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有贼人来抢东西了,有贼人来抢东西了。”一阵急促的喊声,从街头传了过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就看到一个系着暗棕色披风的少年驰马飞奔而来。
人头涌动,急促的喊声越来越近,人们也慌乱起来。
一个小贩挑了两筐桔子,被人一挤,扁担掉在地上,两个筐子翻了,两筐金黄金黄的桔子一个个蹦了出来,蹦的到处都是,就像下了一场金黄色带有酸味的雨。
“哎哟我的桔子,我还没开张呢,可惜了我的桔子。”小贩气馁。
葫芦跳下马,偷偷给小贩手里塞了一两银子。
一个小太监的马正好路过,踩到翻腾的桔子上,马受了惊,往上仰头嘶鸣。眼看要把小太监摔下来,葫芦赶紧迎上去,死死的拉住缰绳。
小太监心有余悸:“这是怎么的,平白的落一地桔子,差点儿摔了我。”
“城里挤挤扛扛,这条街又热闹,掉落些什么也是难免的。”葫芦给小太监拍拍身上的寒气。又赶紧使了个眼色让小贩离开。
“倒是多谢这位公子。”小太监拱手,正要上马,却被葫芦拉住了袖子:“什么公子不公子的,难道你不认识我了?”
“这……”小太监的脑海里仔细闪了几闪,若说京城的公子哥,倒是一棵树倒下去,能砸倒好几个,您?
“次欢阿哥知道吧?我是经常陪次欢阿哥的那一位。”
“原来是您啊,啊,那知道,知道。”小太监打着哈哈,至于葫芦是谁,那还是没想起来。
“看您这样匆匆忙忙,是有什么公务吗?”葫芦捡起地上的圣旨递给小太监。
小太监赶紧拍拍上面的土,刚才匆匆忙忙的,又受了惊,圣旨都掉到地上了。
“我这不是急着去送圣旨嘛。”小太监抬头看看天色:“哎哟,可不敢再耽误了,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小太监急匆匆地爬上马背。
葫芦也赶紧骑到马背上。
“我常在京城里路的,路熟的很,你要去哪一家,我给你带路。”葫芦笑。
小太监摇摇头:“不敢劳驾。”
“那有什么,我三天两头进宫的,对了,宫里有位娘娘,名字唤做白茶茶的,你知道吗?”
“啊,知道知道。”小太监道:“咱们怎么敢唤娘娘的名讳呢,不敢不敢。”
“害,那是我姐姐。”
小太监不由得重新打量了葫芦一番,原来是白茶茶的弟弟,又是次欢阿哥身边的人,得罪不起。
于是也陪着笑。
葫芦说要给他带路,便任由葫芦带路,葫芦这一带路,又在京城里多绕了半个时辰,等到钦国侯府的时候,侯爷又不在,一路找寻,才找到安慕白这里来,等到了安慕白这里,日头早已经升到头顶了。
两个女人嘴角流血躺在地上。
安慕白脸色苍白躺倒在桌边一动不动。神色凄然。
钦国侯手中握着匕首,惶惶然的很。
周围还有一圈围观群众,指指点点。
小小的院落,倒是喜庆的,屋檐下大红的喜字格外醒目,窗台上红色的剪纸也是新的,安慕白的身上,还穿着新郎的喜服,他怀里那位姑娘,也是新娘的样子,大红的绸花,还拉在二人之间。
这诡异的气氛。
小太监也愣了一下。
“圣旨到。”随着尖尖的声音,太监捧着一份明黄的圣旨匆匆跑了进来。
“姐姐,我事办得怎么样?我拖了他一个时辰。”葫芦凑到芙蓉耳边小声道。
芙蓉点点头。
“侯爷,真是让小的一阵找啊。”小太监把圣旨递到钦国侯手中,又问道:“敢问哪一位是王紫秀姑娘?侯爷看中的人一定差不了。”
“这……”钦国侯接着圣旨,像拿了一个滚烫的烤红薯。
这可怎么办呢。
“紫秀姑娘她……”钦国侯吞吞吐吐。
“紫秀姑娘在哪呢?王爷办喜事不是在侯府吗?怎么?”小太监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有些迷茫。
“紫秀姑娘……”钦国侯望望地上的新娘子。
小太监骇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就告辞回去了。
摊开圣旨,上面的字像是针扎在钦国侯的身上。
这可如何是好。
钦国侯卷起了圣旨塞进袖里,把匕首给扎到桌子上。
众人吸了一口气,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这可如何是好。现在紫秀姑娘没了,皇上又让我娶她,难不成,难不成我堂堂钦国侯还要娶一个鬼魂不成。这鬼魂如今,怕也是别人家的。“钦国侯十分懊恼。
“侯爷打算怎么办呢?”芙蓉盯着他的眼睛。
看到白芙蓉,钦国侯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如今王紫秀嫁于别人,关月秀杀了王紫秀,还不是白芙蓉给弄出来的吗?
“白芙蓉,今日这惨案,皆是拜你所赐,我……你……你今天不给我一个交待,你走不出这道门。”
“侯爷想要一个什么交代呢?”
是啊,想要一个什么交代呢。
这倒把钦国侯难住了。
关月秀死了,王紫秀死了,他失了喜欢的人,孩子也失去了母亲。
“小侯爷尚小,如今没了母亲,十分的可怜,因着侯爷朝三暮四,惹得夫人她害了一条人命,而又自戕,好端端的两条命,都因侯爷没了,这事要是传进皇上的耳朵里,怕是对侯爷不利。”芙蓉斟酌着。
钦国侯脸色一变。
是了。
本来这些年他也少有建树。
若因为这人命事惹得皇上厌弃,那以后可怎么立足。
“这事早晚要传进皇上耳朵里。”钦国侯叹了一口气:“这亲事,是皇上赐的,按理说,等我娶了王紫秀,便要进宫去给皇上谢恩,我拿什么去给皇上谢恩呢,如今她都死了。”
“事实是这样,侯爷你娶了三房四妾的倒还好说,若让皇上知道你治家不严,闹出了人命,怕于侯爷不利,侯爷的前途,小侯爷的前途,可都在这系着了。”芙蓉叹了口气:“小侯爷还这么小。”
钦国侯眼前一白,几乎站不住。
思来想后,这所有的一切,皆因他看上了王紫秀。
如果没有这件事,他的夫人关月秀不会嫉妒杀人,王紫秀不会死,关月秀不会死,一切还是和和睦睦的样子。
如今这一摊事,像一团毛线,在他脑海里绕来绕去,越绕越大。
“忠烈侯,你得帮我。”钦国侯身子一软,求救似的望着苏畅。
“这三房四妾的事,我不懂。”苏畅冷冷的:“我也只有一位夫人,女人上的事,我实在帮不了你什么。”
苏畅望了望芙蓉。
钦国侯赶紧去拉芙蓉的手,却被苏畅给拍开:“钦国侯,往哪摸呢。”
钦国侯只得退回到椅子上,呆呆的坐下,恨恨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早知如此,我何必当初哎,如今可怎么才好,忠烈侯夫人,你可要帮我想个办法。”
“办法倒是有一个。”
“什么办法?”
“明日进宫,去给皇上请罪。”
“那…..这……”钦国侯有些迟疑,若是请罪,便得有人背锅。
杀人的关月秀已经死了。
背锅侠肯定得是钦国侯。
“如果明日进宫,那皇上怪罪起来,肯定要治我的罪。”钦国侯喃喃道:“若治了我什么罪,那我儿子可如何是好?我夫人她杀人,真真不是我的意思啊,我虽然花心了点,但紫秀姑娘跟别人成亲,我也做不出,要了她性命的事。”
“侯爷想多了,不是说杀人的事。”
“那是?”
“侯爷进宫去请罪,当然是请抗旨不遵的罪了。”芙蓉淡淡地理了理头发。
“抗旨不遵?”钦国侯更迷茫了。
“你就跟皇上说,你并不想娶王紫秀,只是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之前请旨求娶王紫秀的事,只是跟你夫人置气罢了。”
钦国侯眉头一皱:“话虽然是如是说,可是如今我夫人死了,王紫秀也死了,这两条人命的事,怎么能说是抗旨不遵的事?那不是惹皇上生气吗?”
芙蓉沉默。
钦国侯叹了口气:“如果没有这件事就好了,如果二人没死就好了。”
“如果她们没死会怎样?”
钦国侯叹气道:“可惜时间回不到过去了,如果还能回到重前,什么王紫秀许紫秀的,我一概不要了。”
“当真?”
“当然是真的了,都到这个时候了,难道我还有心思开玩笑吗?”钦国侯重重的垂下了眼帘。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如果不是这样想的,天打雷劈也行。”钦国侯忍不住指天发誓。
“难得侯爷想得明白。”关月秀首先站了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往钦国侯身上扑去。
钦国侯吓了一大跳,椅子都坐不稳,差一点儿跌了下来:“夫人,你……你……怕不是死不瞑目。”
“你夫人没有死。”芙蓉笑了。
“侯爷刚才说的话,一定是真话了,出尔反尔的事,侯爷应该做不出的吧。”王紫秀挣脱了安慕白的怀抱,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小丫鬟赶紧端了热水前来,给二人洗了洗脸上的血。
“你们……你们……”钦国侯看看关月秀,又看看王紫秀,有些懵了。
“侯爷不能怪罪忠烈侯夫人,是因为我不想让侯爷娶紫秀,所以求的忠烈侯夫人想办法。这样不是很好吗?”
“可是…..可是我明明听仆妇说,你吞了砒霜……那日你买的,明明也是砒霜。”
“那日我的确是买了一包砒霜,可那日买的砒霜,我早已经丢了,今儿我跟王紫秀喝的,只是糖霜而已,喝糖霜怎么会死人呢。”关月秀笑着又擦擦领口的血迹。
“那你们嘴角的血……衣裳上的血……”
“这还不容易吗,我们事先吞了一点儿鸽子血在嘴里,装作毒发的样子,不就行了。”
“你…..你……你们联合起来骗我?”钦国侯从一开始的惊慌,到现在的勃然大怒:“你们竟然联合起来骗我。你们好大的胆子。”
“侯爷怎么还生气了,如果不是我们骗你,如果真是两条人命没了,侯爷可怎么跟皇上交代,当下不是很好吗?紫秀姑娘活着,你家夫人也活着。侯爷不会是想反悔,仗着圣旨的名义,还想娶紫秀姑娘吧?”
“可皇上的圣旨都到了,我怎么难抗旨不遵?”
“所以我说,请侯爷去跟皇上请恩,抗旨不遵的罪。”
钦国侯又有些迟疑。
这一来一去的,生生死死的,弄得他有些恍惚。
年年岁岁家里请戏班子唱戏,唱的都没这么曲折。
他的一颗心,几乎要承受不住。
“难不成侯爷又反悔了?”关月秀顿时阴了脸:“今日我喝下去的是糖霜,若侯爷再这样下去,我吞砒霜也是可能的。到时候闹出人命,我看侯爷如何跟皇上交代。”
“好了好了,我明日就进宫去,我进宫去把圣旨交给皇上还不行吗?皇上要怎么处置我,我都受着,还不行吗?”钦国侯气得闭上了眼睛,拔起插在桌上的匕首放进衣袖里,背着手就出门去。
关月秀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走到芙蓉身边,忍不住屈膝给芙蓉行了个礼。
看热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本以为是成亲的剧情,怎么这么离奇。
谁能想像花一份钱,看了一出大戏。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刚才你都吓死我了。”安慕白把王紫秀搂得紧紧的:“那些鸽子血从你嘴角流出来,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只当你吞下去的是真的砒霜,生怕给弄错了。”
“不要紧的,苏夫人交代的事,自然是稳妥的,难道你还信不过吗?”
二人相视一笑,接着起了身,跪倒在芙蓉面前。
芙蓉赶紧将二人搀扶起来。
“这……”王老爹老泪纵横:“那这……这亲事还要不要再进行下去了?”
“当然要进行下去,这门亲事可是真的。”芙蓉笑。
“可是……”王老爹看看外头的天色:“可是已经过了吉时了。”
“一对新人互相中意,什么时候成亲,都是吉时。”芙蓉道:“紫秀,慕白,你们说呢。”
王紫秀脸一红。
安慕白拱手道:“我们听夫人的。”
鼓乐声顿时又响了起来。
安静的小院又一次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