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妖魔入侵导致天工学院出现了严重的人员伤亡,所以当危机解除之后,各个班级以及后勤部门都在加急核查伤亡人数。
在伤亡名单中,正面迎敌的剑修班和御兽班死亡人数最多,而死守终慎峰封魔井的长老与夫子们则是受伤最多的。
除了夫子和学生之外,如长老院、学生公斋、膳堂、浴堂之类的地方也有一定的伤亡。
而在这些伤亡人员当中,有一部分人的名字被画上了红圈,这代表未能寻到尸首,暂且下落不明。
这是因为妖魔不仅会攻击凡人,还会吞噬他们,如果是被妖魔连人带骨吃掉了的话,寻不到尸骨,就只能被划定为“失踪人员”。
曾笑然的姐姐曾未离就是这样一个姓名上被画了红圈的失踪者。
可她的失踪却在一众失踪者中显得无比怪异。
根据学院的检查,长老院的结界并未被妖魔攻破,按道理来说女使也不可能擅自离开长老院,可就在这样一个无比安全的地方,却凭空少了一个女使。
这令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也令曾笑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长老院的其他人知道曾未离有个弟弟在膳堂做工,发现曾未离失踪之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曾笑然告知此事。
当时曾笑然正在帮着胖管事核对膳堂幸存的人数,没想到这厄运当头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他一路边哭边跑向长老院,途中不知摔了多少次,等祝新年和洪儒赶到长老院的时候,他已经彻底瘫坐在了长老院门口,被其他女使们托着后颈喂水。
“怎么回事?!”
祝新年赶紧过去接过曾笑然,那孩子已经哭得抽搐昏迷了,洪儒见状立刻从怀中取了一粒固元丹给他喂了下去,生怕这孩子哭太狠伤了元气。
“他姐姐曾未离怎么会在长老院里失踪呢?长老院的结界不是没问题吗?”祝新年赶紧问道。
“这……”
几名女使相互对视了几眼,终于有个人鼓起勇气凑近祝新年,小声道。
“长老院中有个通往封魔井的密道,但是刚刚封印被揭开了,我们觉得曾未离可能是进了那个里面……”
“长老院中有通往封魔井的密道?”洪儒只觉惊奇,他竟完全不知有此事。
“是学院刚成立的时候留下的,后来就废弃被封印起来了,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进去过。”女使们解释道。
“那就更不可能了!曾未离没事进那里面去做什么?!”
这个问题不仅祝新年想不通,长老院中其他人更想不通,曾未离性格文静,从不惹事生非,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可她若不是进了封魔井,又能去哪里呢?
正当祝新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几个灵符班学生抬着一个人从院中走了出来,其中就有宋明方和蒋承光。
一看见洪儒师兄和祝新年在这,宋明方和蒋承光眼睛一亮,立刻从队伍中脱离了出来,快步跑到了他们身边。
“那被抬出来的是……”
洪儒远远看着那昏迷不醒的人只觉眼熟,但对方满脸是伤,一个脑袋肿成了两个大,五官也完全看不清了。
“回禀师兄,那是……是黎师兄……”
一向波澜不惊的洪儒倒是被蒋承光这句话吓了一跳,连忙问:“他怎么在这……不,我是说……他怎么伤成这样了?”
“可别提了……”蒋承光眼角抽搐,满脸无语。
“黎师兄是跟着我们两人一起进来避难的,但是不知他怎么就跑到长老院通往封魔井的那条密道那里去了,密道爆炸将他炸伤不说,还被请了他们班的夫子过来,一通问责,看他实在撑不住了才勉强给放回去。”
“你说黎芦是被通往封魔井的密道炸伤的?!”
祝新年一把拉住蒋承光的手臂,急声问:“那你可知道他有没有与一位名叫曾未离的长老院女使有过接触?!”
“曾未离?”
宋明方挠头看向蒋承光,低声问:“是那个给我们开门的姐姐吗?”
蒋承光点点头,对祝新年道:“我们进长老院的时候就是那位姐姐开的门,黎师兄倒是跟那位女使说过几句话,后来那女使就离开了。”
祝新年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要是黎芦知道曾未离是曾笑然的姐姐的话,那他一定不会错过这个绝佳的报复机会。
可是……
黎芦区区一个学生,又怎么知道长老院中有通往封魔井的密道呢?
这事不仅祝新年没听过,连在学院中生活学习了这么多年的洪儒都没听说过,难道黎芦就能知道?
但如果黎芦与此事无关的话,那曾未离又到底去了哪里呢?
“可知道黎芦与曾未离到底说了些什么吗?”祝新年再问。
宋明方和蒋承光摇着头,道:“那就不知道了,他们说话的时候距离我们有些远,只知道说完之后那女使姐姐神色十分慌张地离开了,但黎师兄当时并未跟着她离开。”
祝新年十分迫切地想知道黎芦到底跟曾未离说了什么,才会令曾未离神色慌张,但黎芦已经不省人事,现在去问是问不出什么的。
“那条密道在哪?能带我去看看吗?”
女使们闻声立刻摇头,拒绝道:“密道已经被长老重新封印了,而且长老们放了灵蛇进去,却并没有寻到曾未离的踪迹。”
“这话不是前后矛盾吗?”
祝新年蹙眉问:“既然灵蛇没有寻到曾未离的踪迹,你们又为何说怀疑曾未离进了封魔井呢?”
女使们面面相觑,一个年龄稍长的女使回答道:“因为长老院是个十分封闭的环境,除了前后两个大门之外,就只有那条密道能离开长老院了。”
她也很为曾未离担忧,但同样身为长老院女使,她还是认为曾未离从前后门离开长老院的可能性远不如进入了封魔井大。
“我们女使进出长老院是有严格规定的,没有特许是绝对不能出门的,曾未离也不是第一天做工了,而且方才外面全是妖魔,就算她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可只要开门就一定会有妖魔闯进来。”
“可长老们并未在院中发现任何妖魔入侵的迹象,说明至少在妖魔侵入学院的那段时间中,是没有人开过前后门的。”
没有人打开过前后门,但曾未离却在那段时间失踪了,这长老院中一共三个通道,虽然大家都不相信曾未离会主动揭开封印进入密道,但这又似乎确实是曾未离唯一能走的路。
虽然众人的推论结果都指向那条密道,但长老的灵蛇嗅觉灵敏,连它都没能在密道中发觉曾未离留下的踪迹,那曾未离就很有可能没有进过密道。
事实结果又与推论相悖,密道也被封印住了不能再进去,祝新年只觉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无法从现有的证据分析出曾未离到底去了哪里。
而且他始终觉得黎芦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长老院审问黎芦的时候问过他曾未离的事吗?”祝新年问蒋承光。
“别说问某个具体的人了,黎师兄说他的头被砸伤了,险些连他们班的夫子都认不出来,更是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忘干净了,还以为他正在跟我们一起除妖历练呢。”
“听他鬼扯!人哪有那么容易失忆?!”
祝新年拳头都握紧了,他绝对不相信黎芦伤到头失忆的说法,但现在人已经昏迷不醒了,他想问也问不出东西来。
“先冷静,把你这位小兄弟先送回去安顿起来,然后我们再慢慢找线索去寻找那位曾姑娘吧。”
洪儒轻轻拍了拍祝新年和肩膀,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只要人还活着,就会留下蛛丝马迹,可若真的离奇消失了,那十有八九就是被妖魔吞食了。
祝新年心中已经有了预感,无论这件事是否与黎芦有关,曾未离都很有可能已经死在了妖魔手中,只是他不知道要如何跟曾笑然说这件事,毕竟这孩子几个月前刚没了父母。
都说长姐如母,曾未离不仅对曾笑然好,同时也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们这几个远离家人、独自求学的孩子们,此刻想到曾未离可能已经罹难,祝新年低下头,眼眶也不由红了起来。
洪儒搭在他肩头的手又用力按了按,劝慰他道:“坚强些,你这小兄弟已经哭晕了过去,裴师弟也受了伤,你若再不振作起来,他们又能依靠谁呢?”
祝新年点了点头,他将曾笑然背了起来,在长老院外与洪儒他们道别。
洪儒还得赶下山去查看重建丰谷镇的那些学生的情况,和祝新年相比,他肩头的担子只会更重。
被妖魔侵袭过的天工学院一片狼藉,祝新年背着曾笑然慢慢走在山道上,迎面吹来的风里都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
没走一会,曾笑然便醒了过来,他趴在祝新年肩头,用嘶哑的声音问他。
“我姐姐是不是被妖魔吃了?”
祝新年侧头看了他一眼,那孩子眼睛都哭肿了,但眼泪还是不停地往外流,即使是昏迷的时候眼泪也没停过。
“别瞎想,现在学院还乱着呢,许多失踪的人都还没找到,曾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一会,然后我们再想办法去找人。”
虽然有祝新年如此安慰,但这种情况下人能活下来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曾笑然虽然年纪不大,但他是切切实实经历过死亡的人,此刻反倒情绪平稳了下来,只是趴在祝新年肩头默默流泪。
祝新年想要再安慰他几句,但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一个即将成为孤儿的人来说,再多的安慰也只是徒劳,他们只能自己去化解内心的痛苦。
“被妖魔吃了的话……是不是就找不到尸体了?”
不知走了多久,曾笑然忽然这样问。
祝新年没有回答,但默认就已经等同于回答了。
“我还想把姐姐安葬在我父母的坟旁边呢,这样我们一家也不算分别了……可惜……”
他双手紧紧抓着祝新年的肩膀,身体颤动,却死死隐忍着没有哭出声来,良久才哽咽道。
“可惜……我们家到底还是不能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