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良相当欣赏许清这一招,连这一次给宋渠抓的药的钱都一文没收。许清看得出来孙大夫还想再问她有没有其他的急救办法,可是孙良几次张口都没问出来。
热爱医术却取之有道,是个可交之人。
许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孙良,心里盘算起了另一桩生意。
尽管她对孙良已经建立了初步的信任,不过许清并不准备现在就把她手中其他的急救办法拿出来。毕竟虽然治病救人是功德,可是她现在手边可用的东西不多,必须珍惜每一点自现代带来的记忆才行。
再次谢过孙大夫之后,许清和何金莲就打算离开,怕何金莲面对王德二人会不自在,许清便谢绝了王德和白珏提出用白府的马车送她们回去的提议,毕竟村子里人的秉性她还不清楚,贸然出风头可能会招来麻烦。
而何金莲就纯粹是怕不成器的小叔看见了又打自家的主意。
挽着何金莲的手,许清赶着还没闭的集市买了两整条肉并上猪肠猪肚,豪迈的手笔看得何金莲咋舌,拉许清的手都伸了一半了,又想起来这丫头今天受了惊吓,补补身体也是应该的,强压下对钱的心疼,何金莲悻悻地收回了手。
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摆摊挣了几文钱,看她生意还挺红火的,可是那也遭不住这样花啊!
捏了捏绑在腰间的钱袋子,何金莲算起她今日卖帕子的钱能匀出几个铜板来。
可是再许清买了肉之后犹嫌不够,又奔着干货铺子称调料去了,八角、海椒……昂贵的香辛料不要钱一样地称,何金莲实在看不下去了,扯了扯许清的袖子。
“我今日交帕子只得了两百文,你……”
何金莲的话没说完,许清却也懂了她的意思,有些懊恼地一拍脑门。
她怎么把这事忘了?
一边想着,许清一边往何金莲手里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何金莲一低头人都傻了。
这,这是一袋子碎银子啊!
接着她猛地抬起头来,眉头锁得死紧,一把撒开许清拽着她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许清,眼睛都气红了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古代的香料数量不少,可较之现代还是算不上丰富,更别提青阳只是个小县城。许清正沉浸在如何用仅有的材料配出卤水来呢,手却被人甩开。
许清懵了一瞬,但看见何金莲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脑子一转明白了什么。
何金莲不会以为自己故态复萌,偷别人钱包去了吧?!
如果说刚刚还是怀疑,但看见何金莲扔下自己转身就走后,许清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忙不迭地拽住何金莲,却又被狠狠甩开,可是此时大街上都是人,许清也不好直接大喊“我真的没偷东西”,只能挥挥手朝店里老板示意东西给自己留着,便转身朝何金莲追去。
“舅母,舅母!”
原主这舅妈不愧是常年做体力活的,许清跑着才赶上人家走得快,还没两步就喘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本身就刚从体力透支中缓过劲,没走几步许清就受不住地跌坐在地上。
彼时就算是县城,城内也不是处处都有青石板路的。粗粝的沙石划过原主精心保养的手,手心登时就被擦出了血丝,火辣辣的疼刺得许清没忍住就倒吸了口凉气。
她的声音引得何金莲顿住了身子,可犹豫几秒,何金莲又往远处走去。
眼看何金莲的身形就要被人流完全淹没,许清的火气“腾”得直冲天灵盖。
她不是会无底线讨好别人的性格,穿过来这几天受得气简直比她死前三年受的气都多,尽管知道这是原主造的孽,可许清自认为已经一忍再忍了。
这些天她天不亮就起来干活,编竹编到手指被磨出泡了也不愿意停下来休息,还顿顿绞尽脑汁用那堆贫瘠的东西做各色吃食,不就是为了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转变吗?
尽管日子不长,宋家人对自己仍存疑心她都能理解,可如今和自己有了误会,连问自己一句、让自己辩白的机会也不给吗?!
吸了吸鼻子,许清使劲压住自己心里弥漫上来的那股委屈,也不追何金莲了,强撑着站起身就往香料店走。
可走到一半时她蓦然僵住了身形。
糟,钱袋子被何金莲拿走了!
指甲掐进掌心,无视周边路人传来异样的眼光,许清半垂着头紧闭双眼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深呼吸四五次,手心的刺痛唤回了许清的理智。
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宋山是颗定时炸弹,稍有不慎自己就会万劫不复。
受些委屈算什么?
只要能活下去,再多的委屈又不是没受过!
“你个死孩子!站在路中间干什么?!”
左侧传来一股大力,拽得许清踉跄一下,她倏然睁开双眼,看到了在日光下满头大汗的何金莲。
原本已经沉到谷底的心情在看见何金莲时重又波动开来,许清怔了怔,下意识地叫道:“舅母?”
不知道她干巴巴又细微的动静有没有被何金莲听到,因为随着一阵尘土飞扬,激烈的马蹄声伴着车轮滚过发出了巨大的噪音,作为距离马车最近的人,许清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被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的声响震了一跳,许清皱着眉望了一眼,只见那马华美异常,车顶盖的四角下都挂着璎珞,可惜烟尘太大,木牌上的字看不大清。
待马车驶过,许清眉头一跳,有些不愿意面对何金莲。
她自认她们二人现在的关系不算融洽,何金莲误会她在先,可是刚才却也是实打实地救了她,这让许清一时有些拿不准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何金莲才能显得自己既不像是没有底线的舔狗,但也不是得理不饶人、恃理行凶。
没想到的是,一向话少的何金莲先开口说话了。
“走在路上不看路,你被车撞了疼的可不是别人!”何金莲气势汹汹地瞪了许清一眼,口吻像极了前世许清奶奶教她过马路时的语气,“还以为你真懂事了呢,左右还是个傻的!”
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许清额头,也不等许清反应,何金莲就伸手帮她把衣服拍了干净,接着强硬地拉过许清的手,看到她手心掐出来的指甲印时,何金莲皱了皱眉,却也没说话,只一边吹着气,一边将刚刚买回来的药膏涂在许清的伤处。
看着何金莲神情专注地为自己涂药,许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何金莲的额头上还带着汗,能在凉爽的秋日出一头的汗,不用想也知道她跑得有多急,再看何金莲手里的药膏,许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更别说何金莲刚才冒着危险救她于马蹄下,许清有再多的怨气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心中有一丝暖流划过,许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可转瞬,许清却突然怔住了。
嫉恶如仇的何金莲,怎么会在认为自己盗窃后还这么温柔?
要说是自己这几天攻略的功劳,许清是觉得有些牵强的,不如说从前何金莲对原主也是十分宠爱,只是到底是被原主日渐作得失去了耐心罢了。
难道何金莲和原主有什么渊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