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琳心头一惊,面上的表情一滞,只是马上就恢复正常,并小心看着韩四道柔柔一笑:“相公多虑了,我身体早养好了,再说有奶娘帮着看顾,我能有什么累的。而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哪受得了祥儿这日日哭闹,万一老太太因此有个不适,就全是我的罪过了。”
她说话的时候,袖中的手已不自觉地握紧,心里开始琢磨到底是哪个在相公耳边吹了风,竟想让她母子分离!如今她正是受宠的时候,以前相公一个月能过来七八日就算不错了,自从得了儿子后,相公几乎日日都过来她这看一眼,衣食用度方面更是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定是那两女人嫉妒眼红,看不得她好。
“老太太那边人手多得是,再说我成亲得晚,老太太叨念孙子已经好长时间了,如今正好尽尽孝,既哄得老太太开心,又能让你好好养身子。”韩四道伸手在自个儿子脸上划了划,然后才看了薛琳一眼,“怎么,你不愿?”
“我……”忽的对上韩四道那看过来的,意味不明的眼神,薛琳不禁一顿,只是当她垂下眼看了一眼儿子后,暗咬了咬牙,就走到韩四道身边,面上露出几分委屈,“相公,祥儿还这么小,我这个当娘的哪离得了。老太太若是喜欢,我日日都抱过去给老太太瞧不也一样。”
韩四道皱起眉头:“那样岂不更累了你!”
薛琳忙摇头:“不会,就几步路的事,而且有丫鬟有奶娘看顾着,如今天也回暖了,出去多走走更好。”
韩四道挑了挑眉,便站起身看着薛:“既如此,那就随你吧。”
那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冷淡和微愠,薛琳一怔,还不及张口,韩四道已经转身。
“相公……”她大诧,赶紧追过去拉住他的手。
“你好好看顾祥儿,我去琉璃那儿歇去,这几日太累,晚上多点声音我便睡不着。”韩四道留下这句话后,就甩开她的手出去了。
薛琳愣在当场,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那还在晃动的帘子,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出错了?难道是琉璃那贱丫头这段时间趁她不便,将相公的心给拉住了?还是赵姨娘使了小手段,在老太太那说了什么?
薛琳咬了咬唇,坐回儿子旁边,看着儿子睡熟的脸,面上慢慢露出沉思之色。
原以为韩四道最多两三天,便会重新过来她这边,却不料,整整十天过去了,他依旧没有踏足过她的小院。就算想见儿子,也是在她将儿子抱去韩母那边的时候,他顺便看看。后来她便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将儿子抱去韩母那儿,本想这样,他见不到儿子后,自然就会去她那儿了。
却没料,他回来后,也只是使人过来,叫奶娘将祥儿抱过去,有时甚至还体贴地让她不用跟着。
薛琳终于明白,韩四道这是铁了心要将祥儿交给老太太教养。而她如果真不舍得,一定要儿子留在身边,那就别想丈夫再多看她一眼。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做错了,要去问韩四道,却发现她如今根本是想单独见他一面都很难。而且因韩四道的冷落,家里的下人也都察觉出来了,于是再不似之前那般对她事事奉承。加上周玲玲过世后,管家的事暂时由金姨娘代替着,所以她的吃穿若是没有韩四道特别吩咐,自然也不似以前那样事事合意了。
如此,过了半个月后,薛琳终于狠下心,将不足四个月的儿子还有奶娘等,亲自送到韩母跟前。
回去后,她满心的酸楚委屈愤恨,却不敢摔东西来发泄,只得将衣柜里的好些衣服撕了满满一床,然后跪在床边,将脸埋在被子里痛哭出声!
他竟是想,竟是想以后从外面续弦回来,然后将她的儿子归到他的填房夫人屋里。
人没没娶进来呢,儿子就已经给预备好了,还是抢她的!
什么老太太想着孙子,其实是不想儿子跟她太亲,到时她的填房夫人不好带,所以才让她和儿子分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在莫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她那么努力讨他们欢心,日日关在房里给她们绣荷包做鞋袜,手上不知被刺了多少针,熬得眼睛都红了,可他们何曾放在心上,何曾真正为她想过。这边还是这样,她那般伏低做小,委屈着自己哄着他母亲伺候他妻子,想尽法子讨他欢心,知道他喜欢表姐,所以还尽力为他打听表姐的一切消息。原本以为这样,他就能将心慢慢偏到她这边的,可如今,如今表姐已经成亲了,周玲玲那碍眼女人都死了,她也为他生了儿子,而他,竟还想另外续弦!
薛琳死死抓着身下的床单,将哭泣的声音控制在最小,狠狠哭了一会后,才慢慢坐起身,擦干脸上的泪,然后咬着牙站起身,唤了贴身丫鬟进来收拾屋子。
那一晚,韩四道终于再次踏足她的小院。
薛琳早已经打扮好,摆了酒菜在屋里,一瞧他进来后,就拉着他过来坐下,然后笑着道:“今儿我特意让厨房给做了相公最爱吃的醉鸡和冬瓜火腿汤,相公快尝尝。”
韩四道看了看那桌上的饭菜,再看了看虽是微红着眼,但却还是一脸笑容可掬的薛琳,不禁就生出几分心软。只是他垂下眼,顿了顿,便就站起身道:“我已经让人在琉璃那摆饭了,这会子只是过来看看你,这些天你也累了,就好好养着吧。”
薛琳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寒,不过很快她便将手里的筷子放下,然后也跟着站起身道:“琉璃,可比得上我那表姐?”
韩四道要转身的动作一顿,面上的表情忽的就冷了下来,并跟着皱起眉头。
就是这样,总是这样,只要提起那个女人,即刻就能令他情绪不稳定。
她知道,现在不是说赌气话的时候,应该柔柔顺顺地送他出去,再想法子理清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然后慢慢收回他的心才对。可是儿子被迫送出去,丈夫忽然的冷落,还有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依旧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这重重的打击,令她再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胸口那积压了十多年的怨,一下子从嘴里窜了出来:“她都有男人了!她从来就看不上你!那个男人给她的东西你给不了!难道一顶绿帽你还戴不够,还想再多添——”
啪!
尖叫发泄的声音被一声脆响猛地打断。
薛琳趔趄了几步,然后捂着脸,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脑子一片空白。
直到韩四道出去很久后,她才回过神,然后扶着椅子慢慢坐下,一边流泪,一边吃吃笑了起来。
是吗,原来想续弦回来的人,就是那女人吗,还是那女人,依旧是那个女人!
这么说来,她还真是无意中帮了他一把了。
莫璃,你真不该活在这世上,你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