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中,正值太师几人商议要事。
太子忽然进来,太师几人皆吓了一跳。
但太师很快便镇定下来,问道:
“太子殿下,若无必要之事,出宫之语也不必说了。”
太子便傲然道:“我与林翡在城外试点的村子出了些问题,我得出面解决。”
而林翡也已经跟了进来,连忙补充道:
“试点很成功,新的织机完全可用,准备扩大规模,但妇人们做工,难免不容于世,但纺织之事,又本就是妇道人家所为。故而林翡有意开设免费学堂,好平定杂言。”
太师闻言,也点点头,说道:
“法子倒是极好,如今贫家想供起一个读书人的确太过艰难,你有心了。”
太师说着,眼睛微微眯了眯。
忽然又亮出戒尺,命林翡上前,先在林翡手上敲了一记,才接着说道:
“主意是好主意,但我还是要敲你一记,你服不服?”
“学生不敢不服。”林翡只能连忙说道。
太师却又拿出戒尺晃了晃,威胁似的说道:
“若非你用意是好的,还念着太子,否则可就不是这一记了。”
林翡只能连忙应是。
毕竟太师太傅几人虽未宣称是他的师父,但实际上,这些年林翡没少跟着这几人学习。
也是公认的师徒了。
林翡想着,只能老老实实的听太师训话。
太子在旁边也老实的很。
毕竟太师打他,就算他是太子,他也还是要受着的。
太子想着,连忙说道:“这可是一件正事了。太师,这次您可不能拦我了。”
太师闻言,顿时皱了皱眉,果断又拿出戒尺,朝林翡伸了过去。
林翡心中无语,却也只能乖乖的伸出手去,又挨了一记。
太师这才说道:“这种小事而已,翡玉去做就足够了,用不上你,你只回去好好温书,明个我是要考你的。”
太子顿时不乐意了,赶忙去推林翡,林翡便连忙说道:
“如今只是一个村落,便招来事端,可这新式织机效果极佳,纺出的线精细结实,且量大;布匹也精美,同样的量大。如今马上就要扩大规模,未来绝不会在一村一乡之地出现,开此先例,也是为民谋福罢了。”
太师怎么不明白林翡的意思。
却口内说道:“你终究是年轻,见这东西好,便觉得有利太子,能惠及天下,却终不知道天下有多大。也罢,你终究是少年心性,你们两个既然都有心做此事,我又怎好去拦你们。”
太师说着,似十分不耐烦的挥挥手。
太子却高兴极了,连忙拉了林翡就走。
才出宫门,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说吧说吧,是有什么好东西给我瞧?”
林翡一时无言,摸了摸鼻子,说道:
“方才玩说的都是真话。”
“真话?”
“是的。”
“真的要我出城解决问题?”
“当然。”
“我不去。”太子说着后退数步,并且十分自然的摆摆手,说道:
“你是知道我的,要我去玩,我比谁都厉害,可解决问题,邀买民心,这我可做不来。”
太子说着,干脆利落的扯了平福往白话楼的方向走去,便走还便说道:
“总归织机什么的一直都是你在处理,我便是不去也不会有半点问题,你便自己去就是了,何必拉我?我又帮不上你的忙,还给你添乱呢。”
太子说着,一面去推林翡拉他的手,奈何林翡力气比太子大多了,轻易的就把脸上写满不情愿的太子拽上了马车。
太子:“……”
力气大了不起哦。
林翡却淡淡地说道:“来都来了,你如今出来一趟也不容易,怎么能不去呢?”
“我出来一趟不容易,我就更要好好在白话楼里放松放松,而不是跟着你这混账东西去忙。”
林翡闻言,只笑眯眯的说道:
“你还没去过乡里农家吧,你不想去瞧瞧?”
太子闻言,却没有半点兴致,只说道:“你忘了那次我遇刺了?乡野之间,可没那么多人来护咱们。”
林翡便笑道:
“上次是明摆着的圈套,咱们一起跳了进去。”说罢,林翡又笑道:
“白话楼也没见你不敢去,怎么?倒不敢出京了。”
太子被林翡的话气的呼吸都顿了顿。
忍不住心中想道:今日若是认怂,难免这厮认定他胆小,他可是堂堂太子,他能顶着胆小的名么?
太子想着,十分认真地说道:
“我倒不是不敢去,只是我是什么人?那是什么地方?我堂堂太子,岂能因几个小民的不悦而出面。”
我堂堂太子,能这么没排面吗?
不可能。
这绝对不是怂。
太子想着,就想往马车外走。
却被林翡一把扯住,只听林翡说道:
“可是你自己要做纺织的,谁不知道这是你带着我们做的,你总不能只动嘴皮子。”
太子:“……”
他想做什么,难道不是只动嘴皮子?
太子想着,很想反驳回去,但见林翡神色极为认真。
太子一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便只笑道:
“你别贫嘴,我本来就是只动动嘴皮子,可从来没人拿事情要我去做的。”
林翡也说道:“这不正好么?你以前没机会做的事情,你现在可以做了,多好,不是么。”
“不是。”
“怎么不是,多好的机会,人人都不给你做事的机会,让你只是玩儿,如今你也有事可做了。”
林翡一脸我有理,我是为你好的表情。
太子差点都信了林翡的话了。
但见林翡没憋住笑,终于还是笑了出来,太子气呼呼的说道:
“可惜我没有太师的戒尺,否则我非要拿出来敲你几下!”
林翡可顿时苦了脸了,连连说道:
“你可别了,自打太师知道你我玩的好,便无论事情好坏,凡是与你有牵连,先打我一下,才肯继续说。你若也拿戒尺,我可没活路了。”
太子却得意洋洋的说道:
“你怎么没活路了?太师又不是真打你,再说了,太师连我都打,打你几下又有什么稀罕的。”
林翡一时无语。
太师打我,只不过是因为我恰好在你旁边。
可太师打你,却是实打实的你自己找死犯事,太师才下手打你。
而我本来是没犯错的,有时只是恰巧碰见你。
林翡想着,一时扶额叹息起来。
而太子却轻车熟路的从旁边的暗匣里取出糕点,见里面只有桂花栗子糕和一些鹅油卷。
太子便有些嫌弃,才扬起的食欲瞬间被噎了回去,太子赶忙掀开车帘,把鹅油卷尽数丢了出去,引的路边乞儿一阵纷抢。
太子只赶忙叫车夫停下,拿着桂花栗子糕笑着对那群乞儿喊道:
“喂!过来抢啊!”
林翡赶忙把糕点从太子手中拿走,见乞儿们聚了过来,只笑着把糕点分给他们,口中只说:
“他原是想给你们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给你们,才这样说,你们莫当真。”
乞儿们却只顾着抢,如何听林翡的话,唯有几个路人听了一耳朵。
林翡也不介意,只将空盘子亮给乞儿们瞧,乞儿们便突然散开了。
太子却不乐意了。
只觉得林翡搅了他的兴致,在马车里摆起了冷脸。
让林翡忍不住说道:“何苦来?他们本就是苦命人,没吃没喝在街上,你何苦作践他们,拿他们取乐?”
太子却傲然道:“什么作践?我是太子,他们能逗我一笑,是他们上辈子积来的福分。何况他们在街边饿的半死,作怪一阵便能得口吃的,这样的好事他们多少人还求不来呢。”
林翡一时无言。
太子却百无聊赖的在车子里搜索起来。
终于在马车里又搜出来一盒喷香的胭脂,一支收在锦盒里的,五凤衔珠紫金钗。
太子顿时来了兴致,贼兮兮的笑道:
“这胭脂和钗子是给谁的?我记得这是妇人的钗饰,你可别说是给你妹妹的。”
林翡便笑道:“本来便不是给黛玉的。”
太子笑容越发灿烂了。
一副林翡你竟是这等人的神情。
偏马车才到城门,便有一个骑马的俊郎男子等着,一见林家的马车,就喊道:
“是林大爷么?”
林翡也连忙探出头来,笑道:“柳大哥,是我。”
说着,马车停下,林翡拿过太子手中的钗,小心的放进盒子里,递与了柳湘莲,这才笑道:
“你托我给她做一个好的,这是做好的钗子。”
柳湘莲打开一看,只见这钗子华贵过甚,连忙说道:
“恐此物太贵,反而不妥。”
林翡顿时笑了起来,只说道:
“你们也是难得的佳偶天成,何况这是你们大婚之日要用的,既然无凤冠,也总该有支凤钗来戴着。”
柳湘莲却仍然觉得不妥,面露忧色。
林翡便说道:“你们大婚,去的也都是王孙公子,何况你本也是王孙公子,即便如今没落了,给新妇备一支好的头面罢了,谁又多说什么?”
柳湘莲闻言,一时也叹道:“只叹我先前只顾自己快活。若我先前肯上进,能留住祖宗基业,我又怎会连给她一支凤钗都恐逾矩,终究是我欠了她。”
林翡便劝道:“浪子回头,为时未晚。你的好友也皆是各家公子,你肯向上,我们谁不帮着你,你还怕没出路么?只要你肯就足够了。”
柳湘莲闻言,自然感激不尽。
而太子却突然煞风景的说道:
“你还信他的话?他只是安慰你罢了,你以前都起不来,现在你还想起来么?哪有容易的。”
太子说着,硬把脑袋挤出来,傲然道:
“我瞧你模样身段都不错,你若是会说书唱曲儿的,倒是来找我,我封你个小官当当,如何?”
柳湘莲一时涨得面皮通红,但他曾听闻过林翡与太子交好的事,便猜出太子的身份,也不和他多说,只愤然策马而去了。
林翡也只能向着他的背影拱手叹息。
“太子殿下!虽然您尊贵可你也犯不着这样。”
太子却说道:“我说的难道是假话么?”
林翡:“……”
话虽然是真话。
可太子这视自己尊如菩萨,视他人秽如粪土的态度。
可真是太欠了。
林翡想着,只劝道:“你是未来的君王,他们皆是你的民,自古爱民如子是仁君,你可以做不到爱民如子,可你也不能视他们如同玩物。”
太子却满不在乎的说道:“我的民。”
林翡一时不解,但还是说道:
“没错。”
太子顿时傲然的昂起头,歪歪斜斜的背靠在一边,笑道:
“我的民,就该听话懂事,作为他们未来的君王,能讨好我,他们更该感恩戴德才是。”
林翡一时无言,想继续劝,又觉得那些大道理,太师都该讲了千万遍了。
林翡便问道:“太师训你时?你父皇母后训你,你心情如何?”
太子闻言一脸的你傻了的表情,想也不想的说道:
“当然是烦死了,怎么?你挨骂还会觉得开心么?”
林翡便笑道:“皇上皇后是你的父母,太师乃是你的师父,可亲近的人说你几句,你都会觉得恼怒,若是陌生人羞辱你呢?”
“羞辱我?孤乃天秦皇太子!谁敢辱我?”
“假如。”
“没有这个假如。”
“假如有这个假如。”
“那我就剁了他的狗头,挂在城墙上示众!”
林翡便接着说道:“你当街把那些乞儿当取乐的玩具,将好好的公子哥看做戏子优伶,你说他们心中是怎样的?”
太子便冷笑道:“他们还敢不服么?”
林翡只笑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等威风是匹夫做不到的,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却是不难。”
林翡说着,指了指柳湘莲离去的方向,笑道:
“他自笑落魄,可他也是自幼习武的,有一手好剑法,腰上虽不易看见,却也别着一把软剑,以你们方才的距离,他突然出手,我也只能舍命替你挡了。”
太子闻言,缩了缩脑袋,却不想低头,只色厉内荏的说道:
“凭他怎么练武,他敢对我出手吗?你林翡还自幼习武呢,我打你,你敢打我吗?”
太子说着,伸手就在林翡身上拍了一下,气呼呼的说道:
“我打你了,。你敢打我吗?”
林翡一时无奈的笑了,只突然摸出一个核桃,两个手指头轻轻一捏,一个完整的核桃便乖巧的将自己的核桃仁漏了出来,林翡便把捏开的核桃递给了太子。
这才笑道:“你在我看来就像这核桃,根本便不能用半点力气,别说打了,我只怕不小心磕碰了你,你就碎了。”
太子:“……”
我很不服气你的话,但吃人嘴软,本太子便不和你计较了。
本太子绝对没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