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40万,您考虑考虑?”
听闻此言,沈大山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神色从容不迫,仿佛早就预料到沈愈会给出这样的出价。
他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张古朴的茶桌,声音爽朗而亲切,“小友,谈生意归谈生意,但你大老远来到咱们店里,就是贵客。小店再怎么说也得尽尽地主之谊的!
“来来来,先坐下来喝杯热茶,此画价钱的事,咱们坐下来慢慢聊,不着急。”
沈愈听闻,下意识转头看向身旁的裴玉琴。此时裴玉琴正专注地端详着店内的首饰,像是被那些精美的物件完全吸引。
但一切都是表象。
裴玉琴可说时刻听着二人的对话。
她察觉到沈愈看过来的目光,轻轻抬起头,朝他笑着点了点头,眼神里传递出不必担心她,让他安心谈生意的意思。
沈愈心中一暖,随即笑着回应沈大山:“沈掌柜如此盛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您先请。”
两人先后走向茶桌。这茶桌由一整根红酸枝木打造而成,保留了原木的天然纹理与色泽,自然而质朴。粗壮的树根化作桌腿,稳稳地支撑着桌面,给人一种厚重结实的感觉。
桌上摆放着一整套的茶具,紫砂壶圆润古朴,白瓷杯细腻洁白,旁边一罐大红袍茶叶更是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周围淡淡的原木香味与茶香相互交融,营造出一种宁静而惬意的氛围,让人瞬间放松下来。
“上等的大红袍,好茶啊!”沈愈极为识货的赞了一句。
大红袍作为华夏名茶,可说名声在外。许多人因其名字中带有“红”字,且冲泡出的茶汤呈红褐色,误以为它是红茶。
其实不然,大红袍属于乌龙茶。
乌龙茶介于绿茶与红茶之间,既有绿茶的清香,又有红茶的醇厚。
它的制作工艺极为复杂,从采摘到成品,需经过萎凋、摊晾、摇青、杀青、揉捻、烘焙等多道工序。
每一道工序都要求极高的技艺与耐心。正因如此,大红袍才能成为茶中极品,备受茶客推崇。
沈大山显然是一位深谙茶道的高手。
他动作娴熟地开始烫洗茶具,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烫壶、温杯、置茶、洗茶,动作流畅而优雅。
握壶姿势极为标准,分茶时更是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茶汤如涓涓细流,缓缓注入杯中,没有一滴溅出或溢出。
沈愈静静地看着沈大山的动作,心中禁不住暗暗点了点头。
换做他自己绝对是没有这种耐心的!
在沈愈看来,喝茶不过是为了解渴提神,能喝就好,哪用得着这么多繁杂的讲究!
但他也深知,茶道不仅仅是泡茶的过程,也是一种心境的体现。
就拿沈大山来说,他在泡茶时的那份从容淡定、专注投入,绝非一朝一夕能够练就。这意味着此人是个极具耐心的人,在他这儿谈生意,想要轻轻松松占到便宜,怕是不太可能。
待茶泡好,沈大山双手端茶递到沈愈面前,微笑道:“小友,请用茶。”
沈愈连忙双手接过茶盏,先是轻轻嗅了一口茶香。
茶香浓郁,沁人心脾。
接着,他又慢慢抿了一小口,茶汤入口顺滑,滋味醇厚,回甘悠长,唇齿间仿佛被一股暖流包裹,令人陶醉。
沈愈不由得赞道:“此茶应该是大红袍里的上品了!”
沈大山点点头,反问了一句,“小友也知茶?”
沈愈笑笑,“大红袍采摘的时机极为讲究,嫩叶时不能采摘,否则会带有一丝苦涩。但也不能过老,否则茶味会变得淡薄。
“这茶无论是香气还是口感都堪称顶级,一定是从采摘时就极为上心,然后每一步都极为精心的处理。跟您说句实在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喝到如此上乘的大红袍了。”
沈大山闻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茶是我珍藏多年的老茶,平日里是舍不得拿出喝的。今日与小友有缘,特意取出共享。”
沈愈点头致谢,但他心里也清楚,沈大山此举并非仅仅是简单的招待,更是一种谈价策略。
通过这一杯茶,沈大山巧妙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也为接下来的较量营造一个较为轻松融洽的氛围。
茶香袅袅升腾,弥漫在空气中,话题也逐渐深入。
两人一边品着茶,一边聊一些古玩上的事。
从字画到书帖,从玉器到瓷器,这一聊就是将近二十分钟。
沈大山显然是聊天的高手,各种话题信手拈来。
不过沈愈也不怕。
他随祖父历练多年,沈重楼的那些老友,可说都是千年的老狐狸。
聊天,尤其是聊古玩圈里的事,沈愈真的见识太多了!
话怎么说,怎么接,都是下意识的,根本不需要废脑!
“小友,110万,然后我让你再在店里挑一件不低于10万元的古董,你看可好?”茶过三巡,沈大山放下茶杯,给出了一个新的价格。
沈愈同样轻轻放下手中茶盏,抬眼看向沈大山,语调极其沉稳,“沈掌柜,说实话,在下是真心喜欢这幅画!并且我也看得出您的诚意。
“但买卖古董,总归要在双方都能接受的范围内。赔钱您不会卖,溢价太高在下也不会买!”
说到这里,沈愈稍作停顿,理了理思路,继续说道:“您这好茶我不能白喝。这样吧,我再加10万,给您50万。
“这个价格我真的是诚意十足。您也清楚,古玩市场的行情摆在这里,这类署名袁江却大概率是赝品的清代字画,从行情上讲根本不值50万这个价。
“甚至就算是一些清代二三流画家实打实的真迹,有时候也未必能卖出这个价格。”
说完,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沈大山的眼睛,“沈掌柜,我是真的想把这幅画带走,要是50万还不行,那我也只能忍痛割爱,心里肯定遗憾得很,但实在是没办法了!”
沈愈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独有的味道,听到别人耳中,仿佛这就是他最后的底牌。
沈大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目光凝视面前的白瓷茶盏,似乎在权衡利弊。
过了一会儿,他方才缓缓开口:“小友,既然你如此有诚意,那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这幅画的主人给店里的底价是75万,按照古玩行的老规矩,我们帮忙代售,怎么也得再加个两三万甚至五六万的手续费。”
说到这里,沈大山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不过,看在你我投缘的份上,我决定为小友破一次例,就按75万的底价卖给你,一分也不加!”
沈愈闻言,心中一块大石终于算是落地。
他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向沈大山探出手,“好,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