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生相当欣赏许清这一招,连这一次给宋渠抓的药钱都没收,再次谢过季大夫之后,许清和何金莲就打算离开。许清谢绝了王德和白珏提出用白府的马车送她们回家的提议,村子里人的秉性她还不清楚,贸然出风头可能会招来麻烦,而何金莲就纯粹是怕不成器的小叔看见了又打自家的主意。
王德也没再强求,把她们二人送到城门便辞别了。
白府的马车刚走,何金莲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刚刚说,有什么重要的事?”
许清做足了惴惴与犹豫的模样,把何金莲的好奇心勾到极点的时候扔下炸弹。
“舅母,我梦见我爹娘投胎转世的样子了。”
何金莲再能干也只是个古代的普通农村妇人,受时代局限,她对于鬼神、转世之说深信不疑,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会跟着村子里的妇人一道去观啊、庙啊的拜拜以求心安。所以乍一听到许清的话登时大惊失色,“什么!那他们可有跟你说什么?”
“不!”何金莲又着急地否定了自己,她有些手足无措,“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回去当着你舅舅的面一同说。”
许清自是无有不应,只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说:“舅母,清娘这一梦事关重大,恐怕招人怀疑,清娘只愿对你和舅舅说,行吗?”
“嗯嗯”,何金莲胡乱地答应着,她心里慌乱,但又担心许清一个小姑娘心里害怕,只能尽力按捺下心中的不安,牢牢地握着许清的手,警惕十足地靠近许清的耳边,小声说:“你想得对,这件事千万要藏好,除了我和你舅舅,任何人问你都不要说,家里的人也是!”
二人说着话的时候,前来搭乘牛车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何金莲带着许清第一波登上牛车,着急忙慌地往回赶。
一到家,何金莲顾不上进门就要抱她腿的宋锦,把背篓往地上一放,神色凝重地拉着许清和宋文达就往里屋走。被拽着的许清一阵无奈,何金莲这么明显的异常,估计就连宋锦也得觉察出不对劲来,幸好宋渠现在不在,不然他可不好糊弄过去。
进屋之后何金莲就简单地告诉了宋文达事情的经过,宋文达听到她说许清梦到妹妹、妹夫后神色也逐渐严肃起来,二人沟通完毕后,同时转过头看向许清。
许清一接收到二人的目光,不管三七二十一,起身就直直朝宋文达夫妇跪了下去,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清,清娘,你这是做什么?”
二人都被她的动作惊到,齐齐起身,何金莲急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宋文达反应过来后就想把许清扶起来。
许清摇摇头拒绝了宋文达伸过来的手,垂着头哽咽着说道:“舅舅、舅母,清儿内心难安,不这样做,实在是无颜面对您二位啊!”
宋文达夫妇哪见过这样的许清,顿时心里愈发焦急,对许清所说的见到了妹妹和妹夫也更加深信不疑,毕竟要不是真的见到了自己父母,还能有什么事能让素来娇蛮张扬的许清变成这副无助脆弱的可怜模样?
见拗不过许清,宋文达夫妇只能如坐针毡地坐回了板凳上,宋文达温声安慰许清,让她不要着急,慢慢说,无论梦里发生了什么,都是现实的生活更重要。
“清娘,若是你父母亲有什么遗愿未完成的,你且安心告诉舅舅,舅舅、舅母连同你表哥都会全力帮你的,你不要怕。”
看着宋文达担忧到有些发白的面色,许清的心虚混着愧疚又涌上心头,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难受这一次,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
按捺下不安,许清咬了咬牙说出了自己那套准备已久的说辞。
“舅舅,我梦见我爹娘转世之后的样子了,虽然我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我知道那就是他们。”边说许清边用袖子抹着眼泪,“他们现在过得很好,还带我去了他们现在生活的地方游玩,那里到处都是高楼,比城里的百香居还高百倍不止,而且楼都亮闪闪的,我爹娘说那叫玻璃,车上也都是跑的飞快的铁疙瘩。
他们带我吃了很多好吃的,也见过了很多千奇百怪的东西,我问他们是想我了吗,是不是要我下去陪他们。”
许清低垂着眼帘,她清楚地看到宋文达原本渐渐放松的手在听到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时猝然收紧,缓了口气,许清继续说道:“他们说不是,他们告诉我这一次见我就是想告诉我他们现在过得很好,还对我过去的所作所为大加训斥,告诉我这今天走这一遭就是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往后不可再做忘恩负义、寡廉鲜耻之举。”
猝然抬头,许清双眼盈满泪水,她赶在宋文达开口前抢白道:“舅舅,我爹娘教了我很多很多赚钱的法子,让我学以致用,回来补贴家用,为我过往种种赎罪。他,他们说,若我过去的罪孽赎不清,来世转生只能转做牲畜……”许清抽泣一声,深深地对宋文达夫妇跪拜下去,“舅舅、舅母,清儿知错了,清儿真的知错了!”
宋文达此时已经老泪纵横,忙不迭地扶起来许清,瘦削的手连连地拍着许清的手背,颤声说:“好,好,好孩子,知道你爹娘过得好就好……舅舅从来没有怪过你,你能有这份机缘,舅舅十分欣慰,若是你能从此拥有自强的能力,便是百年之后再见你父母,舅舅对他们也有交代了啊!”
何金莲倒是没有宋文达那么激动,但也受许清的情绪所感染,同样为人父母,她要是去了,最担心的就是宋桃,宋渠三兄弟毕竟是男子,只要无病无灾,有一把子力气,怎么都能活下去。但这个吃人的世道,对女子多有苛责,要是娘家人丁不兴,她的阿桃以后过得有多苦啊!
更何况许清还是一个孤女,正经的娘家人那是一个没有,何金莲太能理解许清父母对许清的挂念了,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相信了许清的说法,毕竟不是亲眼所见,许清怎么可能说出那些光怪陆离的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