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重锦朝着陶惜招了招手,说道:“魏兄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大可直接找她,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陶惜当即冲着魏紫衣嫣然一笑。
陈符荼却意外看了陈重锦一眼。
其一是陈重锦没有急着做什么。
其二是陈重锦固然抛出橄榄枝,却把陶惜推在前面,等若与魏紫衣之间隔了一个人,要想借陶惜做什么,对某些人可能管用,但也可能反而弄巧成拙。
陈符荼思忖着,也提前恭贺魏紫衣即将入澡雪之境,这并非效仿,是必然得说的,他更该考虑的是怎么自然的与魏紫衣打好关系。
只是没等陈符荼再说什么。
整个神都忽然震颤起来。
他们皆是心头一惊。
赶忙搜寻是何处闹出的动静。
很快就确定了目标。
张祈年惊讶道:“那个地方不是国师府么?”
陈符荼心里有不好的感觉,莫非是关在国师府里的那个林荒原出了问题?
他们纷纷赶过去。
事实上,的确是林荒原这里出了问题。
但问题的根本在姜望。
他是可以一直耗着。
却没想到林荒原挺能撑,或者说,也的确可能是他误会了。
他是没可能真的耗上几天几夜,不是办不到,而是纯浪费时间。
所以姜望另想了一个主意。
与其干耗着得到答案,或者等到林荒原撑不住,不如更直接点。
那就是打一架。
若林荒原有问题,绝对无法再撑得住。
好在曹崇凛的屏障只是让林荒原出不来,外面的人是可以进去的。
姜望无需打破屏障。
他动手是毫无征兆的。
前一刻还在藤椅上躺着,有了念头,下一刻就直接掠入院落,狠狠一拳砸过去,让得闭起双目舒缓肆意气血的林荒原,相当猝不及防。
哪怕瞬间睁开眼,也没能避免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他直接被姜望捶翻在地。
院里的青石板地霎时崩碎,周围事物亦被洗礼,曹崇凛的屏障将气息尽数封锁在院里,可姜望这一拳,仍是溅出院落,惹来神都震颤。
足见姜望这一拳并未留力。
但姜望的目的不是直接把林荒原打死。
只是觉得凭借林荒原的本事,就算真是那个附身之人,在垅蝉武神祠被重创,也不至于一拳都挨不住。
林荒原确实挨住了,但也被打懵了。
他躺在地上,睁着无神的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姜望攥着拳头笑道:“抱歉,刚才有点手痒,想找你切磋切磋,但忘了跟你说一声,想来你是不介意的吧。”
林荒原回过神来,侧头呕了口血,他恼怒看着姜望,“我很介意!”
姜望笑道:“介意的话,那你就打回来呗。”
说着,他再次挥拳。
林荒原惊慌的爬起身。
仓促的格挡,结局是又被捶翻在地。
姜望摩拳擦掌说道:“林先生是一如既往的抗揍啊。”
他接着又道:“老老实实在这儿待了那么久,磐门受的伤还没恢复么?或者说,林先生在此期间做了什么,导致伤势一直没办法痊愈?”
林荒原再次爬起身,眯着眼说道:“伤势的问题早就好了,更主要的问题是在烛神战役期间,我的力量衰弱,而你最近力量又变强了,我当然打不过。”
姜望哦了一声,说道:“既然在磐门受的伤已经好了,那力量也该恢复到你在磐门刚醒来的时候,那时候我与人联手都打得很勉强,原来我已经强过那时候的我这么多了嘛。”
林荒原说道:“你我的力量不在一个层面,所以没有切磋的意义,我也没有挨揍的喜好,还希望姜先生高抬贵手,另找别人切磋吧。”
姜望笑道:“但林先生抗揍啊,你没有挨揍的喜好,我有揍人的喜好。”
林荒原眉间升起怒意。
姜望却已又一拳砸了过去。
林荒原并非真的毫无反击之力。
他的意识只有一道被曹崇凛抓取,有一部分被红衣姜望泯灭,有损伤不假,但没到很严重的地步,烛神力量的反噬才是关键。
他得压制那股力量,所以不敢动用过多的力量来应对姜望。
好在他确实抗揍。
硬挨了姜望三拳,也只是吐了三口血。
但若不能制止姜望,再来三拳又三拳,迟早撑不住。
林荒原心里很急。
而这时,陈符荼他们也赶了过来。
先后到来的还有神守阁以及三司、青玄署的人,包括神都鳞卫,国师府外已被封锁。
陆秀秀就在国师府里,自然最快到了关押林荒原的院落,但她只是站在外面,见着陈符荼他们,才转身行礼。
陈符荼问道:“陆姑娘,究竟发生了何事?”
陆秀秀让开了些,指着院落,说道:“殿下自己看吧。”
陈重锦等人皆看了过去。
入眼的一幕正是林荒原被姜望摁着揍。
每一拳落下,都震起碎石泥土纷飞,院落里像被翻了好几遍,是可以种地的程度,若非曹崇凛的屏障,整个神都就都可以随处种地了。
意味着,除了土块碎石,再没有别的。
但不愧是曹崇凛布下的屏障,在很远的地方能感受到神都的震颤,站在院外,也依旧是那般震颤。
三司之首的梅宗际,神守阁阁主甘梨,青玄署暂掌首尊燕瞰,都已在场,可他们对此都有些费解,不理解这两人为何打了起来。
林荒原是在磐门闹了些事,却因为牵扯着烛神战役期间的李剑仙,暂时没人把林荒原当成重犯,就算关在国师府里,好吃好喝也是不愁的。
甘梨以为,这个林荒原是肯定有什么问题。
燕瞰暂时不明,到底是姜望的问题还是林荒原的问题。
梅宗际的第一个念头,是先觉得姜望有问题。
这实则是立场的问题。
林荒原与李姓剑仙有关,那么事实真相找出来之前,林荒原自然不能出事。
所以在梅宗际的心里,就算姜望没问题,也该认定他有问题。
因此看向了陈符荼,眼神示意该怎么做。
但陈符荼轻微摇头,让他先别轻举妄动。
院落里随着姜望的拳头落下,隆隆作响。
林荒原没有反击,纯粹以体魄硬撑着,可长此以往,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姜望没有停手的打算,只要不把林荒原打死,那就接着打。
把林荒原打到绝境,若还察觉不到丝毫异样,那姜望就得承认,他确实误会了,误会之后要不要道歉,姜望没考虑。
因为他也没觉得林荒原与李剑仙的关系,是好的一面,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林荒原已经被打得快没人样了。
他心里的憋屈是无以复加的。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发誓,等恢复力量后,第一个就杀姜望!
林荒原自始至终还是没敢动附身姜望的念头。
除了姜望身上有姓李的气息之外,也在姜望自身有些特殊,就算没有实际行动证明,林荒原的预感就不觉得能成功,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觉。
到了彻底摊牌的时机,他倒是能考虑豁出去试试,现在试的话,若不能成功,就曝露了,那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姜望对他已有怀疑是明确的。
林荒原现在更该考虑的是怎么洗清嫌疑。
他绝不能让姜望得逞。
所以在挨揍的同时,他一直在想办法压制住烛神的力量,只要这股力量暂时熄灭,姜望就不可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只是过程里的憋屈,让他快疯了。
而这也让林荒原印证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现在的身躯究竟是不是自己原先的。
他很确定自己最初的身躯是被姓李的给毁了。
姑且说是因为烛神,他又活了。
不仅是意识,还有身躯。
虽然抗揍这两个字不好听,但要说起来,他最初的身躯的确是最抗揍的。
那并非凡人之躯。
若非姓李的凝聚了不属于自身的力量,斩出了最至巅的一剑,他也不可能败。
而此刻,只凭身躯抗着,姜望的力量有多强,是完全能切身体会的,身躯却并未崩溃,似乎除了自己最初的身躯,很难解释。
只可惜烛神已经没了,林荒原无法得到答案,要不然他很想问问,烛神究竟是怎么让自己意识以及身躯都一块复活的。
甚至烛神的力量为何在自己的身躯里,林荒原都暂时得不到答案。
能猜到的是,烛神布了很大的局,就算死了,力量还在。
林荒原不得不顾虑,这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既觊觎烛神的力量,又避之不及。
尤其在他强行动用了一次烛神的力量之后。
那个反噬相当危险。
但无论如何,已经这样了,想摆脱恐怕不容易,只能想尽办法,彻底把这股力量掌控,那么无论烛神死前布了什么局,都能应对。
而现在,他只能再次强行压制烛神的力量,不论是否付出更大的代价,也比在姜望眼前彻底曝露,没命活来得好。
虽然不知姜望打入他身躯的是什么,但他也得考虑,所以要尽可能避免出现什么状况,忍受痛苦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他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姜望是没有过多留力,却也没有完全的全力,可饶是如此,亦是极可怕的力量,结果不知砸出多少拳,姜望都有些累了,林荒原一直在吐血,竟始终没有危及生命的迹象。
知道很抗揍,但这么抗揍,让姜望也不禁咂舌。
能证明林荒原在磐门受的伤确实痊愈了。
而且应该恢复了比那时候更强的力量。
因为抗揍的程度也比那时候更夸张了。
漫说宗师巅峰的武夫,就是陆地神仙的体魄,恐怕都不及林荒原。
但要说林荒原是炁武兼修,炼炁与武道皆是极巅,那无疑是打破了世间认知。
而且除了抗揍这一点,姜望也没瞧出林荒原有走武夫的门路。
除此之外,有独到炼体法门的就是菩提寺了。
要么林荒原走的就是菩提法门的路线,要么就是第三种更新的东西。
但考虑到林荒原最少是烛神战役期间的人,与其说更新,不如说更古老。
姜望催动更多的力量,实际意义上,全力出拳。
林荒原吐了更多血。
他重重摔在地上。
像是一条咸鱼。
姜望甩着手,脸色有些严肃。
因为林荒原终于看起来快死了。
但除了被他打出来的伤势,他却一直没看出林荒原有别的问题。
甚至也没有察觉到曹崇凛说的那股烛神的力量。
按理说,那个附身之人就是林荒原的话,其意识才刚逃遁没多久,自己就找上国师府,林荒原是绝对来不及反应的,他的意识层面是必然有损。
但事实偏偏找不出破绽。
他都已经把林荒原打得半死了,正常来说,这已经不是能藏的问题,也不是想不想藏的问题,是肯定藏不住的。
因为是伤,不论是意识上的伤还是别的什么,唯一能藏住的原因只有是压根没受伤,姜望不免有些懊恼。
林荒原趴在地上,他注意到院外的人,颤抖着抬手,无声言道:“救命......”
陈符荼心头一跳。
但他仍然背着手打手势让梅宗际别说话。
他是出于谨慎考虑。
就算是不是姜望的问题都愿意认定是姜望的问题,也不能毫无退路的去指责,第一个说话的应该是别人,他作为被动方不得不过问这件事才稳妥。
那么场间能先说话的就只有甘梨、陈重锦、魏紫衣以及张祁年、燕瞰、陆秀秀了,反正他、梅宗际、百里袖是肯定不能先开口。
陈符荼以为,甘梨与陈重锦是不可能指责姜望的问题。
陆秀秀也不太可能。
所以说白了,能给他当马前卒的只有张祁年、魏紫衣、燕瞰或者暮夏姑娘。
退而求其次的是神都鳞卫,他们是否暂时在自己麾下不重要。
张祈年、燕瞰与姜望是有前怨的,暮夏姑娘对待姜望的态度也一直不友好。
陈符荼倒是不知道魏紫衣与姜望有没有多少接触,但作为鱼渊学府的门生,正直的读书人,应当最先说些什么。
事实上,魏紫衣果然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很有礼貌,朝着姜望行礼,说道:“侯爷,请问您为何打他?”
姜望回眸。
两个人四目相对。
都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