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捋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时,七夏的指尖轻轻点在易年眉心,一道淡金色的裂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你神奇的伤就像一面破碎的镜子,把现实折射成了千百个碎片,所以你遇见的幻境很复杂,才会那般亦真亦假…”
七夏声音很轻,但难掩眉宇间的忧愁。
易年伸手握住七夏的手,嘴角升起一抹淡淡笑意,开口道:
“总会治好的,没事儿,现在也不是最坏的情况,最起码我不会把你忘了…”
七夏闻言,手指轻轻一抖。
那忘记最爱之人的痛苦,她比谁都清楚。
手在易年眉心一点,娇嗔道:
“你要是敢把我忘了,我…我…”
七夏“威胁”着,可威胁的话语却不知如何说。
易年嘿嘿一笑,开口道:
“你就把咱们经历的事情给我讲一遍,然后我就能想起你…”
“当真?”
“当真!”
七夏听着,想了想,却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忘了我好…”
“嗯,我尽量…”
“一定!”
“嗯,一定!”
说着,顺手将七夏搂在了怀中。
身后石门依旧紧闭,眼前的葬天林还是那般诡异模样。
虽然脱离了幻境,也找到了七夏,但易年心里的压力却半点儿不见少。
一个幻境就差点儿弄的七夏束手无策,这荒天遗址一定比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现在自己的安全不用担心,可仓嘉等人的去向却依旧不知。
结合幻境中的遭遇与七夏的描述来看,仓嘉他们确实走进了墓室的通道中。
不过自从自己拿起棋子之后,墓室就开始发生变化。
这种变化对于自己来说是幻境,但对于仓嘉他们来说却是真实的。
加上幽容傀的存在,他们的情况一定不容乐观。
可现在却没办法去寻他们。
石门虽然还在,不过七夏在此停留许久都没进入石门,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石门,打不开。
想着,回手指了指石门,开口道:
“试过吗?”
七夏自然明白易年什么意思。
叹了口气,开口道:
“试过,但打不开…”
易年听着,也叹了口气。
石门打不开,多半还是自己的原因。
自己在里面的时候认为石门会落下,然后石门便落了下来。
自己认为这种能将古墓封闭的石门一旦落下便打不开,现在石门便真的打不开了。
将棋子抓在手中,开口道:
“你说我现在想着把仓嘉他们传送到这里,他们会不会真的会被传送到这里?”
七夏看了眼棋子,微微起身,开口道:
“多半不行,不信你试试…”
说干就干。
易年将棋子握在手中,心里不停的呼唤仓嘉等人的名字。
可呼唤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石门前却没有任何反应。
似乎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七夏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道:
“墓室的变化是你下意识里的笃定,你真的认为有才会有,但是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所以那神奇的力量便不会再出现了…”
说着,指了指后面的石门。
易年明白七夏什么意思,转身面向门口,心里又一次开始呼唤。
半晌过去,石门纹丝不动。
看来七夏说的是真的。
易年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坐了下来。
看着葬天林深处的黑白宫殿,无奈更甚。
七夏的目光也望了过去,轻声道:
“我去过那边,不过和你在幻境中不一样,那里根本进不去…”
说着,扫了眼易年手中的棋子,继续道:
“可能你手中的棋子原本就出自那里,你才能进去…”
现在没有别处可去,所以黑白宫殿是眼下唯一的生机。
不过现在不敢去。
自己的体力没有恢复,七夏的神识伤势也需要养上些时间。
所以并没有着急,反正这里暂时安全,便想着先恢复一下。
就算仓嘉他们出事,也不差这一天半天。
相反,若是真遇见什么需要出手的地方,自己与七夏这种状态只会害了他们。
虽然心下焦急,也不得不先休息。
足足歇了将近一天一夜,易年的体力恢复,七夏的伤势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没再多留,起身便朝着宫殿走去。
葬天林的枯枝在脚下发出脆响。
越靠近宫殿,空气中的檀香味就越浓,其间混杂着某种肉类腐败的甜腥。
看着越来越近的宫殿,易年突然驻足。
因为注意到宫殿外墙的黑色部分根本不是漆料,而是无数细小的黑曜石碎片。
“怎么了?”
易年摇了摇头,开口道:
“没什么,就是感觉和之前看见的不一样…”
说着,继续与七夏朝着宫殿走去。
路上没碰见任何突发情况,葬天林看着危险,但却是目前为止遇见的最安全的地方。
不多时,二人到了大门虚掩的宫殿前。
易年抬眼看去,暮色中,宫殿飞檐上悬挂的青铜铃铛纹丝不动,与幻境里无风自动的状态截然不同。
而当视线下移,呼吸还是为之一滞。
透过门缝,只见广场中央的石桌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对弈。
“走…”
易年说着,捏了捏手中的棋子,钻进了大门。
没有任何阻拦,就那么轻松的走了进去。
七夏瞧见,也跟着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便发现了与幻境中的不同。
广场边缘矗立着九根灰白石柱,上面绑着的人形让易年胃部抽搐。
最近的那根柱子上,多吉被银链捆住四肢,衣服领口敞开露出嶙峋的锁骨。
胸口嵌着枚黑色棋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但眼窝已经凹陷成两个黑洞。
“还活着…大部分…”
七夏的声音很轻。
指向第三根柱子,上面绑着的魁梧汉子已经僵硬,苍白皮肤上爬满蛛网般的黑线。
易年快速扫视所有石柱,当确认没有仓嘉和潇沐雨等人后,绷紧的肩膀稍稍放松。
就在二人观察柱子时,石桌方向突然传来棋子落定的脆响。
易年转头,只见黑衣人的侧脸不再是幻境中那个中年模样的自己,而是一团模糊的灰色雾气,偶尔闪过星芒般的亮点。
白衣人更诡异,他的头部完全由流动的乳白色液体构成,表面不时浮现出类似人脸的波纹。
“他们不是活人…”
七夏轻轻捏了捏易年的手臂,“也不是灵体…”
话未说完,广场上空突然裂开一道紫色缝隙。
两柄缠着锁链的飞剑呼啸而出,剑身刻满符文。
易年定睛看去,正是觅影的剑。
下一刻,剑柄上的锁链绷直的瞬间,缝隙被暴力撕开。
变成成年模样的觅影嘴角流着血,身后拽着潇沐雨和花辞树,从缝隙中一跃而出。
“易年?”
潇沐雨落地时一个踉跄,左臂不自然地弯曲着,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剑。
花辞树的情况更糟,右半边身子血红一片,肩膀上还插着半截黑色羽毛。
三人出了缝隙,觅影的双剑飞回,嘴角的鲜血更多。
瞧那样子,打开空间通道让觅影的消耗很大。
看着三人就那么直挺挺的落在石桌旁,易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刚要开口提醒,却发现黑白二人依旧专注于棋局,对空间通道的波动以及几人的出现毫无反应。
见此情景,易年立马朝着几人招手,示意他们赶紧过去。
几人与易年都熟悉,自然明白易年什么意思。
相互搀扶着,快速朝着易年走去。
来到近前,易年立马检查了下几人伤势。
还好几人虽然看起来很惨,但身上的伤势还不致命。
长长呼了口气,将药丸塞进几人嘴里,开口道:
“仓嘉他们呢?”
“分开行动的…”
潇沐雨说着,擦了擦脸上的血,继续道:
“你让我们离开以后,通道里面就突然起了变化,出现了好多幽容傀,打着打着,人就打散了,我现在也不知道仓嘉他们在哪里,最后没办法,只能靠觅影打开空间通道,然后就到了这儿…\"
易年听着,只觉着心里一揪。
就在这时,七夏突然按住了易年肩膀,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下广场中间。
易年抬眼望去,只见石桌边的黑衣人正缓缓抬起手。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瞬间绷紧神经。
但那只雾气构成的手只是拈起一枚白子,轻轻放在棋盘天元位置。
下一刻,已经变成了孩童模样的觅影小脸一苦,开口道:
“锁了…”
锁了?
什么锁了?
易年听的一愣,刚想开口发问。
下一刻,九根石柱上的银链同时发出嗡鸣。
绑在上面的人剧烈抽搐起来,嵌在胸口的棋子亮起刺目光芒。
易年这才看清,那些锁链根本不是金属,而是由密集的符文连接而成的光带。
“有兴趣过来下一盘吗?”
黑白二人同时开口,声音重叠着数百个不同音调。
说着,转过身,露出了没有五官的面容。
黑衣人的脸上流动着星河图案,白衣人的面部则是不断崩溃重组的几何图形。
说话的同时,石桌上的棋盘突然扩大数倍,黑白棋子自动重组,形成葬天林的全景地图。
其中几个关键位置亮着红点,看不出什么意思。
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二人开口说话时,前一刻还好好的潇沐雨,竟不自觉的上前了半步。
与此同时,棋盘上立刻出现一个与潇沐雨轮廓相似的白子。
易年一把抓住潇沐雨,目光落在了黑衣人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