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歌一刻也不敢耽搁,诚惶诚恐说了句陛下息怒,便赶快退了出去。
她拍了拍胸口。
发火的顾曌好可怕啊,伴君如伴虎,老话说的果然没错。
宋九歌回到茶水房,一屁股坐下,双手捧着下巴支在小桌上。
顾曌的意思她不是不懂。
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懂好多好多顾曌不懂的事。
先不说她是个亡国公主,单单顾曌如今是皇帝,她就不愿意嫁他。
皇帝除了治理国家,还要繁衍后代,他很快就会有后宫佳丽三千,她不会是他的唯一。
可宋九歌只想做唯一,获得顾曌所有的宠爱。
一旦品尝过被人全心全意对待的滋味后,对方只消抽离一点点宠爱,宋九歌就会觉得受不了。
宋九歌承认自己小气又异想天开,但凡有地位的男子,一般都会有三妻四妾,更别说是皇帝了。
她知道自己的念头不切实际,只敢闷在心里,从不跟其他人说。
或许她以后也不会再为其他人心动,但孤独终老,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着想着,宋九歌忽然掉下泪。
想是想得明白,但接受起来,为何依旧如此难过。
只要一想到顾曌以后会和别的女子相敬如宾,生儿育女,她心里便发酸的厉害。
熬吧。
熬到二十五岁,她就能被放出宫了。
自此离顾曌远远的,便会好一些。
两人终究是闹起了别扭,接下来几天,宋九歌每次将茶水送到门口便不往里进了,让刘公公帮忙送一下。
刘公公端了茶进去,顾曌一抬头便瞧见他手上的茶盏,面色更沉了。
好,好的很。
她这是连他都不愿意见了是吧?
转日早朝,有大臣再次提出选秀一事。
先前就有人提过,顾曌全否了,还训斥了一顿,让他们不许再提。
“那就让礼部着手准备吧。”
大臣本来都做好了被骂到狗血淋头的准备,却没想到顾曌竟然同意了!
可喜可贺啊!
看来皇上是被他们的拳拳之心感化了,总算愿意按照他们说的做了。
新帝选秀是大事,不止礼部,几乎朝堂上下都忙碌了起来。
不到两天时间,符合条件的秀女已全部造册,只等选秀那日进宫。
宋九歌这几天心情跌落到谷底,小脸垮垮的,没有一点儿笑意。
她不该这样的。
明知道选秀是迟早的事,又何必为此伤心。
她低低叹气,思索着能不能和顾曌求求情,让她早些出宫呢?
这日她按照吩咐送茶,因为心里念着事,不小心和人撞到了一起。
对方比她高,力气也比她大,宋九歌被撞的跌坐在地,茶盏摔的粉粹,碎片割伤了她的手。
“哪里来的贱婢,没长眼是吗?敢撞我?!我不抽死你!”
宋九歌还没回过神,一记鞭子抽了下来,手臂火辣辣疼了起来。
“啊——”
宋九歌已经好久没挨过打了,冷不丁被人用鞭子抽,疼的惊呼起来。
御书房大门猛的被人拉开,顾曌被眼前的一幕狠狠刺了一下,声音冷厉:“住手!”
“五哥,你看这贱婢泼我一身热水,我新做的衣裳,今天才穿呢!”
“顾少婷,你给朕闭嘴!”顾曌大步走到宋九歌身边,直接将人抱起来,“宣太医速来!”
“五哥,你?!”顾少婷惊诧,这还是她不近人情的五哥吗?
之前在北胡王城,他母亲胡姬被大哥抓住,要挟他上交兵权,他眼睛不眨一下,直接一箭将大哥和胡姬的命全部了结。
那般心狠手辣的人,也会露出惊慌的表情?
顾曌没空搭理她,踢开暖阁的门,抱着人进去。
刘公公赶忙让腿脚快的小太监拿上他的腰牌去太医院请人,又劝顾少婷先离开。
“那个贱婢是谁?”顾少婷问。
刘公公避重就轻:“是皇上钦点侍奉茶水的宫女。”
顾少婷也不蠢,稍稍一思索,便品出些意思,冷笑一声,走了。
宋九歌掌心被割破好几个口子,还有两块碎片嵌在肉里,此时泊泊流着血,好似永远也不会停。
顾曌面色冷峻,等不及太医过来,他想先给她简单处理,将血止住。
但他伸手一碰她,宋九歌便猛的一缩,躲开了他。
顾曌气得胸口疼,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耍脾气!
罢了,她自己要吃这个苦头就让她吃。
顾曌强行按下心中的疼惜,坐在一旁等太医过来。
很快,太医便背着药箱匆匆赶来,一进来,就被屋内冷凝的气氛弄的紧张起来。
小心翼翼处理好宋九歌掌心的伤口,仔细包扎好,太医指了指她的手臂。
“你这里的伤老夫不方便上药,药膏在这里,每日两次,涂上便好。”
“多谢太医。”宋九歌接过药膏,细声细气道谢。
“不谢,不谢,皇上,若无其他事,老夫便先退下了。”
他年纪大了,扛不住皇帝长时间的低气压。
待这一会儿,他连呼吸都困难了。
顾曌微微颔首,放人走了。
太医一走,房内的气氛又恢复成令人窒息的冰冷。
宋九歌抿抿唇,暗暗吐槽:明明房里的地龙没灭过,怎么还冷飕飕的?
她在这里也待不住,支支吾吾的道:“多、多谢陛下,奴婢……奴婢先行告退?”
顾曌冷笑:“这就想走?”
宋九歌不解:不然呢?
“……陛下还有其他吩咐?”
顾曌劈手夺走药膏,居高临下睨着她:“你双手都被布包住,如何给手臂上药?”
“奴婢、奴婢可以请人帮忙。”
“把衣服脱了。”顾曌不想听她推脱的废话,“你最好乖乖按照朕说的去做。”
宋九歌肩膀一垮,纠结了一会,解开衣服,只把受伤的右手臂衣服拉了下去。
得幸快冬天了,衣服穿的也算厚,顾少婷那一鞭子虽打烂了她的衣服,但没有让她皮开肉绽,只不过高高隆起的鞭痕看上去很是触目惊心。
顾曌挖了药膏出来,在她身旁坐下,给她涂药。
他的动作足够轻,但宋九歌依旧细细抖了起来。
“光长年纪,不长脑子?”顾曌突然出声,“以前那些人欺负你,你不是挺会跑,现在只会坐在地上挨打?”
突如其来的委屈如同潮水,瞬间将宋九歌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