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做什么?汤凉了效果就不好了。”何金莲看宋渠连塞了好几口饼子,连忙将猪肺汤又往宋渠的面前推了推。
见实在躲不过,宋渠眉头一跳,心下一横,端起那碗猪肺汤就要像往常一样灌进嘴里再直接咽下去。
可是汤一入口,宋渠的眼睛就瞪圆了。
这,又滑又嫩,微微带些韧性但并不难咬,如同嫩豆腐一般的东西,真的是腥臭的猪肺吗?
手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似的,将汤碗微微抬高,不大一会儿大半碗汤就进了宋渠的肚子,而此刻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
“咳,咳咳咳!”
“你这孩子,喝得这么急做什么?”
看到宋渠被呛得满脸通红,何金莲忙从自己怀里掏出帕子递上去,宋文达父子三个也连忙放下了碗,不无担心地看向宋渠。
何金莲言语间带着埋怨,可眼里的担忧却被许清看了个真切。
随时都会被引爆的定时炸弹埋在许清心间,宋渠提醒了她,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局面,一旦宋山破罐子破摔,将会不复存在,而她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巨大的压力让许清食之无味,此刻见到宋家人之间的互动,心里不禁涌出一股酸楚,垂眸快速扒完自己碗里的菜,许清抹抹嘴勉强笑道:“我吃完了。”
“……”
点头应下何金莲让自己回房睡觉的话,许清借着月光继续忙着手中的活计。
看着她这副样子,何金莲拧了拧眉,留下一句早点睡,便转身回了房。
房里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宋文达却还是抱着本书读得入迷。何金莲把书从他手中抽走,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一个个都不困是吧?少在这浪费蜡油,不困就出去把外头的地扫了,省得你外甥女整天起个大早地忙活。”
过日子这么多年,宋文达早就习惯何金莲这种刺猬一样的说话方式,半点也不恼地说:“你之前不是还嫌清娘四体不勤,怎么如今她勤快起来了,你反倒心疼了?”
“谁心疼她了?!”何金莲立刻跟炸毛的猫似的剜了宋文达一眼,“我那是怕外边的人瞧见说闲话!”
“好好好,你不心疼她,抢着刷碗的不是你、争着出去割猪草的不是你,听不得别人说她闲话的也不是你。”外袍脱完,宋文达慢悠悠地掀开被窝准备躺进去,却被何金莲的一句话止住了动作。
“我那是闲不下来!你少在这打岔,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有没有觉得许清最近有些不对劲?”何金莲皱着眉就开始掰手指,“整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虽说确实是懂事了,但这样下去那身体怎么遭得住?她到底怎么了?”
本还想再笑妻子两句刀子嘴豆腐心,可看到何金莲神情严肃,宋文达也正了神色坐在床沿仔细回想了起来。
“你这么一说倒也是,从前也没听娘说过清娘还有这样好的厨艺,就算娘不跟我说,可老二那边也没透露过什么风声啊……”
“就是说啊,是不是不对劲?”何金莲得到了认同顿时理直起来,就连看许清哪哪都好的宋文达都觉出了许清的不对劲,那就绝不是自己的偏见了!
“可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家里,确实没出过什么事啊。”
细密的“川”字纹出现在宋文达眉宇间,何金莲一把摁了上去,强硬地揉开了他紧皱的眉头,“别想了,明日我刚好要进山看看咱们家那片林地,就带着许清一块儿去吧。”
“也好,这孩子这几天就坐在墙根做她那竹编,半步都不出家门,你正好带着她到外面走走,从前那么活泼的性子,可别再给憋坏了。”
吹熄烛火,何金莲没有说的是,她明天要好好地观察一下许清是不是又憋着坏主意,更重要的是,要将许清和宋渠隔开。
从前是许清剃头挑子一头热,如今她那不争气的儿子竟然也被美色蛊惑,两个人又都是年轻气盛的,要是闹出什么不好看的事……
晃晃头,把脑海里的担忧摇散,何金莲从前见过不少冲动行事的,尽皆没有什么好下场,虽然她相信自己儿子的自制力,可作为母亲,她不会用自己孩子的前途乃至幸福去赌博。
打了一晚上腹稿要好好敲打一下许清,可是何金莲没想到,竟然一句都没用上。
“……”
做了一晚上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噩梦,天边还是蒙蒙亮的时候,何金莲就扶着额头起身了。
推开屋门,何金莲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整洁的庭院,她不禁皱了皱眉。
虽说外甥女向他们两口子放了话要重新做人,但天天这么勤勉倒也是不必。
再有就是前后巨大的落差总让何金莲心里慌慌的,落不着实处。
每天看着忙得脚不沾地的许清,何金莲总会生出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好似一晃神就会从梦中醒来,眼前的这个许清就会消失似的,但下一瞬,又会忍不住觉得是不是从前的一切才是自己的一场梦呢?
这种玄乎的感觉让何金莲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抖落抖落手脚把身体活动开,何金莲信奉想不通的事就不要去想,转个弯就要去墙角找个背篓,顺便叫上许清吃个早饭就出发。
找到背篓后何金莲转了一圈也没发现许清的身影,她甚至连宋渠的房间也偷偷张望了一下,却被已经穿戴整齐的宋渠抓了个现行。
“娘?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总不好说是来他房间找人,何金莲有些不敢直视儿子的眼睛,轻咳了一声说道:“没事,就想看你睡得好不好,怎么起这么早?”
帮何金莲把背篓卸下,宋渠先是乖乖地回答了母亲的问题,但何金莲走神太明显,他想不注意到都不行。不消片刻,他就想起了昨晚听到的父母亲的谈话。
宋渠脸一黑,他可不想和那个麻烦精扯上关系,母亲怎么会……
不,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母亲若是要找表妹的话,她就在家门外不远处。”
“噢噢,好,好,你虽然用功但也要注意身体,以后多睡一会儿。”
何金莲下意识地就跟着宋渠的话走,到出了门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宋渠怎么知道许清的踪迹?
莫不是整日在暗中观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