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
见娄晓娥眼里泛起了光,表情委屈极了,聋老太太略微有些不乐意了。
“抱歉,失言了。”
何雨柱撇过了头。
“不,没什么,之前,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这些。”
“你说的对,很对。”
山雨欲来风满楼,何雨柱这番话,点醒了娄晓娥。
这几天,家里的氛围不对劲儿,爸妈那边儿,许大茂那边儿,还有,四合院儿里……
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儿,都不对劲儿。
她没有工作,没有什么社交,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找不到原因。
直到刚才,听完了何雨柱的故事,她才意识到了。
气氛凝重的真正原因。
不是因为她是嫁进来的媳妇儿,不是因为她是嫁出去的闺女。
我以为她是娄晓娥,是“娄家大小姐”。
是“资本家的女儿”。
她不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也不是不知道背后的含义。
但是,何雨柱刚才的那个故事,是她第一次,血淋淋地认识到,这个称呼背后,是多少压迫,与多少反抗。
多少愤怒,有多少不甘。
何雨柱没有说得很直白,他只是用揭开了自己伤疤的形式,让看着伤口的人,都忍不住瑟缩着,想象着那种痛楚。
娄晓娥擦了擦眼泪,心头儿像是打翻了调料瓶,百感交集。
她抬起头,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何雨柱。
那双眼睛,瞳孔是乌黑的,像是两丸白水银里,盛着两丸黑水银一般光华流转。
它们那么耀眼,又那么闪烁,那么沉着,仿佛从未如此明亮过。
迷茫被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从未有过的决绝。
“对不起,何雨柱。”
娄晓娥低下了头。
“我得替我的父母,替曾经压迫过你们的人说一声,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
何雨柱摆了摆手。
“但,我是‘既得利益者’,不是吗?”娄晓娥耸了耸肩。
随着她的耸肩,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一并甩落了下去。
又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她肩负在了身上。
之前,她是千娇百宠的娄家大小姐,前呼后拥,众星捧月,没人敢在她面前多嘴。
嫁给了许大茂,虽然身份变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照样有钱,照样有嫁妆,即便是不做家务,不去工作,一样有人上赶着巴结。
她心安理得地接受,并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
说话直来直往,对她一视同仁的何雨柱,在她眼里,就是“冒犯”,就是“失礼”。
而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何雨柱对她的态度里面,还有这么一段儿过去。
应该是她向何雨柱道歉才对。
明明欺负何雨柱的不是她,也不是她的父母。
可是没来由的,她就是觉得对何雨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亏欠。
她不明白,也不理解。
但是何雨柱是知道,且懂得的。
他看了电视剧,也看了那么多书,读过马哲,也知道经济运行的原理。
他知道娄晓娥这种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的。
她的善良,她的纯洁,她的勇气,她的聪慧,她的坚强……
她一切美好品质的来源,从根本上来讲,却是对底层人民的盘剥和压榨。
她的从无数人血泪中浇灌而生的美丽花朵。
她的善良与纯洁,来源于她对苦难与罪恶的无知。
她从出生就自带原罪。
可作为一个人,一个自然人,一个有思想的人。
娄晓娥也会因为自身的原罪而痛苦,因为后天培育出的道德感,因为她人性中的善良和温柔而感到悲伤。
她一方面能感知到来自家庭的温暖。
而另一反面,在认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源自于罪恶的原始积累之后。
自身怀抱的道德感,又使她无法,像完全摈弃了道德的,其他资本家一样,欣然接受。
她的痛苦,比一般人更甚。
当她感知到这份痛楚的时候,她就成为了何雨柱的朋友。
“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最开始,就应该弄明白的问题。”
何雨柱向她伸出了手。
“很高兴认识你,娄晓娥同志。”
“很高兴认识你们,何雨柱同志,冉秋叶同志。”
“那你,以后准备做些什么呢?”
冉秋叶问到。
这个年代,虽然已经提出了“要把妇女从家庭中解放出来”。
可不少女性首先于劳动能力和文化水平,依然被困在家庭、土地上。
好在,娄晓娥不在此列。
“以后?我准备跟许大茂离婚,然后把我的那些嫁妆都捐出去,捐给有需要的人。”
国家百废待兴,总有需要钱的地方。
那些钱,那些嫁妆,不少是金子,是硬通货。
换成外汇,总能换到粮食,换到技术。
能帮一点儿是一点儿。
反正,爸妈给了我,不就是我的吗?
他们把钱给我,就是希望我过得好吧。
那么,我把钱花掉,花得开心,也算是过得好,对吗?
“把钱捐了之后,我想试试,能不能,成为一名光荣的‘劳动妇女’。”
娄晓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说劳动光荣,劳动光荣,我也想光荣一把。”
“要是二位有门路,麻烦帮我问问,看看组织上,需不需要一个会识字,会算数,懂一点儿英文的资本家大小姐,帮忙做做文书工作,打打杂什么的?”
看样子,她已经选好了将来的路了。
“那你准备住哪儿呢?回去住?”冉秋叶细心地问。
“虽然不想跟许大茂见面,但是。”
娄晓娥一把抓住聋老太太的胳膊。
“我又舍不得聋老太太……”
聋老太太笑了。
“我看啊,你不是舍不得老太太,你是舍不得我男人做的饭吧!”
冉秋叶笑呵呵的,一点儿没有吃醋的意思。
“添双筷子的事儿,麻烦吗?”
“你们这幅样子,让我想起了,晓娥爸妈,当年,偷偷给红军送粮食的时候。”
“晓娥这会儿的表情啊,和她爸,真是,一模一样。”
“您还知道这个?”
“我爸妈,给红军送过粮?”
“是啊~”聋老太太擦了擦眼泪,回忆起了从前。
“说起来,应该,也就是柱子卖包子,被他爸爸骂傻柱的前后脚儿吧。”
“自古啊,得民心者,得天下。那时候,咱们北平城里的老百姓,可都盼着解放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