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想着,心中更觉酸涩。
绿袖也被气到了。
黛玉是什么人。
她们这些人千小心万小心伺候着的娇小姐,何时需要不顾自己清白去哄一个外男了。
她们姑娘不嫁人了?
绿袖想着,走到贾母面前行了一礼,说道:
“论礼我自然不该和老太太说话,但是老太太,您心疼宝二爷,我们心疼我们姑娘的清白,从没有清白姑娘去亲近外男。再说了。”
绿袖说着,冷冷的看了眼宝玉,接着说道:
“他自己色胎恶鬼,你们不管教,由着他这样,就别来糟蹋人了!”
绿袖这话说的可难听极了。
直气的贾母和王夫人都有些儿岔气了。
但绿袖丝毫不虚。
林翡早就瞧瞧的告诉过他,进了荣国府,就不用顾忌任何人,能怎么怼就怎么怼,谁都不用顾忌。
只是很明显的,林翡低估绿袖的战斗力。
让黛玉不得不连忙站出来说道:
“绿袖,你放肆了!”
绿袖素来将林翡的话奉做圣旨。
但听见黛玉说她,绿袖也立即低了头,说道:
“姑娘说的是。”
但绿袖只是低了头,说了这一句,就接着对贾母和王夫人说道:
“只是老太太说的话忒无礼,连我这做丫头的都听不下去。真是知道的,是我们知道老太太是一时心急,焦心孙儿才如此说的。只怕不知道的还当老太太眼里只有宝二爷,旁人都是陪衬呢。”
“绿袖!”黛玉又唤了一声,绿袖这才连忙闭上了嘴,不再说了。
但绿袖说的也够多了。
几句话说的荣国府众人面色各异。
只是冷不丁的,不知谁在人群中说道:
“神气什么?无家可归了来投奔的,真能摆谱。”
此言声音不大,众人一听说,便是贾母和王夫人都赶忙四处去看,去寻说话之人。
但此时已经聚过来太多的人,一时谁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这话。
黛玉也恼了,就说道:
“原来如此,是我们的错,可笑我们还把自己当回事儿,原是我们的不是。”
黛玉说着朝贾母盈盈一拜,说道:
“老祖宗,您疼我,却是我们不知好歹了。”
黛玉言罢,便由绿袖扶着自己转身欲走。
急的贾母和王夫人赶忙去拦。
林翡现在可是工部的官员,大观园所用的砖石本是供给皇陵的,如今还未尽数遮掩了,如今说什么也不能让黛玉和翡玉走了。
便是走,也不能是现在。
贾母想着,心中焦急,但她是上了年纪的人,一急之下,心中闷得很,贾母才欲前走,就捂住了心口,引得一干人连忙给她捶。
黛玉见这等场景,如何能走得了,连忙回到贾母跟前。
但黛玉没想到,贾宝玉还在贾母身边上,见黛玉去扶贾母,贾宝玉什么都不顾,只伸手去抓黛玉的胳膊,焦急的说道:
“好妹妹!”
宝玉说着,瞪着眼睛,两手抓的死紧,攥的黛玉胳膊生疼。
黛玉被宝玉这疯魔的样子吓到了,慌忙的想要挣开。
但宝玉抓的死紧,让黛玉一时也顾不得贾母,只慌忙的向绿袖等人求救。
绿袖等人也慌了神儿,连忙去拉。
只是贾母见此,越发站不住脚,趔趄着向后倒去,王夫人等人急着去扶。
又加上宝玉疯魔的去抓黛玉,黛玉只能拼命的去挣脱,绿袖等人也一拥而上,去分开宝玉抓着黛玉胳膊的手。
一时场面乱如纷麻。
待贾政等人赶到,镇住了场子。
众人才发现,此处已经分成了三派。
一时气昏了的贾母被王夫人扶着。
二是宝玉被人死命拉开了,见自己怎么都留不住黛玉的宝玉,哇的一声吐出一口心血,也昏了过去。
三则是受惊的黛玉,正被绿袖抱着安慰,却仍旧小脸儿惨白,满是泪痕。
贾政等人见到这样场景,皆唬了一跳。
连忙命人将贾母、宝玉和黛玉送回,同时命人去请太医。
只是天缘凑巧,宫中老太妃身上不好,太医都去老太妃处诊治了,一时太医院只有几个小药童在,请太医都人也只得连忙回来禀报。
贾政等人也只能连忙让这些人去请一请京中的名医,又破费了一笔。
偏偏此事说起来仍旧是因宝玉而起。
如今贾母昏厥,贾政等人虽不敢动了贾宝玉的性命,却敢命人直接抬了贾宝玉出去,连夜送到金陵旧地。
袭人、晴雯、麝月几人对宝玉忠心不二,听闻贾政做主,将宝玉撵回金陵老家去,几个人纷纷去求了王夫人,跟着宝玉一同去了。
王夫人不舍儿子远走,哭着去求贾政,偏贾政认定贾宝玉是孽胎祸根,认定荣国府沦落至此,皆是宝玉引的。
觉得他有宝玉这么一个儿子,乃是人生之大不幸。
偏贾宝玉这么着,老太太还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若是贾母醒着,众人别说把贾宝玉送到别处,就是他一个手指头都动不得。
如今也是贾母昏迷不醒,众人才赶忙将贾宝玉连夜送走,免得他继续在京中祸害荣国府。
可即便这么这,也闹出来不少麻烦事来,跟在后面要带走的东西,追着贾宝玉要去的怡红院的丫鬟们。
各种各样的,理都理不清的乱账。
加上贾母昏了一天,醒来得知宝玉被送走,更是病倒了。
王夫人因爱子远去,紧随其后,也跟着病倒。
偏凤姐儿还没好,王夫人贾母这么一倒,邢夫人倒是愈加厉害了。
邢夫人那边还有人出损招,以怡红院与各院的旧案做筏子,让探春去整理多年的旧账。
这可让探春真头大了。
贾宝玉因贾母宠的紧,许多好东西都没有经过官中,直接就送进去的,往往只有进的账,去处却成迷。
加上贾宝玉不管院中各物,偏袭人这个清楚这些的紧跟着宝玉去了金陵,更让这些乱七八糟的旧账理都理不清了。
偏原本没有半点事情的怡红院,如今却处处都说有东西在怡红院处,只等怡红院送出来。
如今宝玉走了,便都来找探春来要。
探春如何给得了。
偏偏这边事情未落,就又有人来找探春,说道:
“三姑娘,老太太、大太太和林姑娘的药钱还未结了,那边催着要呢。”
探春本就被因错乱的账目头疼不已,如今听见下面人如此说。
探春忍不住皱眉说道:
“老太太和大太太所用的都是定例,如何需要再添补的?林姑娘从来都不走官中的账,怎么又有林姑娘的药钱?”
探春想着,要来账本子,自己翻开来瞧,只见黛玉请医问药的账也合在了荣国府官中的账上。
并且一笔一笔写的清楚明白,其中出多少,用多少,更是少见的明白账。
探春却越发皱起了眉,便向那要银子的宋荣说道:
“写的倒是清楚,只是林姑娘从来不走官中的账目,林翡最是要强,林姑娘的吃喝用度,所用皆是林家所出,与我们无关,如今账上记了这些,必定有误,我需亲自问了她,才能再定。”
探春说着,便站起来,就命宋荣拿了账本子在后面跟着。
探春便心中盘算着,打着看黛玉的幌子,去见了绿袖。
绿袖是黛玉身边的第一得意之人,黛玉身边从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探春也不多说,见了绿袖,便将账本子拿出来,让绿袖看了,顿时听绿袖说道:
“怎就合在了你们的账上,虽然你们另请了人,但我们并没有让他过来,之后的用药,更是我翡大爷亲自划出去的,怎么你们这里又多了一份?”
探春知道绿袖没必要骗她,立即就知道,这是府中有人想借此贪墨一笔,就笑问道:
“我见林姐姐的药里有老山参等物,想来也是你们自己的。”
绿袖就笑道:
“自然是我们原本就有的。”绿袖说着,又从旁边匣子里取出一根模样不大好的老参来,笑道:
“原来老太太送了些,只是老太医在,他看了看,就说那些人参虽然是好的,但年岁久了,朽坏了,却不能用,叫我们买些新的,因我们这里本来就有新买的,老太太送的也都又送回去了。”
绿袖说着,将那根瞧着模样不大好的山参递给了探春,笑道:
“送山参的老妈妈说回去就回了你们,她能把旧参换出新的来,却把这个瞧着不好的留给我们,可我们本就不缺这劳什子,要这个做什么,正好你今日来了,就带回去,也让那老妈妈换了新的用吧。”
探春闻言,心中冷的紧。
换了新的用?
的确是换了新的用,只是这换来的新人参她们这些正经主子谁都别想用。
只怕老太太至今还以为自己的心意给了外甥女呢。
真是一帮子黑心肝的。
吃相也太难看,真当她们所作所为都能瞒天过海,永远不会被人知道吗?
探春想着,眼中分明是寒意,也无心再与绿袖说下去,只寒着脸,领着先前要银子的宋荣回去。
探春只一言不发的在前面走。
可后面的宋荣就不一样了。
原先她们想着,只要账目做对了,凭三姑娘如何厉害,这账目没有半点错,她又能怎样?
只要时间一长,这就是本没有半点错漏的好账目。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没想到探春会第一时间想到林姑娘不走官中的账。
没想到探春行事如此干脆利落,竟直接亲自去问了绿袖,当着她说面,问明白了钱财走向。
一时宋荣跟在探春身后脸色煞白,双眼失神,大白天的,却冒着冷汗打摆子。
旁的事倒是容易,但动了账目,前前后后几百两银子,如今被三姑娘发现,只怕她们几个都别想好了。
果然,探春回去了,就直接拿起账本子摔在了宋荣的脸上,啐了她一口,怒道:
“你还有脸来找我支银子,我叫说林姑娘何时用过我们家的钱财,她便是一针一毫都不想沾了我们,何况这些,你们也敢来趁机得财?”
探春说着,指着宋荣说道:
“这必定不是你一人能做的出的,你都说了,还能好受些!”
宋荣如何肯承认,只咬定牙没有记错,理直气壮的说道:
“三姑娘,我们做了什么错事您竟发怒了,我在府中记了五六年的账,我从没记错了的,您莫要冤枉了我们。”
宋荣说着,更是梗着脖子跟探春犟。
探春这几日本就烦闷的紧,偏宋荣死不承认,探春逼问了她。
却又听宋荣她死皮赖脸的说道:
“先不说此事必然与我们无关,可即便是有关,姑娘又何必大动肝火的?最多也只是我们这些人一时糊涂了,记错了也是有的,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改了便罢了。”
宋荣说着反倒指责起探春来,接着说道:
“姑娘也管家多日了,难道姑娘就没有半点的错儿?这等微末的错处,也值得您动一动肝火?”
宋荣说着,看了眼探春,又说道:
“也是,三姑娘素来小心谨慎,不肯底下人半点行差踏错,只可惜我是长房大夫人处的,也少见姑娘,一时错了,姑娘还担待些。”
宋荣说着,还得意起来,摆了几个架子,还想囫囵着走。
探春素来厉害,如今刁奴欺主,如何认得了这口恶气。
偏偏这边的宋荣才厉害过。
邢夫人就已经听了人的话,匆匆的干来了,张口对探春说道:
“怎么?你二房的庶女,都管到大房太太屋里来吗?”
探春闻言顿时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偏偏想细细和邢夫人理论,邢夫人却突然变了脸,先揪住探春的出身不放,说自古嫡娶嫡,庶嫁庶,任探春怎的,也不会有好人家看上她。
说完这些,邢夫人又扯起诗社的事儿,又说探春没半点大家闺秀的体统,不以女红等闺秀应学应做之事为要,反而拉着别的姑娘建起了诗社。
因此又说探春没规矩,不成体统。
探春闻言气的俏脸发白。
但邢夫人句句都不忘用辈分来压她,让探春虽然不愿任,却也不得不低头忍下去。
邢夫人自以为探春说怕了她的,说话就越发肆无忌惮,就说起赵姨娘和贾环来,对探春说道:
“你倒是个厉害人物儿,只可惜你那庶出的兄弟不是个东西,天天跟个燎了毛的小冻猫子似的,有谁看得起他?只是做人不该忘了根本,他说这样子,显得是骨子里的本性,你们这同胞兄妹,也不知道三姑娘究竟是怎样的心地。。”