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林翡这算是当的什么官?
太甲大夫是虚衔,往往是告老官吏所领。
新得的太子舍人,也是虚衔,听着倒是好听,十几岁的少年又是大夫又是舍人,可实际上半点权柄也无。
太师究竟是要抬举他,还是要坑他。
众人想着,太师却有些嫌弃的挥挥手,命林翡退下了。
林翡便赶忙向各位重臣告别离去。
他又离京数日,出来前也没有好生告诉黛玉,说走便走了。
如今也不知道黛玉有没有生气。
林翡想着,有些忐忑的回到林家,却发现林家今日平静的很。
以往荟明没跟着他的时候,他回来一定在堂内守着,可今日也没在。
这让林翡心中有些忐忑。
黛玉生气了吗?
有点方。
林翡想着,故作淡定的走进远门,还没走多久,就见荟明僵直的立在墙边,看见林翡。
荟明赶忙说道:“大爷,姑娘请您去前厅,太子殿下也在。”
林翡:“……”
黛玉果然是生气了吗,不过太子为什么也在?
不过也是,不打声招呼便自己去了金陵,一去数日不说,满打满算也只送回来四封家书,黛玉生气也说得过去。
林翡想着,仍旧坚强的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而前厅之中,太子正大大咧咧的端坐在首位,林翊和黛玉坐在两侧,旁边则是平福在殷勤的奉茶。
林翡嘴角微抽,气氛有些微妙,黛玉虽然带着面纱,但那到刀子似的小眼神儿,铁定是生气了。
林翡想着,赶忙想太子行礼,完了,黛玉和林翊赶忙起身向林翡问安,林翡又向林翊和黛玉问安,一番问候罢了,才各自坐下。
唯有太子诧异的说道:“东西你不拿出来?”
林翡一时有些迷茫,东西?什么东西?
太子却有些不淡定了,连连说道:“你妹妹都坐这里了,你还打算什么时候拿出来?”
林翡闻言,以为指的是自己给黛玉送的小玩意儿,就赶忙说道:
“是带回来些花茶、云锦等物,不过东西都直接送过来了,想来已经送到了,黛玉应该已经见到了。”
黛玉也淡淡的点头,笑道:“我已经见了,是好东西,难为你费心,还没忘了我。”
林翡闻言,心中叹气,自己妹妹这小性子是自己惯的,当然是继续惯着她。
林翡想着,赶忙从袖中拿出一枚极其莹润的绛色玉环。
这颜色极为鲜亮,却又不扎眼,瞧着莹润漂亮的。
太子远远的撇了一眼,却说道:“这等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你也好意思拿出来?”
林翡闻言,只是一笑,黛玉却说道:
“这物件虽不值几个钱,但也算得上‘千里送鹅毛’,有心意就已经是实属难得,说没意思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林翡闻言,嘴角微抽,却深知此时黛玉仍旧生气,多说多错,不如闭嘴,故而不肯多说一个字,只老神在在的坐着,瞧着是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的做派。
眼尖的则可以看到林翡那有些僵硬的手指。
这次的确是他理亏,他不要侍从,一个人奔赴金陵,黛玉在家中还不知道怎么担心呢,她生气也是正常,现在耍两天小性子也就罢了。
林翡想着,忽见太子一个劲儿的冲他挤眉弄眼。
林翡??
“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事要交待?您只管说就是了。”林翡笑容温和。
“……”内心在咆哮的太子:拿出来啊!太师给你的圣旨你拿出来啊!
自家妹妹封为郡主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不好拿出来的?
太子想着,偏林翡还是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太子一时也有些急了,忍不住说道:
“哎呀!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有圣旨就拿出来好了,做什么藏着掖着!”
林翡闻言,一脸茫然的看着太子。
“圣旨?什么圣旨?我并没有什么圣旨在身。”
“你这一次去金陵不也是立功了么?既然立功了,怎么会没有赏赐的圣旨,你唬我呢?”
他可是亲眼看见的圣旨,怎么会没有呢。
这林翡平日里瞧着聪明,关键时刻怎么傻乎乎的。
好好的圣旨,还能丢了不成。
某太师:阿嚏!
啊!林翡没死,这圣旨是给不得了,明日就带着圣旨去见陛下,把圣旨还过去才好。
不过太子殿下已经看过圣旨的内容,这倒是有些麻烦。
某皇:阿嚏!
啊!今日需得遣人提醒太师将圣旨收好,郡主之位可不能随便给,那日也是他一时糊涂,竟写了这样一份圣旨,还是趁圣旨并未公之于众,赶紧收回焚毁了吧!
偏偏林翡实在不知道又什么圣旨。
只能眼看着太子连比划带说,却始终不说什么圣旨。
林翡便笑道:“太子殿下许是误会了,我并没有立什么不世的大功,不过是太师把我从工部转到了您身边罢了。”
太子闻言,若有所思的歪着头,说道:
“我记得东宫属官早已满人了。”
“是挂了太子舍人的虚衔。”
“虚衔?你的太甲大夫不也是虚衔么?”
“是的。”
“那怎么又来一个虚衔,两个虚衔,那你平日里做什么?”太子有些纳闷了。
虚衔套虚衔,又不是告老还乡的老者,难道林翡小小年纪,竟只拿俸禄不干活么?
太子想着,只听林翡笑道:“想来我做什么是太师临时吩咐吧。”
太子点点头,心道:林翡的确是给太师打下手的人。便笑道:“如此倒也说得通。日后你既然是舍人,纵然是虚衔,跟着本太子在东宫也是名正言顺了,前些日子太师把我的话本全收了,还不许他们再拿,正好你悄悄给我送话本来。”
林翡闻言,只笑道:“太子殿下,若太师有意不许,只怕我也带不进去。”
“嗨呀!这算什么?你可比平福他们几个聪明多了,好好想想办法,怎么带不进来。好林翡,本太子能不能在宫里好过些就全靠你了。”
太子说着,就站起身来,大笑着往外走。
很完美。
完美的扯开了话题,让所有人都忽略了他刚才提的圣旨的事。
太子想着,貌似稳重的走出前厅,就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太师你竟然拿圣旨来耍孤,既然不给林姑娘发圣旨,又何必把圣旨拿在孤跟前晃。
使得他自以为是先知者,兴致勃勃的来到林家,还特意把林翊和林姑娘都唤到前厅,结果圣旨没来!
太子觉得自己稚嫩的心灵受到创伤了。
故而太子气冲冲的回了宫,冲进宣政殿的偏殿,只见太师一手拿着戒尺,一手看着奏折,看到气愤之处,手中的戒尺狠狠的照着空气一挥,隐隐还能听见戒尺破空之音。
嗯!
今日的太阳有些大,容易让人焦躁上火,不适合见太师,还是回东宫歇着吧。
林家之中。
太子走了,气氛却越发凝重起来。
林翊看黛玉美目冷凝,也在旁边假惺惺的说道:
“林翡啊!你自己一个人去金陵,路上遇到什么坏事了么?你怎么不和妹妹说一声呢?你怎么可以自己说走就走呢?你知道妹妹会有多担心吗?”
林翊说着,小跑两步,凑到黛玉跟前,说道:
“好妹妹,他一看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所以才说走就走,根本提都不向我们提一个字,可怜你还日日担心他有什么好歹,可他顾什么呢。”
林翡:“……”
早知道林翊上限不高,下限极低,却不想这林翊说起话来能说到这等地步。
可林翊却只在心中冷笑,林翡啊林翡,你一个大男子主义的古人,我看你怎么奈何得了我这茶言茶语。
纵使我一边心里作呕,今天也要你知道厉害。
省的你张口闭口,家法伺候。
林翊想着,却见林翡仍旧是一如既往地温润雅正。
林翊磨牙,想再开口,可林翡已经说道:
“好妹妹,这次是哥哥错了,哥哥给你赔罪了。”
林翡说着,就站起来,朝着黛玉深深辑了一礼。
黛玉唬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先看了眼林翊,才又向林翡说道:
“你们好没意思,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我太小性儿。”
说着,就哭了。
这可还了得。
林翡连忙接着赔罪,林翊也慌了神儿,赶忙去哄。
可越是伤心,就越是经不起哄,越是哄,便越是想哭。
好不容易不哭了,安生的把人送回去了,直叫林翡瘫在椅上,长长的松了口气。
好难。
林翊也叹道:“也是我年少太懵懂,只知道佳人难得,恼那不解风情的人左拥右抱,误了佳人。现在才知道,佳人不仅难得,还太聪明,难哄。”
林翊说罢,又苦哈哈的说道:“看来我还是应该找一个笨一点的,好糊弄。”
林翡则翻了个白眼,冷笑道:“聪明了你嫌难哄,笨了又如何善解人意?总归你找的不是你实打实放在心尖上的,好与不好,到头来你新鲜劲过了,都是不好。”
林翊便傲然说道:“我都在这里了,我当然要左拥右抱。白月光我要,朱砂痣我还要。”
林翊说着,得意的大笑起来,嚣张的说道:“正妻要的是知书达理,雍容大度。小妾要的是貌美如花,娇俏可人,善解人意。总归这一世我要把我想有的都弄到手,才不辜负了自己。”
“林家家规,男子娶妻非四十无子不得纳妾。”林翡淡淡地说道。
“我去你的!”林翊瞬间炸毛了。
他好好的一个穿越者,想在古代纸醉金迷一世,你告诉我四十无子才能纳妾,你是在搞笑?
“林翡!你别给我张口闭口都是家规,你信不信我自愿除……”族。
林翊话音未落,就觉得自己心口钻心的痛了起来。
耳边更好似有一个声音在说,我是林家人……
林翊疼的脸色煞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却见林翡端坐远处,竟无动于衷。
“喂!再怎么样我也要喊你一声哥,我疼的半死不活,你理都不理么?”
林翊翻着白眼说道。
林翡却诧异的问道:“你那里疼?”
“我!”林翊说着,抹了把额头,可额头上干干净净,那里有什么冷汗。
难道刚才是错觉吗?
林翊一时愣住了。
还是说自己身体里还潜藏着一个古人的魂魄,这个魂魄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这个魂魄有自己的底线,并且坚决的阻止他来打破这个底线。
林翊一时陷入了沉思。
可林翡还有些迷茫,要再问,可林翊却十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走了。
让才进来没多久的荟明忍不住说道:
“翊二爷也太过分了,当初要不是您留下了他,他早不知道过到什么地方了,现在到朝着您吹胡子瞪眼起来。”
林翡却轻笑道:“他虽然嘴上说的厉害,心里想的花样百出,可实际上比谁都胆小,有贼心没贼胆罢了。”
“也忒无礼!”荟明忍不住嘟囔。
林翡却并不在意。
的确,很多时候很是无礼。
但他那身神奇的本事也给了他无礼的资本。
那些廉价的布匹如今已经是京都普通百姓的首选。
何况他还弄了什么自行车,看样子在京都也已经传开了。
可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武器。
炸药。
改良后的火药枪。
尤其是火药枪。
隔着很远,就能一枪要了一个人的性命,若是将来能大规模弄出来,十个人可敌百人。
届时,纵使天秦不主动出击,那些弹丸小国,也会因天秦的强大而低头称臣。
林翡想着,脸上甚至又露出了笑容来,让本就恼林翊的荟明越发嘟囔的厉害。
林翡却淡淡地说道:“行了,这些话你说一次也就够了,我不想听见第二次。何况自古奇人总有些怪癖,他也是能工巧匠中的头等人物,古怪些在所难免,你也不必回回说他。”
“知道了。”荟明还是有些不忿之意。
奈何林翡已经说了这话,他不好发作,也不敢发作。
只好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不再多说。
浑然不知林翡早已将林翊看做是棋子,并且暗地里已经命人做了几份林翊研制的武器。
只是做出来试了试,便都收了起来,从不示人罢了。
林翡想着,无声微笑。
下棋啊下棋。
我是一枚棋子,可我是一枚不怎么安分的棋子。
无论执棋人是宣皇还是太师,他现在都别无选择的是一枚棋子。
不过没关系。
棋子……当然也可以拥有自己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