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巫行天 以为一切都结束时,她被人从背后一闷棍打晕。
眼前黑下去之前,她才看到掌教的脸,记忆中的老贱货是没有人脸的,但是隔一段时间它就会剥走山下美女的脸,换在自己脸上。
眼前她看到的那张脸皮,就是巫屠月的。
后脑涌出来的鲜血,温暖得像是睡进一个美梦里,巫行天咬着牙,将手中的最后一根钢针扎向掌教本人的脚背,雪白的牙齿里都朝外渗出血迹。
最终,她倒在混合自己血迹的黑夜里。
呼啸而过的山魈不断吱吱乱叫,古书云,两岸猿啼不住,此时的毒嶂山正是如此,山魈将吃剩下的人体残肢随意丢下,不断砸在正道之光们的头上。
梅洲麓抱着还有最后一丝清明的巫屠月,快速给人上黄粉止血,白蜘蛛爬行速度极快,就算是绝路之境地,都能嘴里吐出坚硬如钢铁的蛛丝,飞快越过。
等将毒修远远甩在身后,梅洲麓借着月光才发现,巫屠月所伤并非手脚筋脉之处,挨得很近,但是并没有伤及要害。
“你跟阿天是商量好的?”
梅洲麓问。
巫屠月挣扎,蛊虫反噬的痛苦让她陷入幻境,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中蛊了。
她捏着腰侧的麻雀荷包。
这绣花样子,还是梅洲麓送给蓝玉台的,她怎么会想不到此时巫屠月心中的猜疑。
梅洲麓见此,登时辩驳:“虽然不知道掌教对你做了什么,但是,我敢说,蓝玉台绝对不可能对你下毒手,其中必定有误会。”
“其实,死在心上人手里也没有什么不好,多浪漫的死法。”
巫屠月将那藏在夹层里的尸骸香拿出来,离梅洲麓远了远,她指尖拈起香粉,笑道:“掌教偷走了蛊圣尸骸,炼出了一堆能与毒修相克的香粉,可惜这些全然对我无用。”
早在蓝玉台犹豫不决时,那该死的蛊虫就从尸骸香中爬出来,趁着她昏迷,从床板上钻进她后背的肉上。
她将尸骸香全部洒在,继续将那麻雀荷包收起来。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是我没遵守诺言,保护好她,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自己将山外边的虾兵蟹将打得落花流水,我就了不得了。”
巫屠月笑着就开始扭曲面容,“我轻视我身边的敌人,却一直怠慢她,就连她说过那么多次的话,我都没听出来弦外之音。”
梅洲麓顿时觉得自己是个笑话,板着脸给巫屠月拍巴掌。
“大家都说你跟蓝玉台是道侣,但是我觉得你对蓝玉台并非那种感情,比起道侣,你对她更像是看待一只毒宠,你挑逗她,看着她冷脸发脾气,你又享受去哄她的恶趣味。”
梅洲麓跟她划清界限,“掌教如今发癫,我是不会再待着此处,至于蓝玉台,你不用担心她,我自会将她顺利带下去。”
巫屠月从荷包里拿出了一枚竹钉,狠狠按在自己肩膀上的一处穴位,将那不知名蛊虫压暂时钉在那。
“她真的很有意思,我爱看着她在选择救自己跟牺牲自己中选择,外人眼中,她是温文尔雅的盟主千金,世间最美好的品德都归她所有,她善良仁慈,温柔贤惠。
但是,只有我知道,她其实不是这样,我将她一层层剥开,看到了她原本的样子。”
梅洲麓捂着头,根本不想听着巫屠月发癫式演讲,“我们眼下在逃亡,废话少说,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从现在开始 ,你干什么跟我无关,我要去蓝玉台。”
说着,梅洲麓就一巴掌拍在白蜘蛛的背上,一溜烟不见人影。
只留下巫屠月一个人在原地。
她抬起迷茫的脸望向天中的圆月,潮水会受到月亮的吸引,潮起潮落,蛊虫也是一样。
巫屠月将手上的碎布条子绑紧,转身走向另外一条路。
祭台上,无数蛊虫举起毒修的尸体丢下祭坛,掌教本人穿着一身玄黑色大袖袍,手中拿着一柄仙气的拂尘,它本人却没有半点仙风道骨,鲜红的嘴唇像是亲过几百个死人的嘴,粘着血渍。
小徒弟林笙秉转了一圈,待着其它毒修无功而返时,就瞧见了这一幕。
哪怕是掌教最疼爱的弟子,林笙秉也是吓了一大跳,毒门虽然疯癫,但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对着自己人下如此毒手。
想起之前跟掌教在它床榻上翻云覆雨,林笙秉顿时觉得全身不自在,双脚像在地上生根,死活朝后动不了一点。
掌教用偷来的美女脸对着一众毒修微笑,含情脉脉看着林笙秉,“阿笙,你是为师最疼爱的徒弟,你为什么要害怕为师呢?过来,跟阿天一样,站在为师身边。”
掌教那细长的手,像是鬼魅,滴答掉落人血。
两座篝火塔依旧燃烧,冲天火光之下,蛊王咔嚓的咀嚼声从祭坛深处传出。
林笙秉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掌教身边的,他木然看着掌教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粉末,跟着自己回来的毒修就瞬间失去力气,瘫倒在地,但随后又不断哀嚎,将自己四肢折断,扣挖自己的眼珠,咬断自己的舌头。
“阿笙不用怕,你永远都是为师最疼爱的徒弟。”
掌教的手小心翼翼捧着林笙秉,像托举着什么稀世珍宝。
“哪怕你给为师惹出天大的麻烦,为师也依旧爱你如初,阿笙,你看看,如今的毒门还剩下多少女人?”
蛊虫扭动着将其余毒修丢下祭坛。
林笙秉一直以为掌教不过是管不住下半身,跟自己玩玩而已,床榻上的随口一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师傅,你……大可不用这样……”
掌教却发疯着魔,掐着林笙秉的脖子,“你不就是觉得为师不如你那个相好的吗?女人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也这样,当初可是你向为师自荐枕席,你居然跟为师的师傅一个德行。”
它那本应该平坦的对方,又鼓起不该有的部位。
掌教发疯似的想要成为女人,但是又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女人,只能暂时借用女人的皮囊。
“阿笙,你说说看,你一开始,是不是觉得为师原本的那张脸长得像女人,你才爬上为师的床?”
掌教温柔细语,但手上力道丝毫不小,捏得林笙秉脖子咔咔作响。
林笙秉滥情得很,哪里还记得一张男人的脸,天姿国色也不过一夜风流,睡完都一样的不值钱,不值得回味。
林笙秉还想要说些甜言蜜语去哄骗掌教,但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那双宛若铁钳的手根本不愿意松开一点,他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掌教无趣地丢开林笙秉,它回忆自己这短暂的三十三年,凡是它想要的,永远只能得到一半,始终不圆满,不完美,是个该死的、画不圆的圈。
它的师傅始终更喜欢天赋更高的女徒弟,对待它,永远都是一副努力过了就好的表情。
它不甘心这一辈子都沦为同门里不起眼的存在,它无法忍受成为弱者活下去的岁月。
人生不过须臾,它就是要在最短暂的生命里发光发亮,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注视自己,仰望自己,跪下来忏悔自己那分不出鱼目跟珍珠的狗眼。
它激动将那张人脸从袖子里拿出来,惊喜又珍重,毫不留恋地撕下脸上的人脸,将新的这一张贴上去。
它愱忮自己的师姐,愱忮自己的同门,愱忮所有能够靠着天赋在毒道上进步飞快的人,最后,它愱忮上世上所有女婴。
那丢下的几百个男婴,就像它无数次修道问心,根本得不到蛊王的垂青。
它摸着这张跟巫屠月如出一辙的人皮面具,心生无穷欢喜,小心翼翼将这珍藏多年的人皮抚平,完美贴上自己的面部骨骼,但还是有些不一样。
它懊恼地按着自己的骨头,恨不得再拿刀锯掉一部分,让自己的面部更加贴合巫屠月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