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铁铺与其说是铁匠铺,不如说是武器铺。
而且是一家很大的铁匠铺,在繁华的陈留市集,拥有将近十丈的开间。
“十几年前,萧家铁铺还只有一丈不到的狭窄门面,走过五十丈才能抵达锻打的后院!”
高柔边走边介绍道,“自光和年间,锻打兵器的人急剧增多,是以生意渐好。
如今已盘下附近数家店铺,方有今日的规模。”
光和年是公元178-184年,正是太平道之乱爆发的前夕。
山雨欲来风满楼,有远见的人早开始疯狂的打制刀兵了。
萧家铁铺与其说是铁铺,用兵器铺来形容可能更加贴切。
十丈的开间,差不多八丈的净深,偌大的店铺中,足有两丈高的墙上密密麻麻的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铁器。
环首刀、长剑、长矛头、钢叉头、戟头、牛耳尖刀、匕首、手戟......还有各种各样的木制矛杆等,还没有装上头子。
袁谭看的眼花缭乱:“怎么不见铠甲?”
高柔笑道:“即便如今世道混乱,铠甲也是管制的,他们私底下会打制,但不会摆放出来。”
几人来的极早,偌大的铁铺中,并没有几个客人。
“高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需要啊?”
觑见袁谭等人,一个矮胖矮胖的中年人喝止了小厮,亲自小跑上来。
高家是陈留的世家大族,高柔年少成名,被辟为督邮从事,在陈留县拥有不小的知名度。
高柔矜道:“你家家主何在?”
矮胖中年人挠了挠头,满脸堆笑道:“高公子,您也知道,俺家家主脾气古怪,打铁的时候一概不见客。”
高柔正要说话,袁谭早笑道:“他既不来见我,我便去见见他!”
作为即将雄霸一方的封疆大吏,袁谭到现在还没有趁手的兵器。
便宜老爹赏赐的中兴剑第二次上战场就砍断了,马槊第一次上战场就被赵云抢走了......
现在用的还是普通武官的环首刀和长矛,说起来不是一般的寒酸。
那矮胖的掌柜还在上下打量袁谭,典韦早在一旁喝道:“快点带路,怠慢了某家公子,萧家的铁铺某也照砸!”
矮胖中年人有些胆怯的看了典韦一眼,忙讪笑着点头:“原来是典侠士啊,那,几位,里面请,里面请!”
说着使了个眼色,早有一名小厮飞快的向后院跑去。
典韦昨日带着麾下回到陈留县,就先带着弟兄们回家送钱了,今日天未亮就赶到了袁谭房下护卫。
此刻,身边除了典韦,还有几名亲兵。
走出后门,是一条宽约一丈的狭长院子,院子两侧种着花草树木。
矮胖中年人引着路,走了大约三十多丈,“叮叮叮叮!”的打铁声方才传来。
随着距离的接近,“呼呼呼呼!”的风箱声也传了过来。
进了后院,热浪扑面。
只见三四十名赤着上身的汉子正在努力的忙碌着。
有打铁的,有拉风箱的,有添煤的,有来回运材料的,还有准备淬火的......
随着剧烈的动作,一个个身上的疙疙瘩瘩肌肉,狰狞显现。
袁谭点点头,分工明确,竟有点产业化的感觉。
如果把这个萧家铁铺弄到青州去,以此为根基,招收弟子,打造一个类似官办的技校......以后就可以批量产出武器铠甲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只要有了兵器,士兵们稍加训练,令行禁止后便是一只精兵。
“俺家家主在那边!”
矮胖中年人指着院子角落道。
只见一个彪悍的中年汉子,正在拿着一把牛耳尖刀,在麻利的分割一头羊。
旁边的大锅中,沸腾的开水咕噜咕噜。
“这是水煮羊肉么?”
早饭还没有吃的袁谭,肠胃大动,快步走上前去。
高柔一怔,连忙跟了上去。
典韦自然是形影不离。
至于郭嘉,身子骨弱些,昨天睡得晚,现在还没有起床......
眼看那个彪悍的中年汉子要把羊肉扔进沸腾锅里,袁谭出声道:“羊肉不是这么煮的!”
中年汉子一怔,回头看去,满脸的短粗胡须翻动,一脸桀骜的怒气,正要开口喝骂。
“嗯!”
典韦上前一步,瞪目看去。
“原来是典侠士啊!”
那中年汉子桀骜的面容稍稍收敛,冷哼道:“那双铁戟的钱,什么时候给清!!”
“啪!”
话音未落,一袋子铜钱已经甩了过去,正砸在中年汉子的胸膛上。
“嘿嘿!”
中年汉子干笑一声,随手便把钱袋扔到一边,目光这才看向袁谭和高柔,口中瓮声瓮气道:“两位公子若要打制兵器铠甲,和俺家掌柜的说就行。
俺就是一个打铁的,不会伺候人!!”
典韦还要暴躁,袁谭早大声笑道:“我们是来吃羊肉的!”
“吃羊肉?!”
中年汉子脸更难看了,“要吃羊肉出去吃,俺这里是打铁的!”
袁谭道:“你这样吃法,膻味极大,简直是暴殄天物!”
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清水道:“羊肉须在冷水中浸泡一个时辰,泡去血水,然后冷水下锅,除去浮沫。
然后捞出用温水清洗,再滚水下锅,放入葱姜和盐巴,大火烧上半个时辰,再盖盖小火熬制半个时辰即可!
如此羊肉鲜香软嫩,羊汤爽口浓郁,且无一丝膻味,如此才是美食。”
中年汉子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随即又圆瞪着眼睛,道:“如此两个时辰才能吃上一碗羊肉,岂不是耗费时间!!”
袁谭道:“慢工细活,耗费时间才能做出好东西,就如这百炼钢,若不反复捶打,又怎么能削铁如泥呢!”
“满口大道理,沽名钓誉!”
中年汉子冷哼一声,随即看向矮胖掌柜,高声叫道:“送客,送客!”
矮胖连忙上前满脸堆笑着解释:“两位公子莫怪,俺家家主就这怪脾气,便是张都尉来了,也是好生说话,几位想要什么兵器,和俺说就行。”
被人如此生怼,袁谭眼睛微眯,依旧是笑嘻嘻的表情。
昨天被高顺拒绝,今天又被一个铁匠生怼,真以为本公子好脾气啊。
对付这种脾气古怪的家伙,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哄着他。
还有一种是吓死他。
哄,袁谭试过了。
但对方不买账。
那就只能凶了。
袁谭看向典韦,淡淡道:“把这里全砸了!”
高柔一怔,想起了大哥刚烈好杀人的传言,忙对身后一名亲兵使了个眼色,那名亲兵顿时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