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风清，旌旗猎猎，尸堆如山。
冀漾刚从战场下下来，虽用银面具遮掩，看不出喜怒。
但沙场的杀气与自身的戾气结合在一起，就算是瑞安侯这些勋贵，也足够震慑的。
冀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道“原本我还在想，为何眀军连连战败，辎重被抢，无数百姓被鞑虏持倭刀砍杀，能活下来的战士，亦是九死一生。
原正是应了那句老话，将怂怂一窝，兵怂怂一个。
看来……如今，我大眀军的困境，皆托您林侯爷的福！”
“你家提督还未发话，你是什么身份，视你家提督为何物，想喧宾夺主不成？”瑞安侯硬着头皮叫嚣，想要挑起对方的内部矛盾。
“呵！”屠维一听，嗤笑起来。
讥讽的瞧着对方，眼神中杀气必现。
起身，缓缓朝着瑞安侯走过去，道“哎呦，莫非在林候爷眼里，本提督是个傻的？任凭挑拨……”
“本侯就事论事！”瑞安侯伸手直直指着对面逼近的人，惊愕的结舌。
杀气太重了！
也许有被鞑靼俘虏的阴影，他在面对提督时本能的气弱。
那点强撑起的侯爷风姿，反而变得可笑。
其余几位养尊处优的高官，哪里见过这种浑身上下散发着杀气的人？
再说战场的莽汉，职位过低，哪怕是见他们一面都没资格。
虽他们心中不平，但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
何况更知晓眼前这男子，便是统领五百人大胜一万二千余鞑靼的大将。
昨日，他们五百人上阵杀敌，五百人搬运辎重，也是就实际上是说用五百人大胜万余鞑靼军。
这是何等战斗力？
简直是天兵天将！
所以，即使他们心有芥蒂，但同样有着拉拢之意。
毕竟这人要是归自己所用，那日后可就所向披靡了！
是以，刘敷他们不得不将肚子里的怒气，强行压下。
屠维亲自给冀漾泡了一壶滋养元气的虫草人参茶，压一压火气。
他将手中热水轻轻撂下，缓缓抬起头，脸色一禀，道“本提督倒要问问各位大人，为何我大眀两万精兵，竟敌不过区区一万余人的鞑靼散军？
本提督苦等数日，未等来一个捷报，倒是战败频传，本以为秦刚公公在布置什么套子，弄些引敌深入，诈降等计谋。”
说着，屠维眉梢眼角挂上戾色，道“可本提督足足等了三日，却等来鞑靼在我大眀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祸害我大眀百姓的消息。
难道说我大眀的铁血精兵，不如鞑虏？
倘若再等下去，又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因此而失去了宝贵的性命？”
屠维对着天边拱手，道“皇恩浩荡，本提督瞧不下去各位大人的作战方略，便亲自率领日日食着稀粥填不饱肚子的一千人，将一万两千余鞑靼军尽数歼灭。”
屠维走近几步，直视着瑞安侯，道“林侯爷被鞑靼作为人质，挟制了我军战斗力，说句不好听的，您今日，昨日，前日，大前日，也是这么跟鞑靼说话的？”
呵呵！忘了告诉林侯爷了，本提督的人昨日恰好搜到，鞑靼手中的大眀防卫图。说来也巧，看着上面标注的墨宝，倒是像极了林侯爷的字迹呢？”
瑞安侯不知是吓得，还是在担心自己的官途，心惊肉跳得冷汗直冒。
他不死心的问道“什么！你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瞧见对方阵脚已乱，屠维继续露出气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他冷眸扫过秦刚，眉毛微挑，笑道“噢！还有……还有众位大人是如何剿匪，如何‘英勇的不畏艰险’，本提督也一同写进八百里加急中。”
瑞安侯张皇失措，伸手指着屠维，怒目而视道“你……你撒谎，后方根本没看到有你的公文，又怎么可能上到御案！”
屠维走到书架前，随手从书中拿出日常用炭笔写的笔记。
抚平递给一旁冷眼旁观的刘敷。
“有人说字如其人，本提督心细，字迹自是更小，巴掌大的纸，本提督清晰写上千余字，所以飞鸽传书，那可是轻松的很。”
飞鸽传书！
难道不是百八里加急？
瑞安侯赶紧挤过去，瞧刘敷手上的笔记，豆大的冷汗，冒得更厉害了，眼神闪烁不定。
他感觉自己的天，要塌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还曾受过胯下之辱。
随即，他咬咬牙，可怜的作揖，道“还请提督大人，大人有大量，放过本侯这一次吧！”
“本提督才懒得参和官场上的事儿，但你们竟然不给本提督的粮饷。
弟兄们在战场上奋勇绝杀，为了百姓浴血奋战不说，还日日夜夜的饿着肚子！”
屠维不可置否的挥挥衣袖，明显不买账。
想抢功？
倒要看看他们可否长得开嘴！
秦刚猛地上前，一把推开请罪的瑞安侯。
这个软骨头，真是不争气。
他目露不屑，道“瑞安侯，你的骨气呢，他靠着妻子遗珠郡主的宠得势，咱家就没有？”
话落，秦刚转过头对着屠维，满脸嘲讽道“提督大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遗珠郡主岂是你口中随意编排的？”猛地，冀漾起身，一步挡住秦刚。
这些人竟敢提小丫头的名讳？
不知死活！
秦刚直面冀漾的杀气，不得不将想说的话，尽数吞咽下去。
“尔等……哼！走着瞧！”
“您客气了，舱门在那里，慢走不送。”
壬土及时拉住动了杀心的冀漾。
微微摇头。
镇守太监只能圣人亲自任免，倘若他们动手，那是打圣人的脸。
他们如今都有明面上的身份，不能同做暗卫那般肆无忌惮。
冀漾的唇角，不辨喜怒的勾起，隐去杀意。
屠维瞧着瑞安侯蹒跚的背影，做了个请的手势，又泾渭分明的在空中画了条线，道“您老人家，一路走好！”
瑞安侯听了这话，本就吓得发抖的双腿，更是不听使唤。
脚下踉跄几步，直接压倒走在前面的秦刚，二人一起滚下了木楼梯，好不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