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卜骨都侯很快就打探清楚,裴潜没有说谎,刘辩的确只有五千精骑,随行没有雁门军。他松了一口气,有些庆幸,看来老天不是要惩罚他,而是要送他一个机会。如果能一举击溃这个少年无知的大汉天子,逼着他承认他的单于之位,甚至得到大批的战利品,何愁人心不附。
到了那时候,谁还会想起于扶罗?
须卜骨都侯拒绝了大巫师的一再警告,下令部下备战。他甚至没有集结其他各郡的人马,只是将美稷单于庭的部众集结起来。这部分人是他的心腹,他当然要将这样的好机会留给自己人。等到他大功告成,其他各郡的部落头领自然会来依附,向他顶礼膜拜,俯首称臣。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须卜骨都侯率领一万步骑出发了,主动迎战。
……
刘辩背水列阵,在湳水注入大河的河曲地立下了中军将台。将台很简陋,是用刚刚砍下来的树搭起来的。辎重营的将士虽然没有徐晃的斧头帮强悍,但是斧头使得也不差,将台搭得又高又大,稳固结实,上面还特意留了几根枝叶,点缀其间,随风摆动,煞是好看。
刘辩登上了将台,看着在最前方下马列阵的徐晃,再看看左侧沿湳水列阵的皇甫郦,右侧沿河水列阵的张绣,满心欢喜。
看起来这是一个常见的步骑配合阵势。实际上在寻常中暗藏杀机。徐晃率领一千骑士下马步战,是为了让匈奴人觉得阵势单薄,诱使他们直冲中军。等匈奴人发现这一千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突破,双方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张绣统领的三千龙骑会给他们致命一击。
今天是龙骑的第一战,希望张绣能打出威风,打出气势。
刘辩在将台上坐好,看了一眼左侧的杜氏,又看了一眼右侧的蔡琰:“抚琴!”
“唯!”蔡琰抬起手。戴上玉制的指甲套,轻抚琴弦。奏响了《高山流水》。琴声丁咚,和身后的河水轻响应和,让人有一种出尘之感。刘辩在龙渊明悟之后,这曲琴的上半阙高山曲已经不再让他感到窒息。反而能给他一种宁静感,他心烦意躁的时候,经常让蔡琰给他弹这个曲子。
此刻,琴曲在蔡琰手下流淌开来,天地为之一空,伫立在面前的几千将士,几千匹战马,仿佛都渐渐离他远去,又仿佛慢慢晕化开来。变成不分彼此的一团,将刘辩包裹了进去,变成了他的一部分。
同呼吸。共命运。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听到琴声,可是所有的将士都知道天子就在他们身后,而天子的身后就是大河,没有退路。如果他们不挡住匈奴人的冲锋,天子将无路可逃。
可是,他们并不紧张。也不兴奋,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战斗的开始。听着若有若无的琴声。有的人嘴角露出恬静的笑意。他们闭起了眼睛,享受着这大战前的宁静。
远处,有一骑冲出地平线,飞奔而来。马背上的骑士老远就挥舞着手中的彩旗,拦在阵前的将士一动不动,看着他从中间的夹道驰过,一直奔到中军台前。
“陛下,匈奴人共计骑七千余、步四千余,离我军二十里。”
刘辩一动不动,恍若未闻。卫观走到台边,大声说道:“赐酒,再探。”
“唯!”骑士并不下马,拨转马头,走到台边,曹丕已经备好了一杯酒,双手举过头顶,奉到骑士面前。骑士接过,一饮而尽,满面红光的大喝一声:“谢陛下赐酒!”策马而去。
时间不长,又一名骑士到中军台前汇报。
“陛下,匈奴人离我军十五里。”
卫观再次大声喝道:“赐酒,再探!”
骑士饮了酒,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策马而去。
斥候来得越来越急,他们一一向刘辩汇报了敌军的距离,然后领了赐酒,再次远行。小小的一杯酒,让他们感受到了天子对他们的重视,谁也不肯辜负这一片重视,斗志昂扬,准备斩首立功,将来也好向家人吹一吹,老子当年可是饮过天子的御酒的。
斥候是大军的耳目,消息的准确与否,及时与否,直接影响到大军的行动。没有好的斥候,就像是耳聋眼瞎的巨人,空有一身力气,却无法打中目标,最后只能成为其他人的猎物。刘辩从皇甫嵩那里了解了这个情况之后,就组建了一个精干的斥候营,尽可能的给予最好的待遇和装备,当然也会有最艰苦的训练。阵前赐酒,只是鼓舞士气的一个小动作而已,却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谁都想斩首立功,得到天子的赐酒。
随着匈奴人越来越近,迎来了最后一波高峰,当酒瓮里的酒见底,除了那些游弋在敌后的斥候之外,大部分的斥候都已经归队,准备战斗。
地平线处,匈奴人的大军露出了身影,大地开始震颤起来,无数的马蹄蹬踏出的声音滚滚而来,传入每一个人的身体,每一个人的心里。心脏的跳动快了起来,心液热了起来,步卒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骑士们安抚着战马,静静的等待着战斗的开始。
须卜骨都侯勒住了马缰,举目远眺。看清刘辩的阵势后,他不禁撇了撇嘴。
这个阵势不仅没有出奇之处,反而是个必死之阵。背水列阵,不是没有过先例,但那都是被逼到绝境,只能自断后路,决一死战。这种阵势固然可以防止将士们逃跑,却也有不可忽视的致命缺点。一旦被大军围困,这些没有退路的将士很容易投降,甚至倒戈一击,冲乱本阵。
看来这个年轻的大汉天子就算没疯,离疯也不远了。
须卜骨都侯挥手下令,四千骑出阵,分为两队,各自监视敌方大阵左右两翼的骑兵,他自领三千为中军,待机而动。四千步卒则做好破阵准备,既然敌方只有一千步卒,那他大可先击破步卒,直捣中军,然后将两侧的骑兵分隔开来,各自击破。
这样的阵势,这样的兵力对比,如果不能战胜,那我真应该受到上苍的惩罚了。
须卜骨都侯举起了手中的径路剑,发出了攻击的命令。
战鼓声响起,一千步卒举着弯刀和木盾,排着整齐的队伍,向前逼去。
弓箭手紧随其后,开始拉弓放箭。
“嗖——”一只羽箭离弦而去,飞越百步,直扑阵前的徐晃。徐晃闭着眼睛,低头沉思,一动不动,身边的一名亲卫举步上前,挥起手中的战斧,一斧将羽箭劈为两段,然后又退了回去,眼神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更多的羽箭飞至,天空为之一暗。
“举盾——”一个都尉厉声长啸。
“哗”的一声,站在前面的亲卫营将士举起了手中的小盾。他们原本都是骑士,带的是骑战用的小圆盾,防护面积没有步卒用的木盾大,但是他们互相掩护,前排的将士半蹲,将圆盾举在面前,后排的将士将圆盾架在他们上面,组成了一面盾墙,依然能起到较好的防护作用。
不过,这毕竟是权宜之计,引起了匈奴人的大声讪笑。大匈奴人看来,汉军既然都是骑兵,却偏偏要用步战,这分明是对自己的骑战水平没有信心,又苦于兵力不足,只得放弃骑战,采用汉人最擅长的阵地战。可是没有了长矛、巨盾,没有了强弓硬弩,他们的战力大打折扣,怎么可能取得胜利。
看到如此怯懦的对手,匈奴人放声大笑,排着松散的队型,争先恐后的冲了过去。
中军将台上,琴声一变,由稳重如山的高山变成了轻快欢畅的流水。刘辩平静的面容瞬间变得生动起来,嘴角也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严整的大阵,忽然多了一分灵动,仿佛一头沉睡千年的巨兽睁开了眼睛,打量着不自量力的敌人。它的动作并不大,但浑身的气脉已经开始加速流动,心跳开始加速,将一股股新鲜的血液推向四肢百胲。
前阵,徐晃忽然睁开了眼睁,看着近在咫尺的匈奴人,看着盾牌后面那些兴奋而丑陋的面孔,他冷笑一声,从亲卫手中接过宣花战斧,一跃而起,厉声一声:“杀!”
声如巨浪,一跃十步,正当其冲的一个匈奴百夫长跑得正欢,突然觉得心脏被人猛地攥住了,气息为之一窒,仿佛被人迎面击了一拳,眼冒金星。没等他明白过来,徐晃挥舞大斧杀到了他的面前,宣花战斧呼啸而来。
“嚓!”一声脆响,盾破。
“扑!”一声闷响,盔裂,头破。
百夫长瞪圆了眼睛,浑身的力气迅速流逝,他两腿一软,跪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徐晃从他眼前一掠而过。他也知道这是一位汉人的高级将领,首领非常值钱,却没有一丝力气抬起手臂。
一柄雪亮的战斧从他眼前掠过,斩下了他的头颅。
以徐晃为锋,一百名手持战斧的亲卫狂呼杀进,所向披靡。
在他们的身后,四百名同伴向两侧展开,如雄鹰展翅,卷向匈奴人的大阵。欢呼而来的匈奴人像是一道潮水,忽然撞上了坚固的堤坝,溅起漫天血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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