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不把自己当人看,我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有些任务,苏柏会要求将人凌虐至死,野外也会有禽类以虐杀取乐。”
熙苏手中的手帕已经碎裂成齑粉,被封锁多年的内力一朝开锁,跟暴雨天打开的堤坝一般,不受控制,恣意奔腾。
“殿下是个好人,她越是对我好,我越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明明是我先害了她,她却总觉得没事,她似乎觉得那十年的苦日子,说翻页就翻过去了。”
原离是看出来了,熙苏性格是另外一个极端的偏执,只认可自己脑子里认定的事,就像绑住丝线的傀儡,只能按照丝线摆弄的幅度行动。
“殿下自己都已经不计较了,你还计较什么?况且,殿下似乎不太正常…”
原离觉得难以理解,苦主都觉得无所谓了,她蹙眉又问:“熙苏姐,你渴望家人,但是你要知道,小孩子得是别人家的才好玩,自己生出来的,看半眼都烦得要命。”
她补充:“小孩子什么的,最花费心血跟精力,又有太多的不可控性,把孩子养歪了,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熙苏苦笑,“我只是觉得流着跟我一样血的人,会跟我更亲近些,会更容易爱我。”
本质上,想要家人的关心。
但又坚信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自己好,所有的好处都是有所图谋,只有血亲是天然爱着自己的。
就像世人坚信,所有母亲都深爱孩子,哪怕不是自己孕育出来的孩子,养久了也会生出莫大感情。
于是乎,世人都歌颂母爱,又从母爱中谋求利益,唱着赞歌,窃取母亲的一切。
熙苏像的是,只要孩子永远爱自己,她愿意付出这些微不足道的代价。
好像一点点虚无缥缈的爱,就能换走她的全部资产。
“熙苏姐,有没有孩子,其实都无所谓了,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伤养好。”
熙苏擦擦眼泪,将手边剩下的一碗茶缓缓喝下。
蛮蛮穿着小布鞋,踢踢踏踏,从大门跑进来,怀中抱着一大捧刚剪下来的栀子花,花瓣洁白如玉,翠叶如洗,花香馥郁得像掉进了西洋香水里。
“苏苏姐,快来看看蛮蛮给你剪的花!”
蛮蛮壮实得跟小牛犊一般,个子也是芝麻开花,朝天窜天。
一大捧栀子花都快要把她这个人给挡住。
蛮蛮笑着扑进熙苏怀里,摸到湿漉漉的衣襟时,蛮蛮有些疑惑,一抬头就有一滴眼泪掉在她眉心。
她伸出小手,想要替熙苏擦掉又流出来的眼泪。
“苏苏姐,你为什么哭呀?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蛮蛮替你教训他!”
蛮蛮把花放在案牍上,从自己怀中抽出苏晚清给她绣的麻雀手帕,小心翼翼擦着熙苏的双眼。
熙苏眼睛哭得很红,有些肿,前几天蛮蛮问她眼睛为什么是红红的,熙苏说着是太晚睡觉,被蚊子咬的。
“好啊,蛮蛮要打坏蛋。”
熙苏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要掉不掉,但还是化作一股温热的水,从眼眶滑落。
有种温暖从心脏破土而生。
蛮蛮撒娇似的环抱住熙苏,“苏苏姐不要哭了,你哭,蛮蛮也会难过,也想跟着哭。”
原离坐在一边,抱着手,旁观着熙苏那哭笑交替的脸。
她从未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看到如此变化诡异的表情。
蛮蛮倒是一如既往的率真可爱,像个温暖的小太阳。
熙苏抱着蛮蛮,将自己埋进蛮蛮的脖颈,似乎想要更加靠近一个温暖的小生命,借着她,去感受本来她会有的亲情。
蛮蛮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但蛮蛮依旧爱她。
世上的爱总是纠缠不清的,男畜的爱是要睡这个人,原始粗鲁又恶心下作;女人的爱大多盲目愚蠢,为芝麻丢西瓜。
但总有一小部分的爱,是特殊的。
世人追逐这一小部分的爱,掉进了大部分的陷阱,为可遇不可得,踩进要命的荆棘林。
得不偿失。
抛弃所有的爱,人转头看身后,还有黄金香车,玉盘珍馐,琼浆玉露……凡神仙所有,凡人在地上也能享受,只要她手握权力,身居高位。
龙肝凤髓,都有人为她弄来。
“我不哭了,有蛮蛮在,没人敢欺负我的。”
她紧紧抱着蛮蛮,笑得如山花般烂漫,“蛮蛮真是姐姐的小福星。”
蛮蛮狠狠在熙苏脸上亲了一口,“苏苏姐也是蛮蛮的小福星,蛮蛮这里也要姐姐亲一下!”
说着就摸摸自己的小脸蛋。
示意熙苏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