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宋渠将心神从书卷之中抽离出来,等了半晌也没见到有人进来,不免奇怪地起身查看。
拉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宋渠本就因为生病情绪波动大,又加上被人打扰了学习心中不快,此刻见到这种情况眉头立刻就纠结成一团。
家里只有他们四人,宋锦在睡午觉,父亲不会做这样的事。
又是许清!
不知道许清在搞什么把戏,宋渠生着闷气就要关门,低头时却看见地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碗黑漆漆的药,旁边还放了一个……狗尾巴草编的兔子?
宋渠愣了一瞬,蹲下身将那只绿色的兔子捡起来捏在手上,正好一阵风吹过,将兔子耳朵吹得晃了几晃,一副傻傻呆呆的样子。
“哧……”,宋渠捏着草梗摇了摇,满意地看见兔子耳朵接着晃,嘴角微不可闻地抬起了一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许清在田埂上试图用手指枪击毙自己,沐浴在阳光下的身影扭曲成一个竖版的波浪号。
她!怎么就!想不开!给!宋渠!送了个!草编兔子!
宋渠是会被那种东西安慰到的人吗?!
许清对天发誓,她本来是想找个甜食塞给宋渠的,毕竟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嘛。可是谁能想到,一门两秀才的家庭,连块糖都找不出来!
在灶房里找了一圈,最后发现算得上有甜味的东西只有一颗红枣,还是被虫蛀了一点,她煮粥没用上的!
吃食方面走不通,许清现在的身份又是文盲,所以许清最终一时脑抽做了个让她想把自己枪毙一万次的决定——给宋渠编个草兔子。
这么做许清也是有原因的,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些毛茸茸的可爱东西,送的时候她想的很简单,能给宋渠逗个乐,至少别沉浸在负罪感中就行。
但是等送出去了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在古代男女之间好像是不能乱送东西的,尤其是原主之前还明恋宋渠,这行为不就是在说:“我就是死性不改嘻嘻嘻,我是纠缠定你了”吗?!
完全就是炮灰的挑衅行为。
许清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判了死刑。
拉近关系失败反而变成了找死,悲伤到失去颜色的许清蔫头耷脑地背着背篓往竹林的方向走去。可是还没走两步,就碰见了熟人。
准确地说是熟人们,原主的鱼塘里的两三条鱼围着许清寒暄,关切地问她怎么精神头不好,是不是又受宋家人欺负了云云。
许清连忙摆手,还没来得及说不是,就有指指点点的声音顺着风往许清耳朵里飘。
乡下人嗓门大,说话的人似乎像是根本不怕许清听见似的,扯着嗓子冷嘲热讽。
“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整天在外面勾三搭四!”
“也就这些愣头青吃她这一套,咱们这些见过世面的好人家,哪家会要这样的人进家门?”
“谁说不是呢,看那狐媚样子,真是比楼里的姑娘还不如。”
……
难听的话不少,说话的人从许清身后走过许清面前时也不加收敛,虽说不指名道姓,可是她们轻蔑、打量的目光像是要从许清身上扒下来一层皮似的。
有原主的拥趸听不下去的,张嘴就想反驳,被许清一把拉住。
说闲话的是三个妇人,年纪和何金莲差不多大,都有三十岁朝上。为首的那个原主略有印象,是村长家的弟媳,名叫吴三娘,与何金莲一直不对付,平日里没事就爱在村子里闲逛,带着她这几个“姐妹”四处招摇,对别人家的事情指指点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别提打头的吴三娘在村子里还算是有点地位,许清初来乍到,一心只想着缩成隐形人,自然不愿意和这种难缠的人打交道。
可是她想息事宁人,别人的嘴可不放过她。
见许清隐忍,三人反倒愈加蹬鼻子上脸起来了。
“诶,你们说那谁家养她是不是起了亲上加亲的心思?”
“谁呀?二小子?”
“哪能呢?行二的不是比她小吗?”
“就笑三个月算什么小,不是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吗?”
说这话的是个连心眉,刚说完吴三娘就用粗布手帕捂着嘴,装模作样地笑道:“看你个睁眼儿瞎,女大三是这么用的吗?”,说罢眼神还不忘回头往许清身上瞟,“还想抱金砖,就她呀,娶回去不抱个破碗乞讨,就准备跟她那舅舅一样抱绿帽吧!”
吴三娘的话让许清听得眉头紧皱,但另一个妇人的话却是直接把许清吓得跳了起来。
“不是老二,我说的是老大!”
“小宋秀才?那可不行,这不是耽误了小宋秀才嘛!”第一个夸许清长得好看的大婶恨铁不成钢般拍着自己的大腿长吁短叹,话里话外都是对宋渠的同情。
这十里八乡有几个小宋秀才?许清听得出来,这些听八卦的人也很惊讶,竟是直接不装了,就差报自己的身份证号了。
不过这没点名还好,一点破八卦主角,现在生怕自己一个做不好宋渠就会误会自己的许清就决不能任由这个致命绯闻流传下去。
“什么?!”
一声被许清刻意抬高音量的疑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已经走到许清前头二十多步的三位大婶都愣了一瞬,面面相觑后朝许清看去。
许清借机大步向前缩短和三人的距离,每一步都走得虎虎生风、衣袂翻飞。
只见她面色肃然地挨个瞪过去,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说她要和宋渠亲上加亲的那位大婶。
“这位婶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还尚未定下人家,你这话就是逼我死啊!”许清为了极力撇清自己和宋渠的关系,不准备跟这些人玩什么花里胡哨的,上来就开始道德绑架加以性命相要挟,直接占领制高点。
果然她这么一说,加上快速逼近带来的压迫感,三个大婶都失语了一瞬。
被许清严肃地注视着的那位最先顶不住,结巴着就要解释:“你,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吴三娘迟缓地反应过来,一把推开那人,对那人翻了个白眼,指桑骂槐道:“你个没出息的!身为长辈,还被那小蹄子压过一头,今日她敢对你大小声,明天是不是我们几个给她磕头道歉啊?”
气势这种东西就是你减我增,压过了一人后许清气势大增,面对吴三娘的胡搅蛮缠也不慌不乱,而是礼数周全地行了个晚辈礼,只那一张俏脸板得紧紧的,清脆的声线也被她刻意压低,染上了一层寒意。
“清娘知婶子不是坏心肠的,只是人分长幼,事有对错,否则衙门断案不就只要查年龄就行了么?”
既然吴三娘要当出头鸟,许清也不跟她客气。
她不是整日炫耀有个做衙役的儿子吗?
那好,许清就用是非曲直压她一头,她吴三娘休想再颠倒黑白、蒙混过关!
否则她这个做娘的不辨是非,她的儿子又能好到哪去?
而且在场众人皆是人证,虽然许清没有拿出来说,不过宋家一门两秀才,那在衙门也是挂得上号的!到时候找县令一告,吴三娘儿子的公职还想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