天工学院的领导者。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他人生之路更顺畅的人了,敖睨的傲气与张扬都是有底气的,如果祝新年刚才真的跟他打起来了,这一战谁胜谁负还真不好预测。
别看敖睨年纪不大,但他好像已经明白自己将来是要站上修真界顶端的,所以他并未将面前一众修真大能放在眼里,当然,他这种目无尊长的性子也可能是与他师尊百里夔一脉相承。
虽然都说人性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定好了,但不得不承认后天的教育依然对绝大部分人的性格发展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祝新年和敖睨差不多是同时开始修真的,要说敖睨年纪更小一些,如果以前有什么不好的习惯,也是很容易被纠正过来的。
但看他现在的模样,想必百里夔对他宠溺有加,完全没有半分要纠正他品性的意思。
祝新年坚信,一个人的能力可以决定他能飞多高,但一个人的品性会决定他能飞多远。
即使众人都认为拥有双属相双灵核的敖睨要比自己更有开天门的可能,但祝新年并不气馁,他认为天道并不眼瞎,如果这世间真的有一个人能够脱去凡骨成为天人的话,也得是个品性能力俱佳的人吧?
他可不认为敖睨那种性子能成为仙人,受世人供奉朝拜。
鹤云子不动声色地看了祝新年一眼,他这次带祝新年来参加天极大会,既是想让他见见世面,也想磋磨一下他的性格。
祝新年天资出众,在大秦天工学院难遇敌手,他必须出来见识一下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多吃点亏才能反思自己的不足,收敛性情,砥砺修炼。
抱着这个目的,所以刚才双方起冲突的时候鹤云子并未拦着祝新年,他也想看看祝新年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但祝新年懂进退,他现在出门在外,代表的是整个大秦天工学院,而不再是他个人。
刚才他主动站出来已经表明了弟子维护师尊的态度,周围众人眼睛雪亮,自然知道他跟敖睨之间谁更具有修真者的风范。
百里夔对弟子疏于管教的事情很快也会由这些人散布出去,虽然百里夔师徒对这些流言蜚语并不在乎,但名声对祝新年来说却很重要。
尤其是师尊鹤云子的名声。
虽然鹤云子脾气暴躁,但他并不是一个无礼傲慢之人,祝新年不想外界对鹤云子多有误会,他想为鹤云子正名,所以他的一举一动,也代表了鹤云子教导弟子的态度。
所以他不能莽撞,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与人发生争斗,他要用自己为证,证明鹤云子教导弟子比百里夔强得多。
当然,祝新年更明白何为以退为进,面对敖睨的挑衅,他报以一丝蔑笑,一副丝毫没有将敖睨放在眼里的模样,反而更像是在看小孩子胡闹。
他不屑的神情令敖睨的眉心当即就拧了起来,那孩子估计这辈子都没被人如此无视过,眼看就要发怒,他师尊百里夔却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天极大会还没开始呢,等论道的时候自然有各家弟子表现的机会,不光是鹤云子,不知道在场各位都有没有带来足够亮眼的弟子啊?可别到时候只能看着别家弟子夺得头彩,自己眼巴巴空羡慕啊。”
此话一出,全场俱寂,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好运气收到根骨极佳的弟子,大多数修真前辈们自身能力超群,但奈何弟子缘薄,至今也没能收到足以继承衣钵的弟子。
百里夔得意轻笑,全然不顾自己这番话是否会得罪其他人,反正他是楚国天工学院院长,就算得罪了那些人,也没人敢说他半个不是。
他带着敖睨转身离去,刚迈出步子,却听身后传来了鹤云子的冷笑声。
“没有亮眼的弟子不算什么,只怕有些人认为自家弟子无人能敌,结果却在论道的时候输了头彩,那才真是颜面扫地,几十年抬不起头来啊。”
众人都知道他在骂谁,周围登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鹤云子那张嘴一向不饶人,百里夔闻声立刻回头瞪了他一眼,刚想出言反驳,鹤云子却不搭理他了,回身对祝新年道。
“这燕国天工学院湖底奇景外界难得一见,既然来了,就别跟些不值当的人浪费口舌,走,为师带你去欣赏美景,再去湖底温泉泡一泡,好好去一去某些人留下的晦气。”
百里夔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想要上前理论,但刚才遭他讽刺的众人也纷纷转身,随着鹤云子一道离开了。
“说起来这湖底绝景我们也许久没看了,独自观赏岂非无趣?鹤云子可愿带上我们?”
鹤云子并不喜欢人多聒噪,但那群人都不想待在百里夔身边,于是不管鹤云子愿不愿意,一窝蜂拥着他师徒二人离开了,只留百里夔和敖睨这对顾自生气的师徒在原地。
“一群有眼无珠的东西!放着我将要开天门的弟子不理,竟偏要起奉承那鹤云子的徒弟?!”
百里夔气的胡子都炸开了,他虽然看重敖睨,但无奈没法左右其他人的思想,那些人似乎对他视若珍宝的弟子全无兴趣,而更在意秦国天工学院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
“师尊不必生气,没有能力的人只会嘴上叫嚣,不敢单打独斗的人才会拉帮结派,那群修真界的碌碌之辈一生毫无成就,本就入不得师尊的眼,师尊又何必与蝼蚁置气呢?”
敖睨双臂交叠抱于胸前,不屑道:“师尊放心,天极论道弟子必定夺得头筹,那玉玑丹咱们势在必得,等蝼蚁上了擂台,才知道何为蚍蜉撼树,到时候师尊只管欣赏他们跪地求饶的丑相。”
听完敖睨的话,百里夔只觉十分欣慰,连连点头道:“好啊,为师总算没有白疼你一场,等论道之时你可将自己全部实力展现出来,叫那些鼠辈好好瞧瞧未来开天门者的能力,定叫他们后悔轻视你!”
这边师徒二人自信满满,而鹤云子和祝新年则被一众修真者簇拥着走远了,其实大家也不是真的要去看风景,只是想寻个借口远离百里夔罢了,行至看不见百里夔师徒的地方,周围修真者们也都自行散去了。
祝新年看着这些修真大能们各自寻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离开,望着他们一脸正经的模样将自己胡编的理由说出口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偏头掩面轻笑。
“你在笑什么?”
待人走尽,鹤云子才发问。
“弟子只是发觉这修真界的顶层人物中也存在许多虚与委蛇,原来所谓虚情假意并不只是凡人的特长,连凌驾于凡人之上的修真者们也逃不过人性定律啊。”
“人性定律?这是你们未来世界的词语?”
鹤云子凭栏远眺,结界之外的湖水深处暗流涌动,但越是危险的环境,越有许多鱼儿争先恐后地往激流中游去。
它们的行为看似不能被人理解,但祝新年知道,越是水流激烈的地方,氧气越足,食物越多,越能生长出最强劲的大鱼。
就和人一样,富贵险中求,那些鱼儿不是不知道汹涌的水流有多危险,但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明知危险却依然要激流勇进,这道理放在人身上也是一样适用。
祝新年知道鹤云子带他来天极大会的目的,就是希望他能做一条激流勇进的鱼,天工学院如一汪平静的水池,一直待在学院的保护之下是没法成长为强壮的大鱼,去往更大的江河湖泊的。
鹤云子希望祝新年的见识和能力都不仅仅囿于天工学院这一方之地,所以他带祝新年来到天极大会,至于他出发之前有没有预料到百里夔会带敖睨来参会,这件事祝新年就不知道了。
不过他感觉,鹤云子似乎也是有意让他与敖睨相见的,反正两个先天甲魂早晚要见面,早一些相见,总比疏于了解对手,日后被打个猝不及防要好。
“你永远不可能在上层人物中看见纯净的人性,因为单纯的人是不可能站上峰顶的,三大天工学院的院长哪一个不是老谋深算?诸国国君更是如此,你日后离开学院去了秦王身边,更得处处小心。”
没想到师尊已经开始为自己担忧毕业之后的事了,祝新年心中百感交集,但他一时半会也回不到秦王身边,眼下还是更忧心要如何为鹤云子夺得玉玑丹。
“弟子听那百里院长句句不离天极论道,敢问师尊,这天极论道究竟论的是什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