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想着,在林翡为红叶坛而恼怒时,和宣皇对视了一眼。
嗯。
虽然他们的刺杀失败了,但他们的刺杀被误以为是红叶坛的刺杀,致使林翡下狠手清了金陵城的红叶坛,说来也是阴差阳错,机缘巧合。
不过,如此也好,也免得他们得知消息在去动手,金陵城也算路远天高,若林翡未能及时清剿了金陵城的红叶坛,只怕他们去动手时红叶坛早已掌控了整个金陵城。
宣皇和太师明显都觉得红叶坛的死活比林翡的死活重要多了。
而宣皇和太师见林翡已经没了别的事要交待,宣皇就淡淡地说道:
“翡玉,此事也罢了,你退下吧。”
说着,又向太师说道:“弦和,翡玉是你弟子,论功行赏之事,你便全权去办,朕也乏了,你也去吧。”
太师闻言,也赶忙和林翡一起说告退。
等出了宣政殿的正殿,太师才笑着带林翡转了个弯,朝另一边的偏殿走去。
宣政殿很大。
宣皇自重病以来,平日里并不在宣政殿。
而今日也是巧,宣皇召见太师,恰巧林翡也来了。
太师便边走边笑道:“翡玉,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感到惊喜了。虽然人品上你的确不如你父亲,但能力上,你称得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或许这就是天命吧,你顺应天时,天助之。
而想杀你的人,便是逆天命而为,何况你本来就是手段过人的,那些本就不如你的人,又无天命相助,岂能杀了你呢。
天命不可违啊!
太师想着,不等林翡回答,便又叹道:“翡玉,你有什么理想么?”
林翡闻言,向太师拱了拱手,正色道:
“文愿做贤臣,武愿成良将。此外……”
林翡一时有些尴尬起来,低声说道:
“翡玉的妹妹性子傲,到如今尚无能入他眼的男儿,翡玉希望能好好嫁出她去。”
太师却松了口气,说道:“你这此外倒也算是一桩大事,可是翡玉,你究竟是愿为文臣还是愿为武将呢?”
林翡便正色道:“翡玉愿为文臣。”
“为何?”
“翡玉铭记家父教诲,生民不易,翡玉曾以一年为期,在农庄学农事,一亩之田,一年辛苦,国税、地租,以粮换些日用之物,所剩余粮不足以饱腹。故林翡深知生民艰难,愿做文臣,寻良策,安民。”
太师闻言,若有所思的抓起林翡的手看了又看,他初时抽的是林翡的手,当是这手心被抽的发红。
可这才多久,这手已经半点不见被抽过的迹象。
可是……
从未听说摸过农具的手能娇嫩洁白如玉的。
这一双修长的,十指纤纤,骨节分明的似羊脂白玉般的玉手,怕是闺阁女孩儿精心细养都护不出来,何况是下过地的人。
太师想着,抓着林翡的手,狐疑的说道:
“你做过农事?还做了一年?”
林翡看了看自己的手,也尴尬的一笑道:
“太师,翡玉的确务农一年之久,只是翡玉这手说来也怪。多年以来,翡玉舞枪弄棒未曾停过,始终磨不出茧子也就算了,却比太子他们那手还细滑。”
太师闻言,嘴角微抽,丢开林翡的手,又说道:
“这也罢了,毕竟如海当年也是务农一年之久,你们林家的男丁素来都要劳其筋骨一遍。”
太师说着,转而说起黛玉来,只说道:
“至于你那个此外,你也不必多心,女孩儿家的,什么看上看不上,只要你挑的人的确是好的,她嫁过去,岂能不好。”
林翡闻言,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叹道:
“话虽如此,可她娇惯的很,家中诸事也都是她做主,我们谁敢和她逆着来,若她不肯点头,届时一掉眼泪,只怕我连林家都进不去了。”
太师:“……”
好,很好,刚才还觉得这林翡深不可测,眨眼就觉得这是个废物了。
太师想着,冷笑道:“你是她哥哥,长兄如父,她岂敢忤逆了你。”
“太师啊!这不是忤逆的事情。”林翡扶额哀叹。
“我那妹妹神仙般的人物,处处都千娇百宠,生怕她有个好歹,可她还那般弱质,满府上下都把她看做是眼珠子、命根子,凡及她的事情,便是头等大事,何况她的婚事更是大事中的大事,如今她没有看中的,只怕我再怎么看重,也是无用。”
“屁话!”太师拿出戒尺就是一记落下,冷声道:
“你在别处不是很能耐么?金陵城的城主都被你折腾到自尽,你还奈何不得她一介女流?”
林翡闻言,叹道:“太师,论胸中沟壑,太守蒋途实不如我妹妹。”
“……”太师脸上已经是嫌弃了,抬手便又是一记戒尺,同时嫌弃的说道:
“她一介女子,所学不过女训女戒,蒋途虽无用,可也是进士出身,你妹妹如何能比。”
“您还记得前些年我拿给您的那篇策论吗?”
“哪一篇?”
“您认为惊才绝艳、旷古烁今的那篇。”
“你不肯承认自己写的那个?”
“嗯,我妹妹写的。”林翡说着,又是得意又是骄傲的站直了身子。
太师嘴角抽了抽,让林翡嘚瑟成臭屁样,难道真是一介女流所写么?
太师想着,只听林翡嘚瑟说道:“太师,世人只知道我是您的门生,可您所赐予我的书本文摘,我妹妹也都通学,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我都不如她。”
太师“……”
你都不如她你嘚瑟个什么劲?
不如人让你很骄傲吗?
太师想着,很想一巴掌抽醒眼前得意的快飘起来的林翡。
但林翡少年老成,喜怒不形于色,难得见他得意忘形不加掩饰的模样。
太师想着,看着林翡,终是说道:
“行了行了,你妹妹天底下无人可比,你还是好好给你妹妹择一个东床贵婿吧。”
“那是自然。”林翡脸上仍有骄傲之色,只是这骄傲突然就垮了下来,哀叹道:
“可这才是问题所在,我也不觉得有谁配得上她,可她自己也无心上人,我只怕蹉跎了她。”
太师:“……”
苍天在上,厚土为证,他身为林翡的授业恩师,竟不知自己的弟子竟还有这般模样,实在是……
太师想着,伸手去摸林翡的脑袋,原本只过他肩头的少年如今已经比他还高些,让太师打算揉头的手转而落在了林翡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说道:
“你们还小,急什么?”
虽然大家之女往往十五及笄之前就已经许下婚约,可不少也是及笄之后才慢慢相看人家的。
有什么好着急的。
何况你林翡也不一定能活到那一天啊。
太师想着,见偏殿已经在眼前,就携林翡进来偏殿。
这偏殿之中有六位重臣,见太师携了林翡过来,一个个都笑道:
“弦和,你的得意门生满载而归,你摆出这副模样是在装什么?心里嘚瑟坏了吧!”
太师闻言冷哼一声,并不多言。
唯有林翡赶忙行礼问安,半点不敢怠慢。
倒是太师冷声说道:“别理他们这帮老不死的,自己教不出好徒弟就在这里嚼舌头,像什么样子?政事都堆成山了,亏他们还有脸。”
林翡闻言,冷汗都出来了。
其余的重臣,尤其是太傅这暴脾气的,当场就冷笑道:
“说的我们偷懒似的,倒是你,一去便是一个时辰,该是你的活你全让我们干了!”
旁边的也说道:“我们何德何能呢?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记得你们好像没有师徒之名呢?”
“唉!都说太师何等的人物,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贪虚名的狡诈小人,先前夸两句还假惺惺的说,虽有师徒之实,却并无师徒之名。如今可倒好了,徒弟能耐了,就是实打实的徒弟了。”
酸,你就酸。
脸皮都在跳的太师:“……”
得了,这帮眼红的家伙还急眼了。
太师却并不多说,只将宣皇的话说了一通,便说道:
“你们说说,该怎么赏?”
“哎呀呀!这可是弦和的徒弟,赏,一定要赏!”
“他才多大,就已经是太甲大夫了,官是肯定不能升了,赏别的吧!”
“陛下都全权交给弦和你了,弦和,你徒弟可在这里了,你赏的低了,可寒了你这宝贝徒弟的心了。”
“啊呀!我们说什么?你是太师,他是你徒弟,你说了算,我们说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的同时吐槽。
太师:“……”
至于么?至于么?
太师沉着脸想道,可想着想着,目光突然落在林翡身上,让林翡莫名的觉得后背一凉。
“翡玉,你想要什么?”太师突然和颜悦色起来。
诸位重臣也都挤眉弄眼,‘和颜悦色’的看过来。
林翡身上再次冒出来冷汗,连忙拱手说道:
“翡玉确确实实有一个不情之请。”
“果然是师徒,真不客气!”
“好孩子,往高了要,你师父厉害着呢,你要低了丢脸!”
“千万要往高了要,别怕他不给。”
“哎哎哎,说的对,就别给弦和嘚瑟的机会。”
林翡:“……”
诸位朝之重臣相处的模式还真是‘一片祥和’呢。
林翡想着,只听太师说道:“别理他们,翡玉你说。”
林翡便说道:“翡玉家妹求封!”
众人闻言,纷纷噗嗤一声笑出来,大笑道:
“见过为母求封的,为妹求封的倒是头一个。”
“世间罕事,世间罕事!”
唯有太傅笑道:“他母亲用不着他求,他的母亲本就是贾氏夫人,二品的诰命。”
“也是。”林家实在没了别人。
“不是还有一个小儿么?”
“你忘了?林家还有一个林翊,只是那林翊也是个厉害的,虽然不通文墨,但善于钻营奇*巧技,如今太子授意,硬是在工部加了一官,让他虚领了六品的职!”
“现在京城买什么自行车,连我家那小子也买了,还染的火红火红,自称风火轮,天天骑着在街上晃荡,我见一次打一次,也不改。听说就是这林翊弄出来的。”
“可不是。”太傅也吹胡子瞪眼起来,怒道:
“老夫在街上好好的走着,你家那小子一拐弯就撞我,我看就是你教的!”
“……”
好在太师还是靠谱的,见太傅眨眼功夫就暴怒而起,太师及时出声,说道:
“各退一步吧!先说说看,林翡所说,你们同意么?”
“当然……不可。”
“开什么玩笑,女子不做官的,封爵么?”
“便是给林翡官升两级,也绝不能破例封爵,便是女子也不行,一个贾氏的郡主就已经是例外中的例外。”
“翡玉你想别的吧!”
“既然是你妹妹,她日后嫁出去自然有她的诰命,轮得到你操心么?”
林翡闻言,有些沉默了。
的确。
宣皇在位至今,无论男女,封爵的唯有贾探春一人。
而且是因为她要和亲才封的。
他不过是平定一城,的确不够给黛玉请封。
林翡想着,便拱手说道:“翡玉也并无别的想法了,太师赏赐些东西便罢了。”
太师却捋了捋胡子,眯着眼睛笑道:
“倒也不是不能封。”
“弦和,你今日是脑子进水了,封什么封?”
太师却说道:“先定下嘛,这算什么?我们这里先记下来,等他妹妹成亲了,再把功劳给折算了,给她封诰命不就完了。”
众人:“……”
果然,太师还是这太师,还是这个配方,还是这个味道。
转眼间,便将功劳扣了。
话说回来,自己得意忘形门生的功劳你都扣的这么不留情面,是人么?
众人想着,只听太师说道:“但女子诰命品级是其夫的品级请封,未免日后麻烦,不如先给你升一品虚衔也就完了。”
众人:“……”
这么随便么?你是摆明了要提一提你这弟子的官吧!
真是好生不要脸!
众人想着,只听太师厚颜无耻的说道:
“总归是虚衔,你又不在工部,老把你放工部成什么样子,给你个舍人也就够了。”
“舍人?那个舍人?”
“还能那个?他时常跟着太子,自然是太子舍人。再者,他的文墨你们也都见过,让他跟着掌东宫文翰,侍从规谏他也能做。再说了,六品,还给他降了呢。何况也是虚衔罢了。”
太师理直气壮,却叫众人越发无语。
从工部蹦到太子跟前,你管这叫降?
你见过谁家是这样降的?你给我也降一个来?
但这不重要,虚衔而已,别说太子舍人虚衔来,便是挂着太师虚衔的也得有四五个,真正的太师还不是只有这个臭不要脸的。
毕竟陛下不封爵,官员有功等等,不好升官的,可不就是可着劲给虚衔么。
差一个林翡么?
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