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听闻家里要购置牲口，不知现在如何了……
临近午休，即使夫子还未下课，但许多人的心都四散着飘远了，夫子坐在上首位洞若观火，虽照常念着书，但对下面这些飘忽的眼神心知肚明。
只是今日这些走神的人中倒是有一个令他颇为意外的人。
“宋渠，我方才说了什么？”
“夫子您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为官者当为生民立命……
“好，你坐下吧。”听到宋渠的回答，讲课的夫子点点头，而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们不要看着有些人和你们一道玩，可人家天资胜过你们百十倍，真到了考验学识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夫子倒是尽了为师一视同仁的责任，只是就连他这句提点照样没被大多数人听进去，刚一宣布休息，学堂上的大多数人就结伴着离去。
“宋兄！宋兄，咱们今日也一道用饭吧！”柳晖哥俩好得上来搂住宋渠的肩膀。
自从家里开始给自己送饭，再加上柳晖对许清那朦胧的心思，这些天宋渠一直被他缠着，倒是也习惯了一些平常的肢体接触。
宋渠对这个自来熟的同窗倒是没什么感觉，无论他人是亲近还是疏远，宋渠一向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只是在柳晖旁敲侧击地问他大妹妹有没有许人家时，宋渠总会淡淡地瞥他一眼，将话题转移到学业上。
顺着柳晖的力道，宋渠同他一道到了县学门前，此时已经有不少学子在门口觅食，柳晖也很快找到来给他送饭的亲娘身上，撩起长袍就跑了过去，毫无疑问地被柳家夫人给了个爆栗。
这头的宋渠则不疾不徐地走向自家的小摊，接过何金莲递来的食盒后并不急着走，反而挽起袖子准备帮忙。
此时正值饭点，这段时间下来卤肉小摊已经打出名气，再加上有了固定的摊位，每日吃饭时都忙得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来。
所以尽管待不了一会儿就会被何金莲赶走，宋渠中午有空时还是会过来帮忙，久而久之何金莲见催不动他，也不费那个口舌了。
有个健壮劳动力可用，许清可不会跟宋渠客气，从善如流地就将手上算账的活转交给了宋渠，自己专心忙着烙饼去了。
“宋兄！”
三人忙着干活，没时间聊天，再加上都不是话多的类型，除了跟客人交流之外，宋家三人之间算得上安静。只是这安静了没一会儿，一道略带沙哑但情绪高涨的声音就出现在三人之间。
提着食盒的柳晖欢腾地向三人靠过来，自觉地往宋渠和许清中间一站，撸起袖子就要跟着帮忙。
“柳公子、柳公子，小心这摊上的油渍弄脏了你们的衣裳！”何金莲见状赶紧阻拦，反手用手肘把宋渠一推，“行了行了，你们都别忙了，我们这边照看得来，别再让你们这些读书人弄上一身油烟味。”
话是这么说，可何金莲脸上的神情却是明晃晃地写上了“别来添乱”几个大字。
好好干着活却突遭嫌弃的宋渠：……
看得懂自家娘的表情，明显是觉得柳晖是被自己引来的宋渠心里却清楚的很，柳晖到底是为谁而来。
侧身挡过柳晖不停往许清那边瞟的小眼神，宋渠冷声道：“我家生意这边不劳柳兄费心，柳兄还是尽早回去温书吧，下午吴夫子是最爱临堂考校的。”
话是对柳晖说的，但是柳晖还没反应的时候，何金莲先给了宋渠一肘子。
“怎么说话呢？你平常在学堂里对同窗就是这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快向柳公子道歉！”接着何金莲又百忙之中抽出一个歉意的眼神递给柳晖，“柳公子，你别见怪，阿渠这孩子就是面冷心热，说话不太好听，你多包涵，伯母给你们切一盘卤肉拿回去吃吧？”
抿了抿嘴，宋渠唇角微动，还是依言向柳晖道：“是我语气不好，抱歉了。”
高冷学神向他道歉！！！！
反应过来的柳晖心中放声尖叫，赶紧将手甩出了残影。
“没有没有，宋兄提醒得对，吴夫子平日最为严苛，还老爱点我的名，要是我准备不充分，下午就完蛋了。”
柳晖话音未落，肉夹馍小摊前的长队中探出一颗头来，一个个子不高，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人眯眼看向柳晖。
“我最严苛？”
“啊啊啊啊啊啊吴夫子！！！”
柳晖的惨叫响彻青阳县上空，周围有看好戏的不乏直接笑出声的人，还有一些认识柳晖的同窗也捂着脸憋笑憋的痛苦。
道过歉后柳晖递给宋渠一个哀怨的小眼神，抱着食盒灰溜溜地回了县学，毕竟这下下午被针对是必然了，他现在得赶紧复习一遍所学。
人虽然不在，但是柳晖的事迹让宋家小摊前的气氛欢快了好一阵。
帮着何金莲和许清忙过人最多的一阵，宋渠用帕子擦干净手道：“娘，家里的忙的话就不用特意给我准备饭了。”
想也没想的，何金莲就否了宋渠的提议。
“你把身体养好就是给家里帮忙了！我都听你们同窗说了，你们县学的伙食不好，正好咱们现在每天进城也方便，做你一口饭又能费几个功夫？”
何金莲有些心疼地看着依旧清减的儿子，“你啊……身体弱，还整天操心这、操心那的，再不吃点好的，这身体怎么扛得住？还说呢，要不是之前清娘提醒我，不能光给你送卤肉，我都忙忘了。”
原本在一旁装隐形人的许清突然被叫到，猛地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回头看去，就对上宋渠深不见底的眼眸。
何金莲那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这些天你吃的饭菜可都是清娘辛辛苦苦做的，要好好谢谢你表妹知不知道？”
听罢许清连忙摆手，生怕让宋渠再误会自己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啊哈哈，反正都是要给家里准备午饭的，捎带手的事，表哥千万别往心里去。”
靠的近的熟客能依稀听见三人的话，闻言笑道：“宋娘子好福气，女儿能干贴心，儿子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以后可得享福喽！”
好话谁都爱听，客套两句后，何金莲乐呵呵地应下，手底下给那人多夹了一片卤豆干。
客人流水般的来了走，像这样喜欢聊两句的不在少数，甚至在排队过程中拉着周围人就能聊起来的也有许多。
此时自那熟客背后，许清耳尖地听见有人在说什么“县令被害”的话，正想仔细再听时，说话的人却长长地“嘘”了一声，而后再也听不见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